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爲瀾雪這次仍舊會一意孤行的,按照自己的直覺往前找下去,可沒想到瀾雪聽文軒這麼說,卻回頭點點頭說道:“好吧,聽你的 。河水確實不能衝到這邊來,我們往回找找吧。”
雖然瀾雪嘆了口氣,可文軒還是多少有些欣慰的,畢竟瀾雪肯聽自己的話。往裡面走又不熟悉地形,還是黑天,萬一迷路了就不好辦了 。
於是瀾雪跟着文軒,兩人又沿路往回找。直到再次找回夏澤陽的身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瀾雪眼眶紅紅的,站在夏澤陽身邊,手足無 措的說道:“我也找不到爹了。天這麼冷,洪水這麼大,爹是不是……”
“好了瀾雪,你別胡思亂想了。還有一天的時間呢,西岸我們已經翻來覆去找過十幾遍了,這邊還沒完全找完,你別這麼氣餒嘛。再等 等……”夏澤陽一邊安慰着瀾雪,卻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生怕自己錯過了任何動靜。
“天氣涼的很,徐將軍還受着傷,依本王之見,將軍不妨先回軍營休息,反正這找人的事,已經交給大家去辦了。莫要着涼了纔是。” 文軒看着和衆人一同站在一邊徐將軍說道。
徐將軍也不知道是擔心着急,還是怎麼着,也搖頭說道:“沒事,夏太傅是和我一起出來了,這出了事,我心裡也着急,要知道他的夫 人可是我的妹妹,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交代!”
文軒聽徐將軍這麼說,也不知道該勸些什麼好,只是沒有再說話。
天馬上就要亮了,衆人一開始的情緒,也都逐漸的被磨沒了,大家有些疲憊。夏澤陽的眉頭皺的很深,準備再過一刻,就讓大家收兵回 去了。
瀾雪忍不住開始哭,還是沒找到,第五天了。文軒心疼的將瀾雪的手握緊,他知道現在只有這樣,纔是給瀾雪最好的陪伴了。
“看來是找不到了,我們回去吧。張大人,等下回軍營,你擬信一封,勞煩二皇子待會朝廷,告知皇上,家父已經殉……”夏澤陽說這 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確切的說,是有些哽咽。
“等等!不可能!我不相信爹會死!大哥,我們再找找,再找找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不能這麼草率的就算了,萬一爹還在等着我們 救他呢!你不能放棄啊!”瀾雪扯着夏澤陽的手,拼命的哀求道。
“瀾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我也是!我也是爹的兒子!可你必須冷靜來面對這個事實,已經六個晚上,五個白天了。今天是第五天 ,如果爹活着的話,肯定會想方設法的通知我們,但是到現在爲止,沒有任何爹的消息!這洪水刺骨,天寒地凍,還下着雪,就算是好人在 這待上四五天,凍也凍死了!何況是受了水災的爹呢!”夏澤陽有些近乎瘋狂的和瀾雪解釋道。
瀾雪委屈的說道:“可是……可是我們並沒有看見爹的屍體啊,這並不能……”
“報——”遠處傳來連連幾聲急促的通報聲,直接打斷了瀾雪還未說完的話。
衆人循着聲音,在逐漸放亮的天色裡回過頭去,見不遠處跑來兩個救援兵,上氣不接下氣的朝着人羣跑來。
“怎麼了?”夏澤陽的眼光中閃現出一絲異樣的色彩。
那來通報的人連連跪在地上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夏太傅……找到了!”
“什麼?找到了?你確定是夏太傅嗎?人在哪?”夏澤陽近乎激動的問道。
連同瀾雪也是一臉難以置信,悲喜交加的差點驚叫了起來,一同問道:“爹呢?爹在哪?”
那兩個下人見夏澤陽和瀾雪這麼問的時候,稍微有些猶豫,支支吾吾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怎麼說……瀾雪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頓時一顫,估計是凶多吉少,只是她此刻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催促道:“爹人呢!你們倒是說啊!在前面 對不對?”
