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都休了。”歐陽誠說着,翻了個身,方便何田田清洗他後背上的傷口,“楚王就是楚王,哪怕失憶了,還是好手段。”
“好手段?怎麼說?”何田田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好奇又疑惑。
“楚王的後宅,就跟皇上的後宮一樣,與朝堂派系和爭鬥慼慼相關,這個你懂不懂?”歐陽誠說完,頓了一頓,見何田田點了頭,才繼續朝下說,“楚王纔剛失憶,哪個妃子是哪家的閨女,估計都弄不明白,想把後宅和前朝的關係理清楚,又談何容易?所以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全部給休了,一切重頭再來。”
敢情蘇景雲的“一切重頭再來”,還有這麼一層意思?果然是好手段。可是,她暗生佩服之心的同時,又難免嘀咕:“我又沒背景沒根基,有必要連我也休了嗎?”
歐陽誠回過頭,瞅了她一眼:“不甘心?不甘心就去追回來嘛,我看他心裡還是有你的,昨兒在牢裡,不是還吃了點小醋,踢了我一腳嗎?”
“別,我消受不起,不想和他再有什麼牽連了。”何田田忿忿地說着,朝歐陽誠的後背上,拍了一塊膏藥。
“真不想有牽連了?”歐陽誠這音調一聽,就是不大相信。
何田田斬釘截鐵:“他有什麼打算,什麼企圖,我管不着,但我是打定主意,拿他當個陌生人了。”
“你要真拿他當個陌生人,就該準備一份厚禮,等天亮後,上楚王府,謝他把你從牢裡救了出來。”歐陽誠正兒八經地道,“順便幫我轉告他,我因爲身上有傷,不便登門道謝,等傷好後,一定去謝他。”
何田田想了想,覺得歐陽誠說得在理,只是犯愁:“我現在沒錢,上哪兒準備厚禮去?”
“我是被抓出來的,身上也沒帶錢,不然借點給你。不過,楚王府什麼沒有,未必就稀罕貴重的東西,所謂厚禮,不一定得花錢,依我看,你照着楚王的喜好,親手做一份點心給他,就很不錯。”歐陽誠說着,給她出主意。
何田田有點傻眼:“我不知道他的口味,而且也不會做點心啊……”
“你連他愛吃什麼都不知道?!”歐陽誠誇張地叫了起來,“你當初怎麼當良娣的?被休真是一點兒都不冤枉!”
“少整這些沒用的,我不會有愧疚心理的。”何田田白了他一眼。
“算了,算了,幫人幫到底吧。”歐陽誠拍拍牀板,“去廚房找點糯米,讓翠花幫你淘乾淨,拌上白糖,芝麻,再塞進模子裡蒸熟完事兒。對了,這叫雪花糕,楚王最愛吃,模子在櫥櫃第三格,你自己去找找。”
“你怎麼這麼清楚?連模子在哪兒都知道?”何田田驚訝道。
“我好歹是太醫院院使,僅次於提點的人物,就算很少來,他們也會特意……嗐,你管這麼多幹嗎,叫你去就去!對了,雪花糕記得多做一份,送我這兒來,你看我傷成這樣,還勞心勞力地幫你出主意……”歐陽誠說着,讓她把膏藥交給醫女,趕緊上廚房去。
當然,雪花糕其實是他的最愛,楚王根本不吃糯米這種事情,他是不會說的。
何田田洗淨手,叫醒翠花,去了廚房。
太醫院的廚房不大,既乾淨,又整潔,她很快找到了糯米、白糖和黑芝麻,又按着歐陽誠的提示,在櫥櫃第三層,把模子翻了出來。
翠花自小在她房裡服侍,也沒有下過廚,看着這些食材,兩眼一抹黑。好在雪花糕的做法並不複雜,兩人商討琢磨了半天,總算把拌好的糯米塞進模子,上鍋蒸了出來。
蒸好的雪花糕,一色的梅花式樣,糯米晶瑩,芝麻黑亮,看着十分養眼。
第一次做點心,就這麼成功?何田田很是欣喜,拿了雙筷子遞給翠花,叫她嘗味道。
翠花夾起一塊,咬了一小口,渾身一個激靈,差點吐出來。
何田田正裝盤呢,背對着問她:“好不好吃?”
翠花趁她看不見,飛快地把雪花糕丟進垃圾桶,連聲道:“好吃!好吃極了!”說完又問:“大小姐,你自己不嚐嚐?”
“總共都沒幾塊,還得給歐陽誠留,我就不嚐了。”何田田說着,端起一碟子雪花膏,裝進了食盒裡,“天差不多亮了,我先去楚王府,你給歐陽誠把雪花糕送去罷。”
“使得。”翠花應着聲兒,把給歐陽誠的那份端了起來,“大小姐,那你早去早回,好睡一覺,你昨兒幾乎一夜沒閤眼呢。”
“知道了。”何田田說着,拎起食盒,出門坐了馬車,朝着楚王府去了。
她到楚王府時,天才剛剛亮透,但蘇景雲已經進宮去了,並不在府中。她只好把食盒給了福公公,請他轉交給蘇景雲。
福公公接了食盒,卻不讓她走:“哎呀我的何副使,你來得正是時候啊!殿下臨走前還吩咐,讓我去太醫院接你,給他瞧瞧臉上的傷,可巧你自己就來了!”
何田田有點爲難:“福公公,昨兒晚上的事情,你大概也聽說了,我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兒正犯困呢,要不我先回去睡會兒,等殿下下朝後再來?”
“哎呀,何副使,這折騰來折騰去的,你不嫌麻煩?”福公公叫着,把她朝嘉樂殿裡拖,“你就在這裡睡,等殿下回來了我叫你!”
“這,這不太好吧?畢竟我已經不是楚王府的人了。”何田田見福公公去的是寢殿的方向,嚇了一跳,堅決不肯動步。
“有什麼不好的!又沒讓你睡殿下的牀!你就在屏風後的矮榻上躺躺,妥當的很!平時你出診,還不是睡那兒。”福公公振振有詞。
這話有道理,何田田便沒再推脫,隨他進了寢殿,在屏風後的矮榻上睡了。
福公公看着侍女幫她蓋上被子,拎着食盒出去,讓人放進了保溫桶裡。
兩個時辰後,蘇景雲穿着朝服,從宮裡回來,滿面倦色。福公公迎上前去,正要說雪花糕的事,卻見他鬢角的地方,多了一道細窄的傷痕,不禁嚇了一跳:“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蘇景雲顯得非常疲憊,聲音都是沉沉的,“不是讓你去接何副使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