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當海平面升起一抹紅光,映染了所有的江河。公雞的鳴叫聲,還有那打更的更夫,讓街道上出現了一點稀疏的人影。
忽而喜鵲落於枝頭嘰叫,讓胡語霏隨着鳥兒嬉戲。看着鳥兒飛於他屋便也開門追去。
“語霏……”忽而聽聞一聲叫,卻將相思情兒掏。胡語霏忙投入那人懷抱,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陌生的環境睡覺。
只見來人風塵僕僕,一臉焦急之色掛在心頭,看着女兒說道:“你真是讓爲孃的一番好找,以後不要在亂跑了。”說着就蹲下身子,兩手摸着女兒的臉頰,好像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將她深深擁入懷裡。
秦嘯天聽聞屋外有聲,便快速跑去一看。
“孩子,你鞋子,穿了鞋子再去也不遲。”可是秦嘯天卻是恍若未聞,看着她倆母女相擁,嘯天五味雜陳,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我不是應該開心嘛!爲什麼還帶有着一點絞痛,以後的路又要我一個人走了嗎?”
他怕孤單,怕一個人活在世上,哪怕他將扛起本不是他這年紀該有的責任,但是還是想着與她一起,哪怕是乞討。
老太拄着柺杖,慢悠悠的來到嘯天旁邊,說道:“孩子,你的鞋子。”這一聲,卻讓胡語霏轉過頭來,然後拉着母親的手到嘯天旁邊。“媽媽,這是秦嘯天,這位是好心的奶奶。幸得她的收留,我們纔不用流落街頭。”
“大媽,真是太感謝您能收留他們了。這是些許銀兩,還請笑納。”說着上前握住老太的手,上下浮動着,難掩心頭感激之情。
老太拍了拍何彩依的手背,說道:“你看我這一把年紀,還能有所何求。我看孩兒甚喜,天真而不失爛漫,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若是遇到歹人,豈不欲哭無淚。”
“大媽說得在理,是爲孃的我粗心了,我自當謹記。”
“你們,要走了嗎?”秦嘯天兩眼凝視着語霏,眼角中忽而朦朧般霧起。他不知何往,亦不知他方可有他容身之所。胡語霏見狀,拉着嘯天走到母親身邊,用她的小手晃盪着母親的手臂。“媽媽,你能帶着嘯天一起回家嗎?我想有個伴。”
何彩依此時蹲下了身子,對着嘯天說道:“孩子,你願意跟我們一起走嗎?”老太聽此,微微點頭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秦嘯天見老太微皺的臉龐帶有一點笑容,他相信老太的眼光,也相信語霏,這個在人生低谷中相遇的朋友。
“大媽,那我們走了,你要好生保重身體。”老太就這樣站在門口,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秦嘯天轉回身子,看着老太對他揮着手。
“阿姨,可以給我點銀子嗎?”嘯天擡頭看着阿姨,眼中滿是渴望。
何彩依蹲下身子,摸着他頭說道:“你這麼小,要銀子幹什麼用。”
“老奶奶家中沒糧了,她需要銀兩買糧。”說着就接過了阿姨手中的銀子。由於太過高興,跑向老奶奶的時候卻在路上摔了一跤,爬起來,膝蓋已然蹭破了點皮。
“孩子……”老太顫顫巍巍的往前邁了幾步,伸出那雙抖動的手,多麼想要去扶他一把。只見嘯天撲在奶奶的腿上,死死緊抱着。
她摸着嘯天的頭,不知道他爲何又跑了回來。“孩子……”突然只見嘯天將銀兩遞到奶奶手裡,說道:“奶奶,你是我奶奶,這就當孫子的一點孝心,您收下了吧!”
想想奶奶要捨棄陪伴了她多年的鐲子,就爲了給他們一口吃食,嘯天就忍不住想要流淚。
“好,好,好……老了,老了,還有個好孫子,奶奶很開心。”她艱難的蹲下她年邁的身軀,可是卻感覺那麼吃力。“奶奶,您坐椅子上。”說着從裡面拿了一張椅子出來。
“孩子,見你第一面就知你有心事,你不要嫌棄奶奶囉嗦。”
嘯天搖着頭說道:“不嫌棄,不嫌棄的……”
“男孩心寬天地大,勿讓塵埃染赤忱。奶奶希望你,能嚴於律己,寬以待人。驀然回首,能夠無愧於心。”
“奶奶我懂了。”
“希望你是真的懂了。”說着摸着嘯天的頭,看着他眼角中含有的淚水,用手輕輕擦拭掉。“走吧!她們該等急了。”
何彩依領着兩孩童跨山過水,終於來到了這天華山下。只見兩孩童下了馬車,見山道崎嶇難邁,一眼望不見盡頭。
胡語霏搖着母親的衣襬,擡頭望着母親說道:“媽媽,爲何不回家。”
何彩依蹲下身子,右手摸着女兒的臉頰,對着她說道:“孩子,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家了。”
“那雨伯呢?”
“他呀!一早就來到這裡,給最可愛的語霏姑娘,再搭小木屋呢!”
