漫漫長路
五個人走了一夜,在第二日的凌晨終於要分道揚鑣了。江獨漪和伍乘立向北,肖謙義向南,而薛兆和休佚名要向東走。
此時此刻,五個人立在一條交錯的十字路口,彼此對望。
說是彼此對望,實際上卻是休佚名一直望着江獨漪,而江獨漪一直望着肖謙義,剩下的薛兆和伍乘立卻不知道該將目光放在何處,兩個人只好乾巴巴的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太陽漸漸升起,東方的天空從炫目的紅色變成了普通的藍色,日光照在五個人的身上,讓人覺得暖洋洋的。
如果不是站着的話,薛兆倒是真想曬曬這樣溫和的陽光,只要找到一張毯子讓他躺下,身邊再圍幾個如花美眷爲他捶肩喂酒……奈何事實與理想總是有差距,他從伍乘立的目光中抽回,眯上眼睛仰起頭看了看天空,長嘆一口氣後望向休佚名,語重心長的說:“師弟呀,我們得趕在天黑前找個住處,你這麼看下去可不行啊!”又看了看江獨漪說,“師妹,你也是,都別看了!”
“還有你,”薛兆又對肖謙義說,“你站着不動,大家就都別想走了,你能邁個步子先走一步嗎?”
肖謙義瞥了一眼薛兆,合上手中的摺扇,邁開步子,朝南去了。
“哎……”江獨漪想要伸手抓住肖謙義的衣角,但是衣角碰觸手指的一剎那卻溜走了,江獨漪的話也噎在喉嚨裡,沒能說出口。
薛兆看了一眼休佚名,示意他快走。休佚名看着江獨漪戀戀不捨的神情,說了句:“師姐,你保重。”
江獨漪這纔回頭看了休佚名一眼,微微點頭,輕聲說:“你也保重。”
伍乘立在一旁嘆了一口氣,嘲笑似的說:“你捨不得他,他又捨不得你,奈何我赤條條一個人,來去也無牽掛!”
就這樣,幾個人簡短的做了道別,除了肖謙義,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走掉了。
也算是一場正式的道別了,休佚名跟在薛兆的身後磨磨蹭蹭的走着,時不時回過頭看看江獨漪的背影,默默的嘆一口氣。
“唉!”前方忽然也傳來一聲嘆息,休佚名莫名其妙的轉回頭,看着薛兆的後腦勺問:“你又怎麼了?”
“沒怎麼,”薛兆又嘆了口氣,並且轉過身看着休佚名說,“只是可憐某些人偏偏要去執着那些無法得到的東西,自取煩惱!”
“你在挖苦我?”休佚名問。
薛兆撇着嘴搖頭,拉長了聲音說:“不只是你,還有江獨漪呢!”
說完,薛兆又轉回身,繼續向前走,嘴上也不停,“哎呀,趕快走吧,在這裡就叫你們耽擱了多長時間了!說是找天佑吧,可鬼知道天佑在哪裡,茫茫人世啊,也不知道我們要找多少年!所以啊,像你們那樣叫做浪費時間,我們會老的,知不知道?如果到了百八十歲的年紀還找不到天佑那可怎麼辦?師父怎麼辦?化羽門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師兄,你別那麼悲觀!”休佚名嘴上勸着薛兆,心裡卻想着薛兆之前是那句類似於挖苦的話。
“可憐某些人偏偏要去執着那些無法得到的東西”
江獨漪是,自己也是,可就是這份偏執讓人放不下。即使他明知道江獨漪的心裡只有肖謙義,即使他知道自己所追求的終究沒有結果,可就是這份偏執叫他放不下!
“前路漫漫哪,師弟!”耳邊又響起了薛兆的聲音,“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莫名其妙的事!”
“但是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不都得闖過去麼!”休佚名接過話頭,小跑幾步追上薛兆的步伐,與他並肩而行。
兩個人又行了一日,到的一處小鎮,這小鎮名叫玉石鎮,背靠青山面朝綠水,風光很是秀麗。根據萬升給的地圖顯示,這小鎮正好夾雜在頌齊和少吳國之間,而歸少吳管轄,常年依靠開山採玉石爲生,顧名曰玉石鎮。小鎮雖小,鎮上的人們生活卻是富足安樂,衣食無憂。
薛兆和休佚名到的地方正是玉石鎮人流豐盛的地帶――勝谷街,這條街的街道兩旁,擺放着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攤位,每個攤位上都整齊排列着形態顏色各異的玉石,任客挑選。
這裡不乏有來自中土各地的富家子弟,因爲愛好玉石而前來購買,這些富家子弟們大都身着華貴,且身後總跟着四五個隨從,耀武揚威的從街上走過,凡是碰了富家子弟的手的石頭都會被身後的隨從買下並裝進花紋繁複的布袋裡,所以一路下來,那布袋便鼓鼓的背在某個隨從身後。
這樣的富家子弟在玉石鎮很是多見,大抵除了愛好玉石之外都只是在顯闊氣,而玉石原料的成本又低,可製作出來的美玉卻是原料的千萬倍,所以擺闊擺譜的買下一大堆石頭,若是真能從中找出一塊好原料,那麼此行便十分值得。
而且玉石鎮向來出好玉,就算是任意的人在山上鑿下一塊石頭,都有可能是天然完好的玉石原料。所以,玉石鎮的玉全靠了背後青山的功勞。
薛兆走在人流擁擠的勝谷街,背後跟着揹着包裹的休佚名,儼然一個富家子弟領着一個小隨從的模樣,再加上薛兆足以迷死萬千少女的長相和大搖大擺很顯闊氣的步伐,足以讓任意的人以爲他是從遠處來的愛好玉石的富家子。
所以當薛兆的手碰到了一塊擺放突出攤位的石頭、並且好毫不在意繼續往前走之後,攤主一把抓住了休佚名的手。
“你,你這是幹什麼?”休佚名一頭霧水,當地的人這麼熱情嗎?用得着抓住我的手不放?那之前怎麼沒有人抓我的手!難道這位攤主你是有什麼特殊的愛好?
