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國大比上傳出的消息再震憾,在陌桑眼裡也是無關緊要的,除了從烈火國內傳來的跟宮憫有關的消息,她什麼消息也不關注。
既有人有視,自然也會有人重視。
拜水在收到九國大比傳出的消息後,內心無比震憾,同時十分震怒。
登基大典結束後,連衣服也不及換,就一身明帝王扮相,突然出現在正在看書的宮憫面前。
拜水把探子們傳信的字條,狠狠扔到宮憫面前,冷聲怒喝道:“宮憫,你這就是這樣保護桑兒,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到聖殿和擎教的迫害,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有什麼資格當丈夫。”
宮憫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悠然看完一頁書,翻過另一頁後才擡起頭。
見拜水眼眸裡蘊含着怒火,面無表情道:“燁帝剛剛登基,冒然出現在本官面前似乎不太合適。”
隨意手上的書輕輕一拂,把面前的紙條掃落在地上,繼續低看書,漫不經心:“再說,桑兒能如今天這般奪目耀眼,還不是拜燁帝所賜。”
“宮憫……”
“燁帝,在本官還能忍住不殺你之前……滾。”
宮憫直接無視的態度,倨傲威脅的語氣,終於惹怒了拜水。
拜水兩手一握,咬咬牙道:“宮憫,你若不能給她安穩的生活,孤不介意讓她回到孤的身邊。”
“本官的夫人本官自會照顧,無須燁帝記掛”宮憫頭也不擡地回一句,其中“燁帝”兩個字念得特別重,提醒拜水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燁,拜水爲自己定的帝號。
燁本是指火光、日光,光輝燦爛的意思。
跟他的名諱水相互刑剋,他卻不顧羣臣反對,堅決定帝號燁,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想到這裡,宮憫譏諷道:“燁帝若有時間,還不如儘快安置好自己的後宮,有些人心急等不得,小心會引起內亂。”
此言一出,氣勢逼人的尊貴身影一陣僵硬,拜水俊顏上不由露出一絲怒火,宮憫居然諷刺他依靠女人上位,早已經配不上桑兒。
“桑兒有潔癖。”
宮憫口中飄出一句話,膈應得拜月無言以對。
即便拜水不願意承認,從他接納另一個女人瞬間起,他的靈魂、身體早已經臟腑不堪。
他是一國之主,一代帝。
擁有三宮六院,是顯示帝王的尊貴象徵。
想到這裡,拜水傲視着宮憫,朗聲道:“孤是一朝帝王,他日會是風擎大陸的一方霸主,而你……自始至終只是一界朝臣。”
宮憫聽到拜水的譏諷也不怒,一派悠然地念道:“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拜水眸子裡面一黯,言不由衷地讚道:“宮大人的詩不錯,只是孤卻聽不明白,你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宮憫淡然一笑道:“這是桑兒的詩,喻意是有了本官這夫君以後,其他人她全然不放在心上。”面前的男人都明白,只是不願意接受。
果然拜水一聽到他的話馬上怒聲道:“你胡說,當初大鴻帝爲你們指婚時,桑兒曾經親口說過,如果可以的話,她最想嫁的人是拾月。”
宮憫擡頭正視着怒形於色的拜水道:“說得不錯,是拾月,不是拜水。後來桑兒對我說,拾月永遠活在她心裡,夫君是她此生所愛,至於你……你是烈火國的帝王,永遠都只是烈火國的帝王。”
“孤不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除非是桑兒親口對孤說。”拜水滿臉陰鷙,一字一字從他口中蹦出。
“燁帝派人日夜盯着我和桑兒,我們是否真心相愛,燁帝心裡早就清楚,若不然你又何至於派人一路追殺本官。”
“你不應該碰她,你不應該沾污了孤的桑兒。”
拜水怒視着宮憫,壓抑着怒火道:“孤守護了她那麼多年,從不捨得沾污這個小精靈,你卻沾污了她的身體,所以孤殺你。”
宮憫緩緩擡起頭,看一眼像被人搶走心愛之物拜水,淡淡道:“九國際會,風雨將至,夫人一人難擋風雨,我朝陛下的建議,燁帝可否儘快回覆,本官想與夫人早日團聚,免得得夫人日夜記掛着本官的安危。”
“你……”
“離了本官,夫人會睡不安穩、食不知味。”
宮憫想到陌桑以前所承受的痛苦,露出一絲譏諷道:“你說我不能給桑兒安穩的生活,你就可以嗎?”
