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還挺嘚瑟的女聲立馬消失不見。過了片刻，林允兒磨着牙的咕噥聲纔在男人忍笑的表情之中，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明明知道我現在不能這麼做，壞人……呀！你老實交代，你沒做什麼別的事情吧？”“我能做什麼別的事情？”林深時一臉無辜地問。
“比如幫忙遞水杯或者遞紙巾的時候，兩個人不小心碰到手之類的事，這種事情，應該沒有吧？”
“爲什麼感覺你的經驗倒是很豐富的樣子？”
“因爲這樣的場景我早在腦子裡預演過好幾次了，打算下次和你吃飯的時候就這麼做。不然吃頓飯，連個手都不能牽，多浪費啊。”
聽着林允兒出乎意料的回答，林深時愣神般眨眨眼，之後嘴角又浮現笑意，“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之間要共進晚餐的話，時間至少要排到下個月了吧？”
“所以說啊！”林允兒在電話那一端下意識“惡狠狠”地講，“我們要把一次約會的時間當成十次來用！不對，二十次！”
從遺傳繼承的角度來看，林深時的性格和處事作風實在太像他的親生父親李溪午了。父子倆即便只共處了十來年時間，包括說話方式在內卻都極其相似。
相反，林深時從小到大都陪伴在他身邊的林食萍口才就遠不及自己的兒子和前任丈夫那麼好。
但很奇怪的一點是，在林深時的記憶當中，當他的親生父母還未離婚時，李溪午好像從未在對話的時候贏過林食萍。
夫妻倆不光是日常的口角、閒聊時的爭論，甚至是吵架都沒什麼火氣，因爲在外人面前慣來強勢的李溪午在家裡往往會第一時間就舉白旗投降。
關於這個問題，以前林深時還專門問過老媽，林食萍當時只是意味深長地告訴他，以後他有喜歡的人就會明白。
現在，林深時好像確實是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他微笑地低下頭，拿着手機沉默了一會兒就忽然說：“我現在真的有點想直接去你家了。”
本來還在滔滔不絕地向男朋友講述自己一整天經歷的林允兒，聽到這話後就愣了愣，旋即她開心又故意拿起腔調地說：“所以你之前說想來見我都是在哄我嘍？”
“當然不是。如果你說一聲想見我的話，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跑去見你。但現在，輪到我自己想見你了。想和你面對面地說話，抱抱你，然後互道晚安，之後再回家，哪怕只是這樣也好。”
手機裡靜了靜，片刻後林允兒猶猶豫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惹得林深時又是一陣莞爾。
“那不然……你就過來一趟？先說好啊，只能站在門口！你上次來我家的時候，真是……”
“林小姐，那些事分明有一半是你自己的原因吧？還有，如果不是你喝醉了，我何必還要辛辛苦苦送你回家？”
“呀，我喝醉了又怎麼了？原本男親的作用不就是這個嗎？送喝醉的女朋友回家。否則我還能在哪個男人面前喝醉？”
“上一次也不是誰跟我說，世界上我只會在兩個男人面前喝醉，一個是男朋友，還有一個是阿爸。”
站在家裡的林允兒一時失笑，她轉身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繼續對着手機說：“所以你現在連我阿爸的醋都敢吃了？”
“這個嘛？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了。”電話裡也傳來男人明顯壓着笑意的回答，“總之，以前還覺得自己很大度，現在感覺，啊，原來我也是個俗氣的人。”
“希望你以後見到我阿爸的時候，膽子也能這麼大！”林允兒忍住嘴邊幸福滿溢的笑說。
“今天不就是銀色情人節嗎？不如我現在就去拜訪一下？”
“呀，你喝酒了嗎？”
小倆口又有說有笑地拌了兩句嘴，林允兒突然把話題引到林深時那邊問：“對了……飲溪他們，你的家裡人，應該還不知道我吧？”
“嗯。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的事，我暫時只對我一個至親說了，那位李組長。”
“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們說這件事？如果是因爲顧慮我的話，我也跟你說過了，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所以你決定把我們的事告訴誰的話，我一定會支持。”這時候，林允兒的語氣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溫柔。