薛兆聞聲回頭,也是一頭霧水的看向休佚名,然後看了看攤主,最後看到了兩人緊握的雙手。
“這是……”薛兆指着面前緊握的手,問道,“何意?”
攤主是個滿臉鬍鬚滿口黃牙的中年男人,他張開嘴露出一口殘次不起的黃牙,笑着說:“這位公子可碰了我的石頭 怎麼也該買下來吧?”嘴上說這話,握住休佚名的手卻更用力了,很怕兩個人跑了一樣。
薛兆愣了一下,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碰了石頭了。
“瞧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攤主急忙提點,用空着的手拍了拍那塊突出攤位的石頭,“就是這塊啊,您剛纔走過去,手指就掃到啦!”
“手指掃到就得買下來?”薛兆吃驚的問。
“當然啦!”攤主肯定的說,並向休佚名伸出了手,“拿錢吧,只三十銀兩!”
“三十銀兩?”休佚名吃驚到大喊,“你直接去搶錢好了!還用賣什麼破石頭啊!”
攤主依舊嬉皮笑臉的說:“這點錢在您那還算是個錢嗎!”
不知道是因爲休佚名喊的聲音大了還是怎麼回事,周圍聚集了一羣人,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這羣人越聚越多幾乎都要把這塊攤位擠破了。
休佚名和薛兆被身後圍着的人擠到了前面,肚子抵在攤位的木板上,費力的用手撐住木板以防止身子前傾過來。
這時候,攤主大叫着:“都看看啊,都看看!這位公子哥的手又摸了我的另一塊玉石啦!大傢伙給說說,是不是應該都買下來啊?”
薛兆吃了一驚,低頭去看,果然自己一雙撐木板的手穩穩當當的碰到了兩側擺放好的玉石。
“這怎麼能怪我?”薛兆費力地說,“都是後面的一羣人推推搡搡的,你可不能誣賴我啊,這不是我自願的!”
攤主冷笑了幾聲,“誰看到你不是自願的了?凡是你碰了的石頭,就都得買回去!這是規矩!”
“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薛兆吼道,“我偏不遵守你這外門邪道的規矩!”說着雙掌暗暗發力,用木板簡單搭成的的攤子漸漸顫抖起來,片刻後,轟然一聲巨響,攤子被震得七零八落,擺放的玉石也散落一地。
休佚名和薛兆因爲失去了支撐,也摔倒在地上,接着後面的人羣如同潮水一樣洶涌的都倒了下來,將休佚名和薛兆壓倒在最下面。
薛兆趁亂抓住了攤主的腳,於是攤主也沒能倖免於難,被薛兆抓住的右腿正好被緊緊壓住,使他動彈不得。
攤主哀嚎着,“我的腿!我的玉石!你得賠我,賠我!”
“賠你?”薛兆死死地抓着攤主的腳,“門都沒有!”
休佚名倒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在肚子下面壓住了一塊石頭,那塊石頭似乎有些突出來的鋒利,休佚名覺得肚子疼的厲害,他使勁抽出被人羣壓住的手,拍了拍正在和攤主較勁的薛兆,說:“師、師兄!”
薛兆詫異的轉過頭看向他。
“我的肚子,好像……漏了!”
“什麼?”薛兆沒能明白休佚名的意思,正想再問時忽聽得一陣喧譁之聲,然後覺得後背的重量逐漸減輕了,最後,有四肢胳膊用力架起了薛兆,薛兆左右扭頭慌張的去看,卻發現是兩張嚴肅陌生的臉。又四處尋找休佚名,發現他也被兩個人架着,而且臉色很難看,往下看時,薛兆才發現休佚名的腹部的白衣上染上了一大片的紅色。他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剛想掙脫鉗制衝向休佚名的時候,忽然又看到攤主也被人抓住了,那黑心的攤主還在掙扎着大叫:“大人,小人什麼也沒犯哪,都是那兩個人惹得,不管小人的事啊!”
又聽得抓着攤主的人厲聲說:“你們攪亂集市秩序,一個都別想跑!”
攤主仍舊掙扎大叫冤枉,薛兆卻沒有心思再去看他,轉而再來尋找休佚名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着了!
“你們要帶我去哪?”薛兆問架着他的人。
“還能去哪?”一個人說,“當然是官府了!”
接着兩個人不由分說的帶着薛兆向前走去。
人羣騷動了一會兒,重新就又恢復了井然的秩序,有一雙眼睛一直觀察着這一切,緩緩地那人嘴角覆上了一抹笑容。
身後有一人小心湊上來,賊兮兮的笑着問:“老爺?”
被稱作老爺的人很自然的伸手捋了捋下顎的鬍鬚,笑着道:“外地人,有錢人,生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