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好好活着

大概以往的每一屆秋道學院的師兄師姐們,都會在不周山上妒忌大曄這一屆新學員得天獨厚的運氣和榮耀。『』

每年秋道學院的新生在去往不周山修行之前,便都會進入大曄天子殿覲見,獲得大曄德昭天子的親策。能得見天顏並親自聆聽教誨,在天子殿接受進入秋道學院的榮耀,這本身就是大曄寥寥無幾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多少年輕的修行者老了容顏,斑了華髮,都未曾踏上那樣的殿堂。

而關鍵是每一位在大殿接受過天子親策進入秋道學院的修行者們,估計也從來就沒能獲得來自西陀聖女的親手賜福。作爲西陀使者臨行時最後給大曄的一份珍貴禮物。所以這種儀式也就顯得越加的重視起來。

蘄春侯府在清晨天還未亮,就已經忙碌起來,上上下下的人開始行備今日蘄春侯,以及楊澤一行人入殿時所需的各項準備。到了天色初明準備完畢,楊澤才穿着嶄新的衣物,又在出門前加了一件及膝薄綢長衫,整個人看上去清秀而精神。

走到府門口的時候看到一身黃裙格外明豔的薛冉款款而至。兩個人對視都微微一愣,薛冉還莫名有股眼前一亮忤然的微妙感覺,隨即便偏開頭,只是右手壓左手搭在左腰邊,微微屈膝點頭,行了個女性柔美的福禮。便出門上了外面屬於她的車駕之中。

侯府中人陸續上車,楊洪遠程英將和楊澤一同上殿,和府內衆人告別,才上了自己的馬車,然後侯府車駕沿路行駛,路過上林的各條大街,碾過上好規整的青石板路,早已經有路邊的行人認出了車隊,便知道送入殿的是什麼人,於是有些人撫欄開懷一笑,“蘄春侯爺看來老懷寬慰了,侯府年青一代人才輩出,是後繼有人囉!”

此刻還有很多條車隊,正像是長龍一樣,行駛過上林陣陌縱橫的街道,行駛過棋盤一樣的城市,帶着無數人的仰望,關注。朝着上林皇宮而去。

清晨的空氣極爲新鮮,楊澤下了車駕,早看到壯觀的車駕熙熙攘攘,彙集宮城外。人流雜然但有序的在禁軍的肅穆與禮官的引領之下進入宮內。

候了些時辰入宮,遠遠便看到天子殿氣派宏偉。

那幾扇八人高的大門齊齊通透大開,殿外的方圓空曠地帶,早已經站滿了不少穿着官服的官員和世族,衆人站在殿外,陸續聚集,閒散聊天,或三五一羣正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有說有笑,但每個人的表情都透出背後輕鬆之餘毗鄰大事的厚重。『』王國秋道學院招生是每年的大事。年輕的修行者覲見德昭天子也是一件每年必辦的大事。

楊澤衆人走的是去往殿內的旁邊通道,早有人在前領路,兩旁有禮官站護,是以早被很多人注意到了從旁望來,或頭湊一堆朝他們這邊指指點點。有些世官家族之間彷彿還相識人羣中的某個人,遠遠有人揮手打招呼。這邊便有所迴應。

只是這番情形,很讓人無形中生出一絲緊張感。

進了殿,便自然有禮官前來將楊澤劉謙等人和蘄春侯府內人分開,侯府衆人接下來便去往大殿熙攘之上,靜待典禮的進行。而楊澤這些通過招生的修行者便先行去往殿後的茶廳,靜待入殿覲見。

想象中的天子殿不是楊澤印象裡金碧輝煌的那種感覺,但是極爲肅穆,樸質,莊重。

跟着禮官的帶領下楊澤三人進了茶廳,發現很多人都到了,衆人原本還互相聊着天,空氣裡有些嗡嗡的聲音,看到楊澤三人進來,這種聲音就有些於峰值中陷入低谷的沉寂。

楊澤下意識就看到了在茶廳另一頭的董萱,大概是很久沒見面的關係,兩人目光觸及。楊澤清朗的眼睛沒有避開,對她微微一笑。

董萱顯然沒料到楊澤整個人無論是穿着還是氣質上都有那麼大的變化,先是愣了愣,然後略有不自然的側過頭去,像是沒有看到楊澤的笑容一樣,和旁人繼續聊天。

楊澤三人找了處空閒的位置坐下,周圍衆人聊天的聲音,又慢慢地窸窣起來。二十五人之中有半數來自王都,但也有大半數來自天南地北,所以除了一開始就認識的人,大部分人都互不太熟,若是劉謙薛冉還是在大考時見過。楊澤就絕對沒有印象。

