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海風拂面，腥味撲面而來。海景洋房偌大的落地陽臺前，穆哲手裡拿着一杯年份醇厚的紅酒，輕輕地晃動着。脣角帶着一貫邪氣的笑，透出幾分狂放不羈的氣質。
而他的對面，榮臣一身黑色的長風衣站在欄杆前。一握着欄杆，一手拿着酒杯。那聲輕笑，是穆哲發出的。
帶着幾分嘲弄和幸災樂禍的視線牢牢地看着榮臣，然而被注視的本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已經年近五十的人，卻保養的像是才三十出頭。眉頭微蹙，黑眸中如同融入了星光，熠熠生輝。
“看起來，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暗夜現在，可亂成一團了呢。”
握着欄杆的人終於有所反應，卻只是輕啜了口酒。眉梢微揚，帶着幾分肆意和張揚。
“那是慕婉月的女兒，她也確實足夠聰明。比婉月還要大膽勇敢，她所擁有的，是我最初最想要從婉月身上看到的。”
榮臣的語氣幾乎是平調，沒有情緒起伏卻又跟宮爵的那種清冷完全不同。就好像，這世間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局，而他榮臣是局外人。用最客觀的態度來對待一切，讓人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當年，如果你跟慕婉月沒有分手。說不定你們的女兒會是宋依然，嘖嘖，現在想來，還真是夠遺憾的啊。”
穆哲嬉笑着看向榮臣，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人類應該有的情緒。可到底只是瞬間，在下一秒就恢復了以往的冷冽和不以爲然。
算了，早知道這個人已經沒有了一個人類應該有的感情。他比機器人還要冷漠，活該孤零零的一個人直到終老。
“真的不做點什麼？難道你想要看着你的暗夜被一點點的蠶食？雖然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可對現在的你來說，是掩護身份的最好砝碼不是麼？”
“已經不需要了。”
榮臣說着，站直了身體。右手伸出欄杆外，酒杯裡是空的。他的手指緩緩地鬆開，酒杯迅速墜落，然後砸在地面。碎玻璃反射着月光，清冷銳利，一如榮臣的眼神。
“暗夜就像是這個空杯子，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就該鬆手。哪怕是碎成塊兒，也無所謂。”
穆哲嘖了一聲，眼神裡透出幾分意味深長。
“不愧是公爵大人，有魄力。暗夜可是個日進斗金的金母雞，而且在黑暗世界的暗夜代表着什麼樣的勢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就這樣放手，對你的計劃沒有影響？”
榮臣微抿着脣角，眼睛眺望着不知名的遠方再次沉默着。
他似乎並不樂意提起自己的那個計劃，身爲好友，穆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不露聲色，心底卻飛快的閃過一抹冷銳。
“究竟是什麼計劃呢？居然能讓你這麼藏着掖着。怎麼，是不是計劃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送命，所以纔對我保密？”
穆哲挑眉，半開玩笑的看着榮臣。
後者卻並沒有回答他，哪怕是開玩笑他也無動於衷。沉澱了滄桑的平靜雙眸裡一片幽深，古井無波，誰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
穆哲隱隱有些怒氣，卻也知道自己乾着急也別無他法。榮臣不想要說的事情，任誰也套不出來他的話。更何況，他這個人的性格即便是跟隨了十幾年的老友也猜不透。
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個謎一樣的存在。
“時間差不多了，孤狼需要進行他原本就應該接受的注射。實驗室在十天後建成，這些天，不需要讓孤狼出任務，讓他抓緊基礎訓練。過幾天會有人來採集他的血樣、檢查身體各項數據，你準備，開始培養下一批吧。”
穆哲拿着杯子的手忍不住握緊，眉頭微微蹙着，有些不贊同的看着榮臣。
“非要進行試驗？這些年，我們換了多少批？那些經過檢查，各方面符合條件結果在試驗中死的又有多少？孤狼是我引以爲傲的學員，就連他，也必須要接受那些該死的實驗？”
穆哲的情緒甚至一下子激動起來，手裡的杯子砰地一聲居然直接被捏碎了。紅酒沿着手指滴落在地上，混合着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榮臣依舊面無表情，眼神平靜無波，靜靜地看着因爲情緒激動而胸口劇烈起伏的穆哲。
“必須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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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四個字，讓穆哲的眼神瞬間變得狠戾。他甚至想要跟榮臣大幹一場，來一場廝殺，讓他不要擺出這樣事不關己的臉，讓他從虛無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他依舊執着與那個實驗！
“該死！真想一槍崩了你！”
穆哲眼神兇狠的瞪着榮臣，後者卻優雅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挺直着脊背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走過。