拜水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宮憫不緊不慢說道:“桑兒在你身邊五年,你可有給過她安穩的生活。你躲在拾月柔情的背後,害得她家破人亡,扼殺了她的天真無邪,生生把她逼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最不能原諒的是……”
蔑視着自以爲是的男人,宮憫面上浮出一層深深的怒意:“你嘴裡說着要給她一份安穩生活,卻在她僥倖活下來後,數次派人謀害她的性命。”
“孤並沒打算要她性命,只是想讓她……”
“你只是想到折斷她的翅膀,讓她失去所有依靠,讓她離開你便活不下去,你只是想把她當成寵物豢養在身邊。”
回想着陌桑久治不愈的傷痛,宮憫驟然緊握手上的書,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若沒遇上我,即便你不派人暗殺,桑兒也活不到今天。”
拜水的心狠狠地一震,他不是沒有注意她的孱弱,他不是沒有她的痛苦,可是她的每一步算計都把他逼至絕境,他以爲她的身體已經無恙。
宮憫沉下面色,聲音裡毫無感情道:“你每次的暗殺都在縮短她的生命,而她早早知道你的真面目,卻還是早早地爲你做好安排,甚至不惜觸怒帝王也要放你走。”
“你欠她的,你以爲一顆轉神丹能還清嗎?”宮憫冷喝一聲,越是瞭解真相,他越是心疼桑兒。
傻丫頭卻還一直欺騙自己,說拾月是拾月,拜水是拜水,卻不知道她的安排早已經出賣一切。
若不堅信拾月和拜水是一人,若她不曾深愛過,豈會費盡心思爲他安排,即便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他一命。
拜水不敢相信地看着宮憫,宮憫卻不以爲然道:“若不是本官在她身邊,照顧她、保護她,你現在就不是指責本官沒照顧好她,而是抱着她的靈牌暗自神傷。”
宮憫看着一臉震驚的拜水,長嘆一聲道:“幾日前,就在雁城,擎教又派出大批無相境,以及一名九境強者暗殺桑兒。桑兒現在很危險,你有時間在這裡指責我,不如讓我儘快回到她身邊。”
九國大比上的消息已經傳開,擎教和聖殿最直接的辦法殺掉桑兒,讓天下人死無對證,他必須儘快回到她身邊。
“孤知道怎麼安排,無須宮大人提醒。”拜水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驛館。
“主子,您這樣說好嗎?”
宮白從外面走進來,面上露出擔憂之色。
宮憫握着書的手緩緩鬆開,眸子閃過一絲無奈:“桑兒現在很危險,我必須儘快回到她身邊。”
“主子,爲何不把事情交給宋大人他們處理。”
“不能,絕對不能。”
宮憫一口否定宮白的建議。
此事若交給宋大人處理,所有事情都會失去控制。
“主子,成親前,夫人是不是因爲放走燁帝纔會捱打?”宮白小心地問宮憫。
當日北城門作畫時,他也跟在旁邊,跟夫人一起出現的,喚拾月的男人就是眼下的燁帝,那樣的品貌註定讓人過目不忘。
聞言,宮憫不禁開始發愁。
宮白能記住拾月的模樣,當時那麼多人在場,他們一定也記住拾月的模樣,那個秘密還能守住嗎?
沉默良久,宮憫才淡淡道:“無論過去如何,你要記住從今往後夫人只會爲我一人憂心,夫人是爲了我纔再次回到雁城。”
“剛纔您不是說……”
“假的。”
宮憫毫不猶豫地回答,其實大部分是真的,只不過一切在他們成親後,都已經變成爲回憶。
當日在大殿上,兩人之間的愛恨情分,他看得很清楚,他看得很心痛。
或許這纔是他會被她吸引的真正原因,愛的時候轟轟烈烈,恨的時候不死不休。
陌桑敢愛敢恨,就像一團烈火,點燃了他的生活。
桑兒一直提醒自己,拾月就是拾月,拜水就是拜水,是因爲她很清楚,跟拜水之間終會有生死一博。
他,一直在努力改變結局。
拜水回到宮裡,冰冷着一張臉坐在御書房內。
接過以宮女身份留在身邊的彌月手上的茶,淡淡道:“彌月,你是最瞭解孤和桑兒的人。你告訴孤,桑兒有沒有真的愛過孤。”
彌月猶豫一下:“陛下是問以前,還是問現在?”
“有區別嗎?”拜水不明白。
“郡主說她以前愛過拾月,現在她只愛宮憫,拜水只是拜水,烈火國現在太子殿下,未來的帝王。”
彌月清晰地方式回答拜水,拜水冷笑一下:“你能告訴孤,桑兒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愛孤,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愛孤。”
每個人都想用半真半假的話來糊弄他,所以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覺,直到大殿上他用手掐住她脖子的一刻,依然能從她的眼睛看到她對他的愛與恨。
那種愛深入骨子裡面,不會磨滅。
那種恨刻入靈魂裡面,不會消失。
即便愛消失了,恨依然會存在,而不是形同陌路。
彌月把拜水的表情看得清楚,想了一下淡淡道:“奴婢覺得,是在成親以後郡主才徹底拋下過去。”
“何以見得?”拜水心裡一驚。
“回陛下,郡主跟陛下在一起時,總是喜歡睡覺,跟宮大人在一起時,他們總是偷偷看着對方出神。”
彌月邊說邊看着拜水,拜水即便在狂怒中,還是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的目光,不願讓人看到他受傷的表情。
看着像受傷野獸一樣的拜水,彌月繼續不緊不慢道:“他們看彼此的目光從審視,到懷疑,到欣賞,到迷戀,到眼裡只有彼此。現在離開宮大人,郡主就會睡不安穩,食不知味。”
拜水越是逃避,彌月說得越是起勁:“郡主對陛下從來不會如此的依戀、依賴,所以奴婢覺得應該是在成親以後。”
腦海裡回想着彌月和宮憫的話,拜水嘴脣微微開合,彌月心裡冷笑一下繼續道:“奴婢問過郡主,拾月跟她五年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她和宮大人間半年多的感情。陛下猜,郡主是如何回答奴婢的。”
“孤不想猜,你直接說吧。”拜水有些不耐煩。
“郡主說感情的深淺,本來就不能用時間來衡量。”
同樣的話從陌桑口裡出來是情深款款,從彌月口裡出來地冷血絕情,拜水的心像浸泡在冰水裡面,瞬間結上一層冰,徹底把自己冰封。
拜水緊緊握着拳頭,清冷雋絕的容顏上蒙上一層霜華,神情冷漠孤高如青天雪月,陰冷入骨的話從他口中飄出:“陌桑,你竟愛上別的男人,就別怪孤不顧當年情份,跟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