但很快便能想到大考前那個免試入院的名額。也立時能夠明瞭,這就是那個在上官燕的風頭之下,光彩有些黯淡的楊三世子。

上官燕進殿的時候,衆人不由自主的都把目光朝他望去。『』有些人對他有些崇敬之色,必然是因爲他全門一等的成績和修爲。

有些人則對他略帶枚意,上官燕風頭極盛,以至於這種鋒芒刺到了周圍同樣自覺優秀的一些人,所以有些敵意。

上官燕極有風範的邁步入廳,坐在一處周圍沒有人的空位,眼睛只淡淡掃視廳內衆人,落在楊澤身上的時候,看到他恬然自若絲毫不爲其氣勢所攝的悠閒品茶。他眼睛沉了一下,不過只是少頃間的事情,便隨即移開。

他當時說過要參加大考以振聲威,然後他就真的一騎絕塵,在大考中所有人面對他都相形見絀。大考第一的成績是他,今日上殿第一位也是他。所以他穩歷楊澤。毫無懸念。如此想着,上官燕便越加穩健,靜待盛典開始。

……

外殿已經有唱喏之聲響起,禮樂奏響。

進入茶廳那個久經這種陣仗的禮官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日有全大曄都期待一睹真顏西陀聖女參與的緣故,所以神情都略顯慌張,最後提醒了一下衆人待會接受聖女賜福時所要注意的禮儀。然後才領着衆人出了廳,步入大殿之上。

即便是衆人早有準備,當見到大殿之上德昭天子旁次的坐席處,那個流雲水柚,冰紈裙裳明麗女子的時候,衆人心臟還是心臟爲之一搏。

大殿和殿外的不少人士,都在對其遙望瞻仰,目睹西陀一行臨離開大曄時才曝光出來,引發上林城震顫西陀聖女的風姿。

紀靈兒素雅坐在座位上,並沒有拒人千里點外的冰冷,而是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使得她看上去很親和,如清溪般卓約總給人心曠神怡的感覺。

即便是上官燕這樣的傲嬌人物,也不敢過多注視殿上的紀靈兒,一觸即止,低下頭去帶着一抹虔誠。衆人莫不如此,在她微笑着看過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微微垂首以示恭敬,莫敢直視。

除了楊澤以外。『』

兩人早猜到會有這樣的局面,是以相互淡淡一笑。楊澤內心也略有些悸動搖晃,之前只是猜測紀靈兒的來頭不但是當真正在殿前見到她以自己身份出現的時候,那種具有衝擊性的感覺還是截然不同。

逛繆在那一刻直視楊澤,眼睛裡有明暗相交的閃爍。

德昭天子隨即用醇厚的嗓音宣佈親策開始。先敕封衆人讖緯院修士的名銜相應的封賞,然後是對衆人在不周山修行的展望,希望衆人積極探尋真理踏上一條修行坦途。

等天子親策完畢。下方黑壓壓的人羣早提聚了精神以待。

紀靈兒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起身,早有西陀的侍女手中捧着白綾細絹隨侍一旁。她面對楊澤等二十五人,聲音像是念着歌謠般動聽道,“修行之路漫長而遙遠,有時如臨浩瀚泱淵,有時如登萬仞高山。博大精深,沒有窮盡。秋道學院屹立過百年也是一方名社。每一位踏入這處地方的人,都應該珍惜眼下希望大曄年輕的修行者們,不要被腳下的風阻撓。不要爲眼前的凡景所停留,不要爲前路的巨石所折服請前行,並迎刃而上。”

話音落下,半晌還餘音繞樑不去。

下方不少世族官員都充滿幢憬的望向殿前這些年輕的修行者,立時彷彿能感覺到未來的希望。

在場衆人有些情緒沒忍住,竟然是莫名激動眼圈都有些發紅。從他們開始覺醒真氣海邁入修行之途的第一步,再到走到今日這一步,即將前往雲蒸霧繞的不周山進修。嗯必很多人都內心感觸莫名。

紀靈兒頎長高挑的身材緩步行來,爲每一個人戴上白綾細得。那是西陀賜福神聖的某種禮儀。

上官燕是佩戴的第一人,看得到他垂首看到紀靈兒爲他裁上白綾的時候,他原本穩健深沉的表情,都有明顯的激動。顯然面對此刻的紀靈兒,內心虔城而起伏。

接下來是第二人,直接是被激得眼圈泛紅,眼淚忍不住掉落下來。『』殿下方有人發出輕泣之聲,顯然是這位年輕學員的家人,喜極而泣。

接下來是依次的每一個人。

薛冉裁上白綾,難掩激動的對紀靈兒道,“謝謝。”她儘管平日掌管侯府內庫,有些冷鶩,但此刻真堊實的見到西陀聖女就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那份對她的仰慕自然是不必說的。

