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翊臣漸漸發現她的情緒不對勁。
“你怎麼了?”他試圖去抓她的手,只是剛碰到指尖就被她一把揚開,鬱安夏猛然從座位上起身,“我要去一趟京都!”
“京都?現在?”
陸翊臣眉間微有蹙意,轉變來得太過突然,她的失態是從看到親子鑑定書後開始的,看來要去京都極有可能和這事有關,或者說,是和嘉嘉有關。樑宏先前的話忽然浮現在腦海裡,夏夏在紐約的第一年是一片空白,大大小小的醫院都查不到她生產的信息……
陸翊臣跟着站起來,單手插在兜裡,語氣較之剛剛扔鑑定書時平緩許多:“我陪你一起。”
鬱安夏逐漸從亂成一團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如果嘉嘉的事情真的另有隱情,那麼他是親生父親,似乎沒有理由避着他。
“嗯。”視線快速從他神色如常的臉龐掠過,她點頭,拿起包往外走,陸翊臣緊隨其後跟上。
在路口打車間隙,陸翊臣打了個電話給樑宏,讓他訂兩張去京都的機票。
交代完樑宏之後,正好看到鬱安夏收起手機。
“我發了個信息給知薇,讓她照顧嘉嘉,我明天回來。”搶在陸翊臣問之前,鬱安夏率先開口。
聽到“知薇”這兩個字,陸翊臣面上很明顯劃過一絲不悅。
開往機場的路上,鬱安夏單手撐着下巴一直扭頭看向窗外,而陸翊臣的視線也從始至終都在她身上,但就只是靜靜看着並未開口。
候機室。
陸翊臣遞了瓶礦泉水給她:“喝點吧,你嘴脣都幹了。”
“謝謝。”接過之後,又是一片沉默,鬱安夏揣着心事,這會兒沒心情同他說話。
這時,陸翊臣手機突然響起,是丁瑜君打來的電話。
陸家大宅。
“怎麼樣?阿臣今晚回不回來?”
丁瑜君一臉怒容地摁斷電話,往老夫人身邊椅子上一坐:“不回來,說是又出差了,這次是去京都,估計要一兩天吧!”說着,將手機重重磕在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真的那麼忙還是故意找藉口不回來!底下的人都不用做事了?怎麼不管去哪出差都要他親自上陣?”
因爲柏菁的事,她這幾天是一肚子火,看什麼都不順眼。
“媽,我上去看看悅悅。”丁瑜君不等老夫人應下,徑自起身上樓。
柏菁回江北後給她打過電話,委婉地拒絕了先前兩家要聯姻的打算。她沒說原因,但丁瑜君覺得肯定是那天晚上她帶着悅悅出去時發生過什麼事,只是問大女兒,她就一個勁地打太極,半點有用的消息都問不出來。這一個個的,都想氣死她!
丁瑜君進門前收起臉上的怒容,嘴角揚起笑來:“悅悅,在做什麼呢?”
悅悅膝上放着鬱安夏上次給她買的童話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奶奶。”她笑眯眯地擡頭喊了聲,小胖手翻過新的一頁,又低頭看了起來。
“悅悅。”丁瑜君在她牀邊坐下,循循善誘,“柏阿姨那天晚上帶你出去怎麼好好地就提前走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氣了?”
“纔沒有呢!”悅悅撅起小嘴看着她,小眉毛都擰在了一塊,“我很聽話的,因爲柏阿姨不喜歡爸爸,所以才先走的。”
這話丁瑜君不信,肯定是兒子或者女兒教的,先前她明明試探過柏菁的態度。
她換了個語氣,將孫女兒摟到懷裡:“悅悅啊,你不是總說想要小夥伴陪你玩嗎?你告訴奶奶那天柏阿姨爲什麼提前走。奶奶看你也挺喜歡她的,到時候讓她和你爸爸生弟弟妹妹出來陪你玩。”
話音剛落,悅悅就發脾氣地從她懷裡掙脫出來,童話書都扔到了地上:“我纔不喜歡她!也不要她生的弟弟妹妹,我自己有弟弟!”
“你說什麼?”丁瑜君面色突變,驚愕之後,雙眼死死地盯着孫女兒,“悅悅,你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你有弟弟?你哪來的弟弟?”
悅悅趕忙一把捂住嘴,爸爸不准她說的。
雖然不是很明白這話說出來會有什麼後果,也不明白奶奶爲什麼突然變了臉,但小小年紀的她知道自己闖禍了。
“悅悅什麼都沒說。”她嚇得從公主牀另一側滑了下來,跑下樓去找老夫人了。
但丁瑜君豈會輕易被她糊弄過去?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原本泛着迷惑的眼底漸漸清明。
兩個半小時後,一架從茗江市飛往京都的航班緩緩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鬱安夏和陸翊臣從機場出來後便打車直奔霍正明下榻的名苑大酒店。
“安夏,你告訴我,當初你在紐約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情?”
