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了三天。
野戰醫院的傷者，絕大多數已經轉運完畢，也很少有新的傷員送來。
這三天，林傑總共就做了兩例手術。
今天午飯過後，林傑意外的接到了趙芳的電話。
手機一接通，就傳來趙芳興奮不已的喊叫聲，“老師，成功了，受老師您啓發的一個構想成功了，吼吼……”
這聲音有些意外的響，林傑不得不讓手機遠離了耳朵一些，然後呵斥道：“亂喊什麼啊？什麼成功了？有話好好說！”
“嘻嘻，老師，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太過興奮了。”
手機中趙芳的聲音，直降三個音階，聲音柔柔的道：“老師，受您顱腦動靜脈置換的思路啓發，我想到了一個拓展應用。”
“我想着，普通治療方法難以抵達的特殊地點，比如說呢，器官的內部，血管壁的沉降淤積，甚至是堵塞，是否可以使用動靜脈置換的方法給沖刷開？”
作爲一個專業的不能再專業的專家，林傑一聽趙芳這麼說，立時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略一斟酌，他非常高興的說：“趙芳，你這個拓展想法非常好，而且相比顱腦動靜脈置換來說，這個想法的應用前景，更是廣泛。”
“你給我打這個電話，是不是表明，你已經用通過試驗，驗證了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謝謝老師您的認可！”
趙芳語氣躍然的道：“我用課題組的名義，申請了幾份還沒有失去活性的肝臟標本，使用小型可調血液循環機，進行血液沖刷試驗。”
“連續進行十天之後，經過解剖對比……”
趙芳又激動的喊了起來，“老師，它真的發揮作用了，這個想法真的……真的見成效了。”
“做的非常不錯，很不錯！”
林傑大力誇讚了一句，稍微沉吟了一下，說：“你這個想法，就當做我們這個課題的子課題，你現在就是這個子課題的主負責人。”
“我會打電話跟學院和附屬醫院說一聲，讓他們盡力配合你，無論是要人，要物，要錢，你都可以大膽提出，不需要顧忌。”
“謝謝老師，謝謝老師……嗚嗚……”
趙芳忙不迭在電話中表示感謝，說着說着，竟然帶上了哭音。
她哽咽了一聲，急忙解釋：“老師，我這是高興的，激動的，謝謝老師那時沒有把我趕走，謝謝老師您的教導……”
林傑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鼻子了。你這番話，可以等到你畢業發言時，再說。”
他又叮囑道：“這個構想的試驗，還要繼續，先用標本做試驗，積累了一定的數據之後，我帶着你去附屬醫院找各科室主任，徵求活體試驗者。”
林傑頓了一下，接着說：“趙芳，我們也不一定要全面出擊，集中力量攻克一個問題，也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譬如說，冠心病！”
“每年病發心梗之人，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呢。”
“呀呀，心梗，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棒的突破點，老師，您的指點真是太棒了。”
趙芳又嚷嚷起來，“老師，只要我們這個成果一旦成熟，並廣泛應用，肯定能夠大幅度降低冠心病的發病率的。”
“吼吼……”
電話中，再一次傳出趙芳特有的略奇怪的怪笑聲，繼而道：“老師，您什麼時間回來啊？你不在濱海，我們感覺就好像少了主心骨似的。”
“明後天吧，這裡基本上沒有傷者送來了，我等田項禹、蕭剛豪他們完成防疫工作，和他們一起回濱海……”
掛了電話，林傑有一種說不出的全身舒暢。
顱腦動靜脈置換想法，是他接受了沈蘭若的醫學知識之後，站在許多醫學大能的肩膀之上，想出來的一個開創性想法。
林傑可以確定，這是屬於他自己的成果，絕對不是觸發性的記憶。
而趙芳的這個受自己啓發，而想出來的開拓應用，從適用性和應用前景來說，顯然更加的廣闊。
畢竟林傑尋找到至今，才找到了一位類似的顱腦疾病病人。
這可是自己的學生想出來的方法，而且還能讓更多的，至少達到百萬級別以上的病人受益，這絕對是對一個醫學研究者兼醫學教育者最大的褒獎。
林傑自我陶醉了一番後，又撥通了濱海大學醫學院院長袁廣喜的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他樂滋滋的道：“袁院長，跟你說一件事，這或許是一件可以造福數百萬患者的事情，是我的一個學生想出來的。”
袁廣喜呵呵一笑，高興的說：“能讓我們的林專家這麼認爲，肯定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洗耳恭聽呢！”
當下，林傑就把趙芳的想法闡述了一遍，接着道：“袁院長，你想着，比如說冠心病患者，用這個辦法沖刷一下心臟血管，豈不是……”
電話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響，繼而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就聽袁廣喜語氣激動的道：“林專家，林專家，你這是還沒有意識到，這個應用的重要意義啊。這個拓展應用，可以很好的預防心梗，肝梗，腎梗等等，何止造福百萬的患者啊，數千萬都有可能……”
“這絕對是一個可以醫史留名的機會。”
“林專家，你需要把這個拓展應用設想，還有趕緊的寫成論文，發表出來，佔據第一的位置。”
林傑有些不解的說：“我們現在只是進行了初步的試驗，許多問題還沒有確定，現在就發表論文，有些太早了吧？”
袁廣喜長呼出一口氣，說：“林專家，及早發表論文是必要，而且是非常的必要的。”
“你再仔細想一想，這個設想，最核心的就是這個想法啊。”
“其他的諸如試驗，驗證什麼的，完全可以讓其他的醫療機構來做，你只需要把這個設想告訴所有人就是。”