紀靈兒微微一笑,“不用謝。”

天光從殿外透射進來,將此刻的場景都布上了一層淡淡的薄暮,初夏溫潤的空氣吸進人的肺部,有種溫和舒適的感覺。

從宮殿內院見到紀靈兒的時候,楊澤並不知道不久之後有一天,他會站在這種千人矚目的大殿之上,看着這個身份不凡的女子爲每個人逐一賜福。他也不知道他們那樣鳥龍的見面之後,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宣告彼此最後的離別。

他不可能跟隨着她去往極北之地的西陀殿,儘管在這個浩瀚的世界上,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任何事都皆有可能。但是每個人所要走的路卻截然不同。至少對楊澤來說,他現在所選擇的便是和紀靈兒迥然相異的兩條道路。

他首先要守護身邊的人,守護那日楊洪遠寬慰的笑容,守護程英錄楠柑時候的那種恬適,守護他和楊闕,楊文淵三兄弟在月光之下飲酒圍坐的那樣時光然後才能談及其他。

最後是紀靈兒來到他面前。

下方的蘄春侯,蘄春侯府楊洪遠,程英等人神色都爲之整了整,帶着些許振奮的望着殿前。

紀靈兒眸子笑意十足的望着他,道,“祝賀你,年輕的修行者。”

兩人這番話早有默契,已經是那日月夜之下互相說過。然而此刻從紀靈兒的口中說出楊澤彷彿覺得她此刻並不是高高在上的西陀聖女,而是那日略有些俏皮落入人間的紀靈兒。

“最後我們就這樣道別吧。”楊澤微笑道。

“嗯。『』”紀靈兒點點頭。

取下一旁對楊澤打量不定侍女手上的白綾,挽在了他的脖頸上,輕聲道“你說過要強大起來守護身邊的事物。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守護的是什麼但這一刻你似乎已經走上了你要走的路。修行之路莫過於執着於自己所做出的選擇。所以,要堅持下去呢。”

楊澤手撫着白綾感觸着那種絲滑,點點頭道,“用句話爛俗的話來說總有一天我會修行得很高足有好幾重樓那麼高。成爲一個蓋世英雄,然後身彼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轟轟烈烈的來娶……”

然後他在紀靈兒目光微凜的當兒改口,“來找你。”

兩人這哥樣子令旁人微微有些古怪,有些詫異。甚至有些不明所以。

但更多人似乎發現並有些預感到,莫不是楊三世子,和聖女相識?

儘管這句話在楊澤看來很爛俗然而紀靈兒的眸子還是急促的閃動了幾下,呼吸微緊,隨後螓首輕點、“嗯……我等你修行得很高,”她終忍不住笑得道,“足有好幾重樓那麼高的時候轟轟烈烈的來找我……”

“我們那裡的人,習慣離別的時候友情擁抱。”儘管知道自己無恥,但楊澤此刻看着即將轉過身去的紀靈兒,終忍不住脫口而出。

……

紀靈兒身軀微晃了一下神情平淡如昔,本應轉身離開的步子不知爲何沒有再邁動出去。這個停頓讓四周寂靜得不見丁點、聲音。

她立在面前。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沒有決然轉身,她只是從楊澤的身上,體會到了某種與衆不同甚至她可能此後一輩子都先法體會到的感覺。

紀靈兒這副猶豫而煢立的樣子在那瞬間令楊澤心臟怦然一跳

然後他就毫不客氣的上前,接紀靈兒入懷抱了抱。手觸到她柔軟的腰肢,冰肌自暖。她的身材高挑,即便是以楊澤的身高,嘴脣也碰觸到了她微尖的耳朵上面。一觸即止。紀靈兒臉上紅澤泛起,耳際傳來的柔軟觸感和呼氣讓她震驚羞憤於楊澤如此得寸進尺。然後楊澤放開她退後一步。像是那個瞬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佛說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

九百生滅的剎那之間!周圍大殿以下,無數人倒抽一口冷氣的呼吸聲,像是拉風箱一樣跌波推浪般席捲而過!大曄天子殿上黑壓壓撥動的人頭,無論是那些身披官服看上去讓人感覺危險的官員,還是那些曾經見多識廣任何場面前鎮定自若的王公世族,突然集體像是鍋裡煮沸的無數水滴,嘩啦啦!一片躁動起伏撲騰!

無數人像是夏至諸塘裡鋪天蓋地的青蛙一樣,大鼓着眼睛,呆直石化了一大片的盯着殿上!

