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這近乎不可直視的耀眼光輝，周易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的那個人影。
三對巨大的雪白翅膀或是張開或是合攏地護在自己周身，簡潔的白色亞麻長袍穿在他身上有一種極爲特別的聖潔感覺。
精緻的臉蛋無喜無悲，甚至連一點點性別的差異都看不出來。低垂的眼臉裡更是隻能看到一種不似凡人的冷漠和空洞，好似在他的心裡完全沒有自己的人格和情感一樣。這是一個神話裡的天使，一個人一眼就能認知出來的存在。
很快，這個天使就降落到了地面之上。不過他並沒有落地，而是赤着雙足懸停在了半空之中。巨大的翅膀輕輕扇動着，賦予了他在空中行動的能力。而當他這樣做的時候，空氣中立時激盪起一種特殊的神性力量，甚至就連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那種聲音周易很熟悉，每個禮拜日教堂裡都會傳出這種聲音，那是許多人合唱的讚美天主的聖歌。只不過和凡俗的聲音相比，這種聲音明顯要更加清亮、更加悅耳，也更加震撼人心。
如果是一個虔誠的信徒，想必此刻已經跪伏在了地上，開始感念天主的恩德。但是在這裡的只有一個周易，而他卻是最典型的不會信神的傢伙。
“你是誰？”走上前去，周易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天使。發出了疑問。
這個非男非女，性別模糊的天使居然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這就由不得周易不多想上一些問題了。他是耶和華設下的陷阱，還是這個封印的看護者呢？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這都是需要被他所瞭解的問題。
“凡人，我是我主座下的主天使烏利拉爾。奉我主的聖令，監守夜妖莉莉絲的封印。凡人，你已經違揹我的我主的聖令，擅自帶着惡魔的污穢之物接近了我主的神聖封印。退去，我還能饒恕你的罪過。否則，你必將得到我主的懲罰！”
名爲烏利拉爾的主天使依舊是那副無喜無悲的表情，但是卻從嘴裡說出了在周易聽來相當狂妄的威脅話語。
幾乎是立刻，周易咧開了嘴大笑了起來。他大步地踏着虛空走了上去。兩三步後他的人就出現在了天使的面前，並且開始直面着這個名爲烏利拉爾的傢伙，對他說道。
“饒恕我的罪過，懲罰我？來吧，我就在這裡，讓我看看你的主是怎麼懲罰我的。或者你又是怎麼來維護你的主的尊嚴的？”
聽到這話，烏利拉爾低垂的眼臉立刻大睜了開來。儘管他古井無波的銀灰色眼睛裡依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感。但是周圍空氣裡那如若沸騰的神性力量幾乎就已經證明了此時的天使到底是有多麼的憤怒。
“褻瀆！你這沒有信仰的，褻瀆我主的凡人。你必將被打入深淵！”
他大聲地喝罵道，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如同洪鐘一般響亮。
但是周易可不是能被這種喝罵嚇到的人。他狂笑着，身體裡奔涌的神性頓時釋放了出來，如同無邊的海嘯在這一個小小的空間裡反覆震盪着，那種震耳的轟鳴聲幾乎能穿透到靈魂的最深處。
交疊的火光也從周易的身上冒了出來，如同一道火焰編織的羽衣，將他的身上都包裹在一片熾亮的金色之中。
沒有再說話，也不必再說話。周易舉着手就向着烏利拉爾伸了過去。幾乎是一瞬間虛空就爆裂了開來，無盡的神火化作數條熾烈的火龍從虛空中洞穿出來，張牙舞爪的向着烏利拉爾撕咬而去。
面對着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烏利拉爾猛地張開了自己的三對羽翼。飛散的羽毛帶着聖潔的光輝立刻在他的身邊撐出了一個閃耀着光芒的護罩，他想借此抵擋火龍的攻擊。與此同時，在他的手中，一根金燦燦的長矛開始一點點浮現出來。
顯然，他對於自己很自信。還打起了反擊的主意。但是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
剛剛撐起來的那一層閃耀着耀眼光芒的防護罩連一點點保護的作用都沒有爭取到，就被兇戾的火龍頃刻間洞穿了過去。大張着的血盆大口也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撕咬住了烏利拉爾的身軀還有他背後的寬大羽翼。
羽毛飛灑，無數的翎羽在火龍身上的熊熊烈火中被化成了灰燼。尖利的火焰獠牙雖然在周易的命令下沒有撕碎烏利拉爾的身軀，但是也深深地透入到了他的身體裡，將裡面大部分的肌體都燎成了焦炭。
烏利拉爾在火龍的大嘴下成了一個破爛的洋娃娃，金燦燦的長矛幾乎已經成了一個擺設，被放置在了空中。而即便是到了這種情況，這個天使也沒有發生任何表情上的變化，更不要說慘叫哀嚎什麼的了。