林深時在電話裡笑了笑，短暫地思考過後就反過來問自家女友：“那你又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家裡人？我雖然感覺心理還沒準備好，但估計這種忐忑的心情直到我站到你家門口的時候都還會存在。我其實還蠻期待接到你的電話，然後和你一起去你家拜訪。”
“我們戀愛才多久？你是打算明年就和我結婚嗎？”林允兒哭笑不得。
“所以說，對於我們兩個來說，儘管心裡都覺得有所準備了，但實際上，還是會感覺太快了，不是嗎？”在路邊隨手招下一輛出租車，林深時坐進車內笑着說，“慢慢來吧。不光是我這邊，你家裡那邊要接受你一下子又找了一個男朋友的事實，恐怕也有點困難。特別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個不錯的女婿人選。”
“女婿是不知道，但我的男朋友，我自己滿意就行了。”林允兒一邊也是笑着，一邊露出一副看穿什麼的表情，眯起了眼。
現如今她纔不會被她家這位的語言陷阱給套進去呢。
女婿？連訂婚都沒有過就想着佔她便宜……門兒都沒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被女朋友隱晦地戳穿心思後，林深時嘴角的笑意也毫無變化，他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目視前方說，“回家之前，提前跟你說一句，明天工作辛苦了。覺得疲憊或者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隨時打電話給我吧。”
“嗯，我也一樣。”林允兒撒嬌似的應了聲鼻音，“明天上班辛苦了，我們男親。晚安。”
“不用那麼着急說晚安，睡覺之前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呀，現在輪到你開始黏着我了？”
“所以你承認之前是你在黏着我？”
“我、對！我承認了！怎麼了，不行嗎？”
林允兒支吾了一下就理直氣壯起來。
她纔不打算聽電話那頭的男人怎麼迴應，語速很快地說：“我就是黏着你了，你也必須黏着我！這事不許再說了！就這樣，結束！”
話說完，修長的大拇指一按結束通話的觸摸鍵，她就連忙把手機反蓋在腿上的抱枕上，嘴脣輕抿，目光左顧右盼，眼角的餘光卻又總是情不自禁地瞟向手裡的手機。
彷彿在擔心某人會再打電話過來，又像是在期待着他的來電。
他恐怕壓根不知道，剛剛洗完澡出來後發現是他的來電，她整個人有多麼的興奮和高興，連頭髮都來不及吹就匆匆拿起條毛巾裹了按下了通話鍵。
“啊，怎麼回事？明明贏了，但又微妙地覺得自己好像輸了……”
過了一會兒，還裹着頭巾的林允兒很可愛地癟着嘴，彎下腰趴在了抱枕上。
“林允兒啊，林允兒，話到嘴邊你怎麼就不懂得憋住呢？喜歡就喜歡嘛，沒必要非要說出來啊。即便要說，也應該要他先說出來纔對！”
“也不對……這段時間都見不到面，如果不說實話的話，他會不會也……”
“啊啊，不會的，不會的。取消，這個可怕的想法取消！”
“哎，真是，偏偏這麼忙的時候，又老是有別人冒出來……”
嘴裡嘀咕到這裡，林允兒就猛地一歪頭，沒好氣地瞪着她身後櫃子上新近安置好的一尊擺設。
那擺設造型奇特，看樣子是一尊形態優美的陶瓷雕塑，上面卻有些裂開後經過修復的痕跡，最特別的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尊雕塑從上到下，中間仍然有一條明顯的大裂紋將整座雕塑一分爲二。
事實上，這就是雕塑一分爲二後自欺欺人般合起來擺在那裡的樣子。
“看什麼看？當初不是說好只單推我一個人嗎？結果現在卻這個樣子……您實在太不講信用了！”
目光和“三神奶奶”那雙慈和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後，林允兒就嘟嘟囔囔地站起身來，走向浴室的方向。
只是沒過幾秒，那道走到浴室門口的纖瘦身影又輕嘆一口氣，閉上眼走了回來，來到雕塑的面前誠心誠意地雙手合十，嘴裡禱告說：“老人家，拜託！不能給予祝福的話，至少不要再給我的戀愛添亂了，好不好？嗯？我以後一定每天誠心誠意地給您上香！”
在女孩唸唸有詞的聲音中，架子上那座被拼湊起來的陶瓷雕塑自然毫無變化，在客廳燈光的照映下，依舊笑容不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