這股浪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推向殿外那些方圓中站立的無數官員世族,但大多數人並不明白這股突然炸開的爆發性浪潮究竟來自哪裡,到底殿內發生了什麼讓周圍人瘋狂的事情!不顧那天子威儀,不顧那西陀聖顏!不看那王侯!不敬那雄權!

那一剎那,大曄德昭天子的表情凝固,看着楊澤的神態無比之怪異精彩!

那一剎那,劉謙薛冉等年輕修行者二十四人集體齊刷刷後退一步,但這一步退得怯懦,退得無助,退得卑微,退得零落!董萱的臉在那一刻變了,像是突然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將她心中一點、一滴雕構出來最精美的瓷器和未來掉砸在地,碰!一聲瞬間粉身碎骨。

看到那個他心中虔誠膜拜的女子被接住的那一瞬間,上官燕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心瓣扭了一把。整個人差點吐出一口狗血!

那一剎那,西陀神殿的聖使迦繆,疏離驕傲的聖使迦繆,恃才傲物的聖使迦繆,高山仰止的聖使迦繆。轟然而起!

他那張漂亮臉在那一刻扭曲出最極致的憎惡,像是一哥上好的浮世繪潑染了張牙舞爪的墨汁,爆發出他內心最極端陰暗的那一副面容,“褻瀆聖女,罪當萬死!”

這番話在大殿之上勃然震響,直到話音消失,還猶如在衆人耳邊激盪。

殿前的無數大曄官員世家面容在那一刻變得沉寂口氣氛在毀滅的氣息下停頓了幾個彈指。所有的王公貴族皇族陪侍,無數人都震驚得莫可名狀。

噗!排前的蘄春侯爺已經單膝跪下!砸碎跪地的那處殿石,獅子一樣聲音帶着低沉和悲壯,“望聖女恕罪!”

下一刻,殿前無數人稀稀落落半跪在地!接下去是整齊劃一的聲音,“望聖女恕罪!”“望聖女恕罪!”

在近前的新學員衆人嚇得腳軟欲跪,在董萱和薛冉於此番催逼人心的場面下眼眶刺痛眼淚不受控制法然墜落的瞬間。紀靈兒轉過身來,面向下跪的蘄春侯衆人,點潦星眸在那一刻靈動微笑,“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輕描淡寫,卻在此番爆炸性的場景面前,有種摧枯拉朽的破壞力。單膝跪地的蘄春侯身子微微一震,凜然望着除了臉上帶着一縷扉紅色澤和凌亂髮髻,但面色平淡如常的紀靈兒,那一刻老目居然極爲激動得泛出一絲水花。這番話席捲至下方衆人之中,無數人心中毀滅性的惶恐於此猶如重獲新生,望着殿前那朵如曇花般清絕的女子。

紀靈兒這個時候纔回過身看向楊澤,用一種不大但所有人靜心幾乎都能聽得到的聲音道,“你不願跟我去西陀聖殿歷練,我並不強求。希望你在這裡,仍然能好好成長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那一刻伴隨着跪着的人羣呼啦啦起身,才發現這個事實聳人聽聞。西陀聖女居然要吸收楊澤去西陀殿,而最關鍵的問題是這個楊澤竟然拒絕了!

聖使迦繆爆燃的眼珠首先是一怔,隨後劃過透骨的悲愴和蒼涼,他流雲發冠因爲剛纔動作慌亂而有些微斜,髮絲散亂下來,眼睛裡紅光閃爍不定。此時竟然毫無任何立場的站在旁邊,彷彿剛纔他那番怒喝如屁般隨風而散。

楊澤有些涌出的感動,知道紀靈兒此刻補充這一句,是在幫自己最大限度消去事情的後患。乃至於讓迦繆無法繼續窮追猛打。此刻才發現從一直以來開始,這個女子都從來就如此蘭心惠質。

紀靈兒最後看他一眼,眸子掠過一絲哀傷,“你不需要遵守先前的承諾,是的,不用再來找我了,你只需要記着從現在開始,你要好好活着。”

在這個世界之上,最緊要的並不是楊澤虛無縹緲的那個承諾,也不是腳踏七彩祥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轟轟烈烈。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跡,興許並不相交。楊澤也有自己選擇的道路,這條路有危險有危機也有未知和莫名讓人心悸的未來。

她並不奢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楊澤。更不奢望楊澤能夠去往那西陀聖殿。她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這樣她在那極北之地西陀偶爾想起大曄短暫的逗留,想起那些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深受觸動的故事,想起他的時候,至少會面帶微笑。

直至此刻,到了塵埃故事真正開始的地方。

所有陪着烤魚一直走到此刻的兄弟朋友們,謝謝你們沒有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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