“真的嗎?我有自己的小木屋了,我有自己的小木屋了。”說着就跑到嘯天的身旁,牽起他的手左右搖擺着,好不開心。
天華山,位於天州虎涯郡西,羣山繚繞,雲深不知其低,山高不見其頂。樹木叢生,飛鳥棲於枝頭,聽聞腳步之聲,忽展鯤鵬之翅,飛向他方。
山道崎嶇,舉步維艱,何彩依牽着繮繩,拉着馬匹徒步而上。那馬背之上有兩孩童,只見女子雙手纏腰,男子扶以馬鞍之上,顛簸之感時有起伏。
時間稍晚,漸而日落西沉,黑幕遮天蔽日。露一殘月於天空懸掛,繁星如眼眸般點亮了黑夜。忽聽狼叫之聲,使兩孩童驚嚇,惶恐之色溢於言表。
何彩依眼露兇光,突而腳踏山河,勁氣縱橫,使百米之內,兇禽走獸紛紛後退,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孩子,沒事了!再忍會就到家了。”
又過了些許時間,何彩依也略顯疲態,索性見半山腰處,有着幾間三兩的木屋。屋內燭火通明,有一老者頭枕於拳上,似睡非睡之間,忽聽馬鳴之聲。
他心中一驚,立馬打開房門,便是說道:“是小姐回來了嗎?”
這是秦嘯天第一次見到雨伯。年有白鬚之發,身有錘天之姿,雙目炯如火炬,視黑夜如同白晝,一點也沒有歲月繞上枝頭的感覺。
何彩依見這本是無物的場地,此時卻有房有田,一定是雨伯閒不住,自己侍弄着,纔有如今的模樣,便道:“雨伯,是我回來了。這些天難爲你了,讓你一個人忙上忙下。”雨伯見是小姐,馬上行走過來,牽着繮繩,準備去拴住馬匹。
胡語霏見雨伯來此,便躍下馬匹,雙腳着地。看來這武藝卻不是白學的,此時見到了家裡,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
“雨伯,你想語霏了嗎?”雨伯見語霏下來,可秦嘯天卻還坐在馬鞍之上,便伸開雙手將嘯天抱了下來。雨伯蹲了下來,捏着她柔軟的臉頰說道:“我怎麼能不想,雨伯天天再想我的小語霏呢!不過我們的語霏快要出師了,這幾天看來本事沒落下。”
嘯天不解,爲何都稱他爲雨伯,便好奇道:“爺爺,爲何她們都稱呼你雨伯呢?”雨伯卻是笑笑,揉着嘯天的頭說:“你也可以稱我雨伯,江湖兒女不拘世俗小節。”
“雨伯……”
“哎……”雨伯笑看了他一眼。
胡語霏聽着雨伯這樣說,可是把她高興壞了,手舞足蹈。何彩依見狀,心中實不忍打擾,奈何天色已晚,卻不得不讓自己嚴厲一點。
“怎麼,現在不瞌睡了?還不快去睡覺,明天不用練功了嗎?”語霏見母親臉色忽轉兇厲,便躲到雨伯的身後。只見雨伯蹲下身子,將語霏一把抱了起來說:“走,我們回去睡覺了。”
何彩依見秦嘯天呆立在那裡,便走了過去,指着西邊的一間小木屋說道:“你以後就住那間木屋,夜間儘量少動,四周時有虎狼,還是小心爲好。”
秦嘯天連連應道:“好的,好的……好的。”說着慢慢向西邊木屋走去,才走幾步卻又回頭看了一眼何彩依。只見何彩依擺了擺手,嘯天才進了屋裡。
小木屋裡陳設簡單,只有那三兩的木凳,一張足以讓人安眠的木牀。桌子上還有一盞油燈,隨着一絲微風而擺弄着姿態。
這個夜,不止秦嘯天有點難眠,即使何彩依也是難眠。如果還有誰能夠安眠,那麼無疑是語霏莫屬。她在雨伯那柔軟的心思裡,就像自己子女般呵護,這個孤寡了一生的老人,將所有的情感都寄託在了她們母女之間。
誰說少年無愁絲,只因擎天遮憂慮。而對於一個寄人籬下的孩子,他不得不想想往後的日子。而此刻對於看着木窗外的何彩依來說,心頭還是尚有一絲憂慮,嘆道:“不知我這樣做,是否正確。”
“小姐可有心事,不知老奴可否解憂。”此時的雨伯剛哄睡完語霏,便也準備回屋。見小姐一人而望窗外,便問道。
“語霏,她睡了。”
“是的。”
“你也早點休息吧!”雨伯一聽便知小姐不想多言,他也只好道:“那老奴回去了,若小姐有事,可當言語。老奴自當以這年邁之軀,盡我綿薄之力。”
何彩依點了點頭,便對着雨伯笑道:“我有雨伯,又有何事可憂,自有您老爲我排憂。”
“你啊!你啊……”說完對着何彩依點了幾下,然後無奈地笑着搖頭,便向自己的屋裡去了。
“老嘍,老嘍!小姐也不太喜歡讓我辦事了。”雨伯輕聲地嘆了一口氣,在開門之際,卻又向小姐房屋看了一眼,心想:“小姐出門一趟,周身劍氣繚繞,血腥之氣凝而不散。今又倉促搬家,這裡恐將成我埋骨之地。還望我垂朽之軀,能絕小姐後患。”仰頭看天,天無日月,只有一片深沉的黑在鳥鳴之中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