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是極北之地的一座偏遠小城,此地靠近極北冰原,終年降雪不斷,環境惡劣。
此時,距離上一次天晴已經一個多月了,外面的積雪已經沒過膝蓋,只有大街上,有一條被清掃過的,一人多寬的道路可供人行走。
但隨着雪花不斷落下,那一條路,也逐漸被掩蓋。
這樣的天氣,尋常人家都是足不出戶,而唯一稱得上熱鬧的,就只有冰城唯一的一間客棧了。
客棧有些破舊簡陋,甚至沒有名字,只有一塊歪歪斜斜的招牌還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
可即便隔着一扇緊閉的大門,卻還是隱約可以聽見客棧中熱鬧、喧囂的聲音,與街道上的清冷,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道人影由遠而近,穿過城門,出現在這個偏遠的城鎮之中,留下一地一指深的腳印。
“吱呀!”一聲,客棧的大門被推開,嚴寒的風雪就這麼灌了進來,令衆人打了個寒顫。
“快把門關……”上……
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被冷風吹得一哆嗦,拎着酒罈朝門口呵斥,但當他看到門口站着的男子時,卻嚇得閉上了嘴巴。
而大堂之中原本不滿的客人們,在看清門口的情景時,也紛紛將到了嘴邊的斥責嚥進了肚子裡。
只因,站在門口的英俊男子手中,託着一副冰棺!
“客、客官,裡邊兒請。”原本窩在圍爐旁的掌櫃的有些戰戰兢兢的迎了上來,問道:“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兒啊?”
“住店。”那男子銳利的眸子掃過大堂中的所有人,冷淡的開口。
“好的。”掌櫃鬆了口氣,連忙朝客棧中唯一的小二吩咐道:“快,小王,帶這位客人去最好的房間。”
“是。”那小二答應一聲,連忙跑了過來。他低着頭走在那男子前面,規矩的領路。
“這位客官,您請跟我來。”
直到那男子跟着小二上了樓梯,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大堂中剛纔被那男子的目光掃過的一干人等這才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濁氣。
“這是什麼人啊?剛纔真是嚇死我了!”第一個站起來呵斥那男子的魁梧漢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心有餘悸的說道。
“可不是!”另一桌的人附和道:“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託着副棺材在外走的。”
“哎,你們說,那冰棺裡裝的是什麼人哪?”一人好奇的問道。
“這誰知道。不過無外乎是長輩、摯友、妻子、子女這些人吧。”
“好了!”掌櫃的低喝一聲,他隱晦的往樓上看了一眼,低斥道:“喝酒就喝酒,管那麼多幹什麼?嫌命長嗎?”
“對對對!喝酒!喝酒!”衆人聞言心中一跳,想起剛纔那男人掃過他們時的目光,一個個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再不敢多議論,甚至有幾個人已經嚇得悄悄溜走了。
對於這些人的反應,鳳君邪並不在意。打發走小二之後,鳳君邪就關上了房門,將託在手中的冰棺放在了房間中央。
不錯,這個男人,就是鳳君邪。
他好不容易從冰洞中將滄月救出,但滄月被冰封了太久,幾乎耗盡了自身靈力,如今身體虛弱,稍有不慎,便可能香消玉殞。
所以,鳳君邪不得不改變原本的計劃,用玄晶冰棺封住了滄月的靈力,同時用自身的靈力慢慢溫養着。但這麼做的效果實在緩慢,所以,鳳君邪一邊溫養着滄月的靈力,一邊尋找材料,準備佈置一座聚靈陣,讓滄月早日甦醒。
而今,材料已經備齊,鳳君邪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
將屋內多餘的桌椅板凳移開,鳳君邪熟練的佈下了一座聚靈陣,感受着絲絲縷縷的天地靈力匯入冰棺之中,鳳君邪心中一喜,立刻盤膝坐下,以自己作爲陣眼,加速匯入靈力。
其實,除了聚靈陣之外,還有其他方法能夠讓滄月儘快醒來。但滄月身體虛弱,無法承受太多靈力。稍有不慎,便會弄巧成拙。
鳳君邪不願意冒險,所以,只能選用聚靈陣。幸好,這聚靈陣匯聚靈力的速度雖然不快,但勝在穩定,而且靈力精純,不會損傷滄月本就脆弱的身體。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隨着越來越多的靈力匯入滄月的身體,她原本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健康的紅暈。
鳳君邪激動不已,卻強自按捺着,繼續催動陣法。
三天後,連續下了一個多月大雪的冰城終於迎來了一絲久違的陽光。
而就在這一天的中午,沉睡在冰棺之中的滄月,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鳳君邪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滄月的變化,他一個箭步躍至冰棺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冰棺中的人兒,生怕一眨眼睛,就錯過了什麼。
冰棺中的滄月似乎也感覺到了鳳君邪的期待與忐忑,如蝶翼般的羽睫輕輕顫了顫,然後,在鳳君邪屏息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的睜開了眼睛!
“月兒!”
在滄月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鳳君邪差點兒落下淚來。
這是他的妻子!
她本該是古鳳一族尊貴的公主,卻爲了他捨棄了一切。
而本該保護好她,讓她一輩子平安喜樂的自己,不但沒有保護好她,反而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被冰封在極北冰原三百多年!
每每想到這裡,鳳君邪都恨不得殺了他自己。
“君、邪……”透過那冰棺,看着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滄月只覺得自己在做夢。
她艱難的伸出手,想要觸碰鳳君邪的臉,但觸手抹到的,卻是冰涼的棺蓋。
原來,真的只是做夢嗎?
滄月慘然一笑。
三百多年的冰封,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靈力與心血,再過不久,她就會灰飛煙滅,消失在這片天地之中了。
彌留之際,她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夠再看他一眼,再看她可憐的女兒一眼!
可,世上哪裡有兩全其美之事?
她如願的看到了她深愛的丈夫,卻不可能看見她的女兒了。
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透過那朦朧的淚眼,她的眼神慢慢放空。
她彷彿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看到了那個粉雕玉琢般的可愛嬰兒。
那是她的女兒!
是她生命的延續!
她多想護着她長大,看着她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她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生兒育女……
可,這一切,她再也不可能看見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長大後會是怎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