快到目的地時,陸翊臣看着她突然問出口。
霍正明其人他不陌生,安夏在國外這五年多的生活裡,他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車子停在了名苑大酒店門口,鬱安夏急着去見霍正明求證當年的事:“等我見過他我會告訴你的。”
她解開安全帶急匆匆地推門下車,陸翊臣付過錢後大步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我陪你一起去見他。”酒店門口,他道。
平淡的語氣,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鬱安夏張了張嘴,剛想回應,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你先接電話吧,我自己上去,你在酒店大堂等我就行了,我應該要不了多久。”鬱安夏將手腕抽了出來,擡步邁上臺階。
電話是紐約那位至交打過來的,他之前拜託他動用關係調查鬱安夏空白的那一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看了眼她步履匆忙的背影,一邊接聽電話一邊邁步進了酒店的休息區。
“carlos……”電話接通後,對方直呼他的英文名字,那邊辦事效率很高,他拜託的事情已經全都調查清楚了……
鬱安夏到的時候霍正明特意推掉老友的會面等在了房間,她來之前打過電話詢問他在京都的住址。
“這是我在國內買的西湖龍井,喝慣了國外的,再喝這些,還是家裡的東西好。”
霍正明給她和自己各沏了一杯茶,笑着在她對面的沙發裡坐下。
鬱安夏雙手接過,卻又轉手放在了桌上,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在今天之前,他在她心裡的形象一直高大,既感激又敬佩。
可是——
“老師,我今天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問您。”
“你說。”霍正明嘴角含笑,微垂眸輕輕用杯蓋撥弄着漂浮在水面的茶葉。
“當年我和知薇出了車禍,我昏迷了三天,醒過來後,您和我說我當時的孩子只有八個月,生下來後身體孱弱,最終還是沒能搶救過來,幾個小時就去了,您親眼看到了?”
霍正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些許茶水濺在了手背上,他卻恍若未知,連眼皮都沒擡:“都過去的事情,你怎麼又提起來了?自然是我親眼看到的,這種事我怎麼會亂說?”
見霍正明根本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神,鬱安夏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若不是心虛,他怎麼會和平時爲人師表的模樣大相徑庭?
“好。那我再問您,嘉嘉他……到底是宋知薇的兒子還是我的兒子?”
她的語氣並不重,但字字句句彷彿都砸到了霍正明心裡。他手上動作僵住,片刻,雙眼閉了閉,將茶杯放到了桌上,迎着她質問的目光,語氣反而很平靜:“你都知道了?”
“真的是你!當初我帶嘉嘉做親子鑑定也是你動的手腳是不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當初沒保住的那個是宋知薇的孩子對不對?你爲什麼要把我的孩子換給她?”
霍正明微微抿脣,這件事他承認做得不厚道但當時還是做了,並且並不後悔:“因爲……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看她在受了那麼重的傷之後還承受喪子之痛。”
霍正明和她說了一個故事。
宋知薇的母親是他出國之前娶的,他當初一窮二白拿着岳家給的錢想要出國混個出人頭地。後來確實是混出了模樣來,卻又在國外另娶了一門顯赫的妻子,拋棄了苦苦等在國內的妻女。他愧對宋知薇,一直想要彌補她。
這番話如醍醐灌頂,鬱安夏恍然明白過來爲什麼那天宋知薇聽她說起霍正明請她們吃飯態度那麼奇怪。
但,同情不代表理解,更不代表接受。
“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要彌補你的女兒,所以就要拿我的兒子去換嗎?”
霍正明點了支菸,煙霧吞吐中,他微微皺眉:“我也補償你了,所以當初纔會給你機會讓你設計出‘star/of/the/east’一舉成名,你的確很有天賦,可是這世界上有天賦的珠寶設計師不止你一個,若非因爲知薇,我當初不會冒險啓用籍籍無名的你。”
霍正明現任妻子的家族勞倫斯一派是紐約當地望族,也是harrywinston的大股東之一,他在珠寶界如今能有這麼高的地位,妻子孃家功不可沒。當初啓用她那段時間是公司幾大勢力博弈白熱化之際,霍正明力排衆議貿然用她,確實冒險。
可這話聽在鬱安夏耳裡,當真是半分情義都無,原來這五年只有她把人家當恩師。
她冷然一笑:“你也別忘了,這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伯樂,就算沒有你,我遲早也會嶄露頭角,而不是用我自己的兒子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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