大家都站在原地乾着急,那兩個救援兵才滿口哀傷的說道:“回……回夏大人的話,夏太傅他已經……已經殉職了。不過我們在屍體上 找到了這個……”
兩人說着,其中一人伸手上前將從夏太傅懷中拿到的信物遞上來,當夏澤陽接過信物的一刻,身子近乎是倒退了一步,這塊玉佩,正是 夏太傅的貼身之物,看來那二人口中所說的,正是消失了這麼多天的夏太傅了。
而“屍體”二字此刻卻宛如一把尖刀,直挺挺的插進瀾雪的心臟裡,疼的她沒有辦法喘氣,不知道廢了多大的力氣,纔開口說道:“帶 我去……去見爹……”
夏澤陽給文軒使了個眼色,示意文軒帶瀾雪先離開。文軒會意的點了點頭,上前拉着瀾雪說道:“瀾雪,我們先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我要見爹!既然都找到了,爲什麼不讓我見!我不走……讓我過去……”瀾雪拼命的掙扎,可文軒卻不得不在這個 時候,使出所有的力氣來拉住瀾雪。
“瀾雪,我們先回去,到時候夏太傅的屍體會被送到軍營的,你還是……先別過去了。”文軒緊緊的皺着眉,使勁兒的拉着瀾雪,最後 已經變成了緊緊的抱住她。
“我不聽!我要見爹,我不信,我不信他就這麼走了!我要親眼看到才行,文軒,我求求你,你放開我,讓我去……”瀾雪哭的喊的鬧 的,都用了,可是文軒知道夏澤陽的意思,看見夏太傅屍體的第一眼,瀾雪就會承受不住的,所以才讓自己把瀾雪帶回去,做好心理準備, 不然這事情真的來的太突然。
“是啊夏小姐,你先回去吧,你一個女子,那種場面還是不見的好!你先和二皇子回大營去等着,我們這就將夏太傅的屍體擡送回去, 絕不耽擱!到時候再見也不遲啊!”幾個大人見瀾雪情緒如此激動,也不敢貿然的將她丟在這上前面去查看,只能極力勸說着。
文軒將瀾雪抱的死死的,說道:“澤陽,你先去吧,瀾雪我照顧着,還有……逝者已逝,還望節哀。”
夏澤陽只是點點頭,因爲此刻的他喉嚨發堵,有些窒息,他忘了自己還有眼淚,只是知道此刻,沒了父親,難受,很難受,一股巨大的 悲傷像一座大山,死死的壓在自己的背上,可是此時卻不能倒下,不能……“好了!瀾雪!你冷靜點,你應該理解下你大哥現在的心情!你可以哭,可以喊,可以發瘋可以鬧!但是他不能,他還要親眼去看自己 父親的屍體慘狀,還要不能倒下,帶領救援兵把夏太傅送回來。你想過他的感受嗎?他不僅要忍着自己的悲傷絕望,因爲你在,還要撥一份 心思來考慮你!瀾雪……冷靜一下,聽話,好麼?我們先回去,先回去等着,好不好?”文軒從厲聲呵斥,到最後瀾雪愣愣的站在原處啜泣 ,逐漸溫柔了下來。
“文軒……爹不在了,他不在了,這是我第二次經歷至親的離別,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誰能理解我的感受!我什麼都不想要,只 想要我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都好好的活着,可是爲什麼這麼難!爲什麼!”瀾雪因爲文軒的話,確實冷靜了幾分,但卻還是窩在文軒的 懷中,泣不成聲的哭道。
文軒此時的心情,也是百味陳雜,悲傷的,憐惜的,心疼的,不忍的……都是因爲她的眼淚,他說過,不想再看瀾雪哭,可是自己卻沒 有任何辦法來不讓她掉眼淚,只能這麼看着,聽着,也覺得自己有些沒用。
“別哭了,到時候凍傷了臉,我們快回去吧。”文軒終於勸說好了瀾雪,將瀾雪帶回了軍營。
而隨後不久,天已經亮的時候,夏太傅的屍體才從外面運送回來。之所以說是“屍體”便是因爲他真的死了,已經死透了。
雖然這五天裡,大家早就做好了各種各樣的遐想,甚至在出事的那一天起,這個結果,就在衆人心中佔據了一多半,隨着時間的推移, 則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可當所有人看見面前夏太傅屍體的時候,原本以爲做足了的心理準備,還是在這一刻崩塌了。
看得出來,夏太傅臉色蒼白的嚇人,是被洪水浸泡過的症狀,身上也多處撞傷,經過大夫確定,全身骨頭多處骨折,肝肺都浸了水,死 亡已經有兩日了。不過在將屍體擡送回來的時候,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的,因爲剛發現的時候,就連夏澤陽都有些認不出本人來了,渾身浮 腫,臉已經被浸泡的變了形。
瀾雪驚訝的看着面前躺着的這個人,是夏太傅麼?爲什麼自己有些認不出他,明明就是他,可卻如此陌生,僅僅是五天不見,一切都變 了。
“好了,現在可以擬信去了。”夏澤陽聲音一夜之間竟然變得有些嘶啞。
瀾雪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文軒,走上前去,看着面前這具冰涼蒼白的屍體,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可讓大家誰都想不到的是,瀾雪在真正看見夏太傅屍體的時候,居然一個眼淚也沒掉,只是站在那,就那麼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