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了,我感覺我好像在做夢。
我問魯三國:“我父親呢?”
魯三國反問我:“你在夢遊嗎?”
我突然憤怒了:“你不是抓到我父親了嗎!”
魯三國在月光下觀察了我一會兒,然後很輕柔地推了推我:“周先生,你醒醒,醒醒。”
我說:“我醒着!”
魯三國說:“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我冷靜了一下,問他:“你怎麼沒去睡覺?”
魯三國說:“我站崗啊。”
我突然問:“你有電擊器嗎?”
魯三國說:“什麼電擊器?”
我猛地意識到,我可能真的夢遊了。我差點燒死三個隊友!
我又問:“周志丹呢?”
魯三國說:“他和布布在我們的帳篷裡睡覺啊!”
我說:“你看見了?”
魯三國說:“剛纔我回帳篷加了件衣服,看見他睡得正香。你到底怎麼了?”
我錯了,剛纔我差點燒死黃夕和郭美!
我使勁搖了搖腦袋,開始回想,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幻夢狀態的。
我跟帕萬聊過,他說他是天外人。那是幻夢嗎?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那顆天物。可能因爲我的迷惑,它變成了曲裡拐彎的形狀。
看來,我和帕萬的交談是真實的。
我回到帳篷之後,跟漿汁兒和孟小帥聊了會兒天,漿汁兒說他放不下吳珉……那都是真實的。
接着……
接着……
我霍地想起來,接着我躺下了!
從那以後都是幻夢!
沒有魏早來報信,魯三國也沒有抓到我的父親,我和父親也沒有在車上說過話!
我在做夢?
這個夢太逼真了,驅動我的身體,從車上提下汽油,澆在黃夕和郭美那頂帳篷的四周,並且解開了那頂帳篷的拉繩,差點就打着打火機!
這個夢不是我做的!
應該說,肯定有人在我的大腦裡製造了這個夢,引誘我殺死我的兩個隊友!
什麼人能在我的大腦裡製造這個陰險的夢?
我忽然想起我進入羅布泊之前剛剛出版的一本書《第七感》。
可能有人看過,可能有人沒看過,我們一起回憶一下——
故事主人公是個女孩,她是單親家庭的小孩,跟父親一起生活。
一天夜裡,颳着大風雪,父親很晚都沒有回家。她給他打電話,始終沒人接,她急死了,卻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只有一遍遍地撥電話,每次都是同一個聲音,慢慢吞吞:“嘟……嘟……嘟……嘟……嘟……嘟……”直到自動重撥。
……打那以後,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她的心裡就充滿了悲傷和絕望,因此她很少給人打電話,總是發短信。
半夜的時候,她穿着衣服在牀上睡着了。她迷迷瞪瞪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地方白雲繚繞,鮮花盛開,父親一步步朝她走過來,一邊走一邊笑。她急切地喊道:“爸,你去哪兒了?”
父親說:“我去那兒了。”
她覺得父親的回答有點古怪,又說:“我問你,你去哪兒了!”
父親還是說:“我去那兒了。”
她說:“那兒是哪兒啊?”
父親依然笑吟吟的,重複着同一句話:“我去那兒了……”
她忽悠一下醒過來。
房間裡的燈亮着,很晃眼,窗外一片漆黑,風雪已經無影無蹤,不知道它送來了什麼,或者帶走了什麼。
她從牀上一骨碌爬起來,想去看看父親是不是回來了,心口突然特別難受,就像有人在轉動轆轤,拉扯着她的五臟六腑。她扶着牀頭坐下來,使勁按住胸口,一下下深呼吸,卻沒有絲毫緩解。
終於,她艱難地走出去,叫了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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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一片死寂。
她走進父親的臥室看了看,沒人。
走出來,她繼續給父親打電話,依然是那個堵心的聲音:“嘟……嘟……嘟……嘟……嘟……”
她在沙發上坐下來,敏感地想到:這種心痛會不會是她和父親之間的某種感應呢?
她總聽到這樣的事兒:某人去世了,當時他的孩子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情,就在某人嚥氣的那一刻,他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感到滿心悲傷,或者生理疼痛……
她害怕了,默默禱告:神啊,求求您保佑我爸!我需要他!
大約半個鐘頭之後,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衝過去抓起來,正是父親的號碼。她緊張地接起來,叫了聲:“爸……”
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我是110民警。”
她的心頭一冷。
對方說:“這個電話的主人是你爸?”
她低低地說:“是啊。他……怎麼了?”