“記得讓孤狼抓緊時間準備。”
穆哲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薄脣抿着，透出銳利和狠戾。死死地盯着榮臣漸漸遠去的背影，許久之後，緊繃的身體突然鬆懈。
整個人彷彿失去了力氣似得，變得格外頹然。
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的時候，穆哲依舊是那個邪氣又不羈的冷血教官。
夜色冷寂。
榮臣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宋小寶的房門口，在他靠近的剎那，一個瘦弱的小小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從半開的窗戶裡閃身跳出來。冰冷的刀鋒在月光下泛出森冷的寒光，充滿了殺氣。
反應能力不錯。
榮臣雙手插在口袋裡，靜靜地看着小小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那雙黑眸充滿了殺氣和冰冷，陰沉、冷厲，如同地獄深處的怨靈。烏黑烏黑的顏色，彷彿墨汁一般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驚恐。
這段時間的訓練，宋小寶早就不復從前。
這樣的眼神讓榮臣很滿意，對將來的實驗更多了幾分期待。縱然失敗過無數次，可每一次挑選到合適的實驗體他就會從心底裡期待激動起來。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迫切的想要看到成果。
原本平靜的雙眸變得狂野，牢牢地盯着宋小寶。
而眼前的人卻完全不爲所動，手裡依舊握着匕首，呈現出的是戒備的姿態。渾身殺氣凜然，彷彿榮臣一個動作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匕首刺入他的身體。
“什麼時候讓我離開。”
宋小寶還記得榮臣最初說過的話，挺過了這裡的所有訓練，他就可以恢復自由身。
“現在還不能。”
“爲什麼？”
“我還需要你替我做一個實驗，只要完成了。你想要去哪兒都可以，因爲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你。”
榮臣的語氣裡突然多了幾分虔誠，像是狂熱的教衆。爲了自己的信仰而瘋狂，迷失自我。像是每一個偏執的瘋子，頭腦發熱，只一心信奉着自己。
宋小寶冷冷的看着榮臣，收起匕首，再也不看他轉身進了房間。
小小身體蜷縮在簡陋的木板牀上，一手伸到枕頭下面，牢牢地握緊了匕首。緩緩地閉上眼，祈禱着今晚還可以夢到那些美好和溫暖。
榮臣一臉狂熱的站在門口，視線幾乎要穿透門板。
婉月，你等着吧，我的實驗很快就要成功了。我有預感，這一次的實驗體是最棒的。他的體內還流淌着你的血液，我一定會好好利用的。別擔心，我一定會成功的。
刺骨的夜風吹過，黑色的風衣下襬隨着風飄揚着。
a市。
“還真沉得住氣啊，暗夜都已經成爲衆矢之的了，他身爲幕後的boss居然連臉都沒露一下。”
宋依然一臉嘲諷的說着，語氣裡滿是輕蔑和氣惱。
“看來，暗夜已經成爲棄子了。”
“真他媽大手筆啊，那可是暗夜啊！每天僅僅是通緝榜就足夠養活一個省市的人了，看他居然說甩就甩了。”
易小九一臉‘我震驚了’的表情，眼底還帶着赤果果的嫉妒。如果她是暗夜的主人，肯定捨不得丟掉這麼個下金蛋的母雞。
“側面表明，榮臣對暗夜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足以證明他的背景有多麼的強悍，要對付，並非易事。”
“我就不信了，他會一直沉得住氣。繼續放消息，把他十座海島的位置全都公開。再製造一些煙霧彈，誤導一下那些貪婪的資本家。”
宋依然幾乎咬牙切齒的說着，她就不信了，把榮臣的藏身地點給曝光他還能忍得住。
不就是一個國家的公爵，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嘛，有什麼好得意的！
易小九往夜祁的身邊湊了湊，咬耳朵：“然然現在就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簡直太可怕了。我得小心一點，別被她抓了小辮兒。”
說着，又往夜祁的懷裡縮了縮，儘量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夜祁一臉的哭笑不得，不過還是很配合的側了側身把易小九給擋在身後。所幸易小九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因爲宋依然在發了一堆牢騷之後就去樓上補眠了。
這些天就數她最亢奮，放消息放的最積極，幾乎兩天兩夜沒怎麼閤眼。
“慕家過去的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
付子烈聞言擡頭，給了厲少炎一個眼神然後繼續飛快的敲打着電腦：“沒什麼大的進展，即使結合了宮爵提供的信息。慕家老爺子生前最常待的地方除了慕家，可能的實驗室地點外，還剩下一個隱秘的舊房子。”
厲少炎眼底一亮，微微坐直了身體看着他：“在哪兒？”
“就在a市。”
“這麼巧？”
易小九扒開夜祁，湊上前驚呼。
“這是我從慕家老爺子活着的時候種種細節中分析出來的，他並不是頻繁的去那座老房子，很多次都是路過。巧合太多，就變成了刻意。結果，我就查到哪裡了。”
付子烈一臉從容的說着，眼底滿是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