這讓周易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麼。不是說周易心裡已經扭曲到想要聽到別人哀嚎的程度，而是烏利拉爾的反應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有思想的生命。如果真要比喻，周易倒是感覺他更像是一個智能ai。
如果說耶和華的天使都是這種貨色，那麼他對於所謂的上帝就真的要另眼相看了。能擁有這樣的屬下，上帝是什麼貨色也就能夠想得到了。
所謂的主天使，在天使的階級中位屬於中級天使的最頂層，僅次於位處於神聖的熾天使、智天使和座天使。而位處於神聖的天使在神話裡的地位非同一般，並不比其他神系的主神要差。甚至像路西法這樣的熾天使還有反抗天主，墮落地獄的記錄。
所以主天使，已經是耶和華座下最頂級的侍者。在天主文化中，他們被稱爲神的使者，以執行天主的命令，掌管天使的教條爲職責。從某個方面上說，他們是耶和華的心腹。
那麼，心腹面臨着巨大的危險。作爲主人的耶和華會有什麼樣的動作呢？這個想法剛剛在周易的心中興起，答案就自動地浮想到了他的眼前。
那根佇立在空中的金燦燦的長矛猛地掉轉過頭來，向着周易就飛刺了過來。璀璨的聖光幾乎在矛尖之上化作如若實質的緞帶，撕裂的風聲更是化作了席捲萬物的螺旋。一瞬間無與倫比的威勢爆發了出來，讓人只感到這柄長矛有着洞穿萬物的神威。
是的，神威。這一刻周易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一股要比主天使強大得多的力量介入了進來。這力量控制了這柄金燦燦的長矛，並且發動了對周易的攻擊。光看威勢，絕對會想要置周易於死地而後快的那種。
但是效果，卻只能說是不盡人意。面對着看似威勢驚人的長矛。周易一拳揮出，繚繞的金色神火立刻包裹着他的拳頭迎了上去。長矛的矛尖和周易的拳頭正面接觸到了一起，然後從矛尖開始，整根長矛被徹底地崩解、破碎掉了。一點點的殘渣都不剩，不論是上面的聖光還是長矛的殘骸都被周易手上的火焰銷燬的乾乾淨淨。
這情況顯然在暗中出手的傢伙的意料之外。而幾乎是立刻，屬於這個傢伙的神性就開始退縮了起來。同時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照射到了烏利拉爾的殘軀之上。輝耀的聖光透過他的五官孔竅滲進他的軀體裡，讓他的身體開始大放光明。
下一刻，烏利拉爾的翅膀猛然崩散，一團明光從他的胸口裡迸射了出來。順着光柱就直直地飛昇了上去。至於那個殘軀，在沒有他神性力量加成的情況下，頓時被火龍化成了灰燼。
“想跑！”看到這裡，周易怎麼還不知道這裡面的花樣。他大喝了一聲，猛然減緩了時間的流動。
這讓飛速上升的流光一瞬間就變成了厚重的水銀，慢到了一種令人想象不到的程度。而在這種前提下，周易立刻衝了上去。
他衝到了烏利拉爾所化的那一團明光邊上，伸手就是一拳，直接擊穿了光壁，將那一團明光抽取了出來。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則是洞穿了無盡的虛空，直接逆溯到了光柱的盡頭。
他已經看到了那個隱身在一旁的傢伙，一個像是一團光影一樣的傢伙。他似乎想要逃跑。這讓周易冷笑了起來。既然已經發現了你，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讓他溜走呢？
五指瞬間穿過虛空，深入到了光影中。立時周易感覺好像觸摸到了什麼介乎於虛實之間的存在。純粹物理層面的接觸似乎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麼干擾或者傷害。一旦他用力，這介乎虛實的東西就立刻像是光影一樣，從他的指縫裡逸散開來。
這種情況讓周易一愣，不過他立刻明瞭地向着手中灌注了神性的力量。普通的物理接觸是沒有用，但是當神性介入了之後，情況立刻發生了變化。
周易的神性像是天敵一樣剋制着那團光影，這讓周易稍稍用力，就從那團光影中剜掉了好大一團。頓時，一種好像是萬千人一齊發出的慘叫聲從光影中爆發了出來。
也正好是這一刻，周易的時間緩流恰好已經到了盡頭，而這就讓那團光影飛速地從他手中逃竄了出去。他似乎鑽進了一個周易無法感知的空間。徹底地屏蔽掉了周易對他的追蹤。
不過，他顯然已經忘記了烏利拉爾，或者說。他已經拋棄了這個存在。和自己的生死相比，化身光影的傢伙明顯拋棄了這個倒黴的天使。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團光影究竟是誰？周易想到這裡，攤開了自己的手掌。那裡是他剛剛撕下來的光影。在他的神性灌注下，這團光影開始顯化出近乎實質的存在。
它變成了羽翼，從根部被撕扯下來的羽翼。如同翡翠的色澤流淌在羽翼之上，讓它看起來像是翡翠寶石鑄造的一樣。會是誰呢？
看着這個羽翼，周易陷入了思索。而很快，他就從自己最近觀看的神話文獻裡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