對方說:“他在路旁凍僵了,你馬上過來一趟吧。”
實際上,那時候父親已經死了。他不是凍死的,法醫說,他是被嘔吐物堵住了氣管,憋死的。
……
我們都知道第六感。
一個人除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還存在着“超感官知覺”,那就是第六感。就算你根本沒看到什麼,沒聽到什麼,沒聞到什麼,沒嚐到什麼,沒摸到什麼,卻依然感覺到要發生某件事,結果它真的發生了,這就是第六感告訴你的。
我們只知道人體內存在着第六感,卻沒人知道還存在着第七感。
至親的人——比如,父親和孩子或者母親和孩子,他們之間有一種奇特的感應,那就是第七感。只是,它藏得很深很深,我們一般不察覺,只有在生死關頭,它纔會神奇地顯現出來。這類的例子太多太多。
更沒人知道,第七感其實是親人之間的一條神秘通道,找到它,就可以控制對方的意識。
比如,你在冥想中認爲你其實是你的父親,你模擬他的身份去思維,那麼,就等於替換了你父親的精神世界,你想到什麼,他就會看到什麼。
就算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也不可能去嘗試。
一個人可能害他的敵人,可能害他的朋友,可能害他的同事,可能害他的戀人,但是沒有人去害自己的親生父母或者親生孩子。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個正常人,在她18歲的那年,爲了爭奪一場畸形的愛情,她利用第七感把母親害瘋了。
那天是她的生日。
這一天第七感的通道最順暢。
當時是深夜,她藏在自己的房間中,拿出剪刀,在同一張白紙上剪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紙人,又用鋼筆在紙人身上,分別寫上母親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然後,她把兩個紙人的腦袋齊刷刷地剪下來,互換,用膠水分別粘在對方的身體上,把它們並排擺在了牀下。
接着,她走到母親的臥室前,這時候,母親已經進入深度睡眠。
她坐下來,進入了冥想。
在冥想中,她就是母親,她在醫院工作,這天她去上班,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在背後緊緊跟隨她……
於是,母親就進入了某個幻夢世界,這天她去上班,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在背後緊緊跟隨她……
故事是我編的,但第七感卻是真的存在。
我猛然想到,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和父親之間的第七感通道大敞四開!
我從魯三國手裡奪過手電筒,快步跑到我的帳篷前。
魯三國在後面喊道:“你去幹什麼?”
我顧不上回答,快步沿着帳篷尋找,在緊挨着我睡袋的位置,看到了一塊不大的石頭,壓着兩個紙人,隨着風,“啪啦啪啦”飄動,我蹲下去查看,紙人的腦袋是後來粘上的,身體上分別寫着兩個名字——
周德東。
周夫子。
父,親,在,害,我!
在幻夢中,他告訴我,周志丹、郭美、黃夕都是臥底。
他說,當時周志丹就藏在徐爾戈腳下的沙子裡在跟他對話;他說,郭美說有人追殺她,那是爲了引起我們內訌;他說,黃夕最初並沒有離開,他是回去報信了……
就算父親控制我的大腦,可是他怎麼能如此瞭解我們的情況?
只有一種可能,我們團隊真的有個臥底。
既然父親想讓我害死周志丹、黃夕和郭美,那麼這三個人的嫌疑都可以被排除了,只剩下了9個人——季風,漿汁兒,布布,孟小帥,白欣欣,魏早,帕萬,令狐山,蔣夢溪。
臥底會不會恰恰在周志丹、黃夕和郭美之間呢?
父親知道魯三國在放哨,會及時阻止我,他故意這麼做,正是爲了保護那個臥底……
我不確定那羣人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我徹底矇頭轉向了。
魯三國走過來,我把那兩個紙人撕掉了。
魯三國關切地望着我:“今天晚上你到底怎麼了?”
我迷茫地看着他,我不能肯定眼下是現實還是幻夢了。
我試探地說:“剛纔有人進入咱們營地了,你沒聽到動靜?”
魯三國說:“我聽到動靜了,當時我在車上,下來就看見你要放火。”
我說:“我被他們控制大腦了。”
魯三國撲地笑起來。
我說:“你笑什麼?”
魯三國低頭想了想,然後說:“周先生,咱們坦白說吧,你到底是不是他們的人?”
我說:“不是。”
魯三國說:“那你爲什麼要燒死黃夕和郭美?”
我又說不出話了。
父親真夠陰毒的。那羣人真夠陰毒的。
就算我燒不死黃夕和郭美,我也會被大家當成臥底。
魯三國突然不笑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很短,手握式,前面有兩根電擊針,我認得,那是電擊器!
他盯着我的眼睛說:“那我告訴你,我纔是那個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