袁廣喜有些急迫的道“林專家，這是我等大意了，沒有往深的地方想。”
“當時你提出顱腦動靜脈置換設想時，我們只是認識到了這個設想的新穎和開創性，沒有進一步想到，這個設想可能的廣泛應用。”
“這一篇論文，其實應該早一些寫的。”
“林專家，現在你就動筆寫，這個想法如果被別人竊取了，損失可就大了。”
聽到這，林傑也被說動了。
他也有些明白，爲什麼袁廣喜和自己先前會想不到這一點了。
這是林傑自己的課題，袁廣喜等人出於避嫌，鍛鍊林傑，或其他什麼原因的，只是給予了最大的財務等便利支持，而在研究方面，一切以林傑爲主導。
而林傑自己呢，實在是太過年輕，可以說是嚴重缺乏課題研究經驗，典型的走一步算一步，摸着石頭過河。
至於沈蘭若，除非是林傑首先意識到了苗頭，否則她也是不會出言提醒的。
就聽袁廣喜滿懷憧憬的說：“或許，國際上將會出現一種，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新型治療方法呢。”
“這可是我的學生趙芳，想出來的！”林傑糾正道！
袁廣喜認真的說：“雖然是她想出來的，但是她這個想法根源於你這個課題，不具有開創性。且你這是這個課題的負責人，她不僅是課題組成員，還是你的學生。”
“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這個設想都可歸於你的成果。”
通話結束之時，袁廣喜仍繼續叮囑：“林專家，記住，今天就開始動筆寫論文！”
掛斷電話，林傑心中依然有些不舒服，感覺就像是自己奪走了趙芳的研究成果。
“林傑，這一位袁院長說的很對！”
沈蘭若的聲音悠悠的響起，“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無論國際標準，還是國際慣例，趙芳的研究成果都是歸於你所有，因爲你纔是這個課題的負責人。”
“就像是袁院長所說，她這個想法不具有開創性，只是屬於你核心想法的拓展應用，即便她沒有想起，某一天，你肯定會觸類旁通的想出來的。”
“不過，作爲嘉獎，你可以在論文的署名上加上趙芳的名字，甚至重要性和你並列都沒有問題。”
“但是……”
沈蘭若重重的強調：“如果用名字命名這種治療方法，國際醫學委員會絕對是用你的名字來命名，而不會是她的。”
“這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國際醫學委員會是不會打破國際標準和慣例的。”
“現在，趕緊把這篇論文寫出來吧！”
沈蘭若催促了一句後，又接着道：“我再給你提個醒吧，林傑，要想獲得諾貝爾生理學獎，光有研究成果還是不夠的，你還需要有足夠高的聲望。”
“獎項畢竟是人評選出來的，也是有一些貓膩的，畢竟面對多名候選者，評獎人總是有傾向性，除非你的研究成果，明顯超出其他人太多。”
“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很難，非常難。所以，在大致差不多的研究成果下，要想獲獎，這就需要你有足夠高的，不容人忽視的聲望。”
“而發表論文，是刷聲望的最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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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林傑也不再繼續糾結，又與趙芳通了電話，讓她把自己所做的試驗數據，全部發到自己的郵箱。
同時，他又把袁廣喜的話，沒有隱瞞的告訴了她。
“趙芳，這篇論文我來寫，我來負責發表，也會署上你的名字。”
“但是，我需要明確的告訴你，這篇註定能引起轟動的論文，所帶來的榮譽和利益，大部分都會落在我頭上的。”
“老師，我知道的啊！”
趙芳語氣真誠的道：“老師，沒有您，就沒有我的現在；沒有您的顱腦動靜脈置換課題，我這個構想也無從談起。”
“說句不怎麼形象的比喻，老師您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勉強屬於第二吃螃蟹之人。”
“榮譽自然都應該歸於第一個吃螃蟹之人啊。”
“老師，您不必給我署名的，能得到老師您的認可，我就非常非常高興啦。”
林傑輕呼出一口氣，道：“趙芳，謝謝理解！”
“這篇論文我會好好寫，找一家最權威的期刊來發表。”
這一篇論文，林傑用了一下午還有一晚上的時間，就寫成了，用的還是英語。
他發現，自己用英語寫學術論文，更加的順暢，表述的也更加精準，這應該是深受沈蘭若記憶的影響。
林傑終究心裡有些過意不過，這篇論文着重講述的是顱腦動靜脈置換的研究。
但是，在這個設想的拓展應用中，重點描述了趙芳的肝臟動靜脈互換的沖刷試驗。
且，林傑還在應用展望中，描述了這個設想對治療心梗、肝耿、腎耿等可能起到的臨牀積極作用。
論文署名中，趙芳爲第二作者。
沈蘭若對這篇論文的質量是非常的滿意，並建議林傑投稿《Nature》。
《Nature》是國際頂級學術期刊，在全世界學術界享有崇高的盛譽。
它是一種國際綜合性科學週刊，以報道科學世界中的重大發現、重要突破爲使命，要求科研成果新穎。
可以說，沒有比它更權威的學術期刊了。
沈蘭若道：“林傑，這篇論文的理論水平，還有設想的開創性，廣泛的應用性，絕對有資格刊登在《Nature》上。”
“再說了，以你現在表現出來的醫學研究實力，也只有《Nature》可以配得上你了，也只有在《Nature》上發表論文，才能讓你被各國研究者所共知。”
“我給你一個郵箱，他是《Nature》期刊生理科學類投稿的審稿人之一，投給他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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