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的納稅者日,顧名思義就是一個與國家稅務有關的紀念日。
不管林深時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作爲一名外國人,而且職位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科長,應該和這樣涉及到國家部門層面的頒獎儀式扯不上任何關係纔對。
直到和了解內情的樑恩彩碰面後,他才知道,其實他倆今天就是來走個過場而已。
這不是個例,而是常態。
大部分的韓國企業來參加這個紀念頒獎儀式都是出於形式,畢竟,除去那會受到表彰的幾百名模範納稅人之外,儀式上其他的褒獎基本上全是頒發給公務員以及稅務機構的。
因此,像這種既得不到實惠、又沒什麼意思的政治性活動,Han Shin綜貿的高層們當然不願意抽出寶貴的個人時間來參加,反正國稅廳的邀請也沒指名道姓,派誰來都一樣。
“這份邀請肯定是社長交給了李專務,李專務又轉手交給了老安,最後一心只想要工作的老安就隨手丟給了我們。”
走進禮堂外面的等候廳後,樑恩彩就附在林深時的耳邊,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出了以上這番分析。
鑑於她對安世權的瞭解,再加上自身的看法,林深時對此表示非常贊同。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一定要穿成這樣嗎?”
“就是換上一套正式點的西裝和裙子而已,這有什麼?”
聽到林深時的問題後,樑恩彩就眨眨眼睛,往後退了一步,側身一轉,向他展現着自己身上這件深藍色的連身裙。
“好歹是這麼正式的場合,聽說今天總統都會出席,我們怎麼也得穿得好一點吧?”
不得不說,比起平日裡那套看慣的黑白兩色職裝,樑恩彩今天放下長髮、換上裙子的樣子確實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亮眼之感。
只可惜林深時根本不能欣賞這些。
他擡手鬆了鬆脖領上那條剛被樑恩彩綁好的領帶,就微微苦笑着說:“我就是有點不習慣參加這種活動而已。而且……你今天穿的這件裙子顏色太深了點,上面又沒什麼特別的裝飾,剛纔要不是你叫我,我在一羣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堆裡都找不到你。”
“沒想到你會這麼關注我今天的打扮。”樑恩彩略感意外地看着他,“我當然有更好的衣服,但我要是穿上那種很顯眼的顏色,再加上到時候在場的女性又很少,我坐在臺下不就顯得很明顯嗎?”
林深時聽到她這麼說也就點點頭,最後看了兩眼樑恩彩身上的那件裙子,隨即收回自己的視線。
“我聽說公司的其他部門也有出席的名額,但我今天實在懶得和那羣人應酬,就沒去聯繫他們。等下我們兩個低調一點,反正現在總部應該還沒有幾個人認識我們。”
樑恩彩的話再次得到了林深時的贊同,只是他低頭看看自己被她挽住的手臂,神情就稍顯異樣。
“怎麼了?”
女人的洞察力往往非常敏銳,尤其是針對同行的異性,樑恩彩偏頭瞧了瞧林深時臉上的表情,就湊近到他耳邊低聲說道:“你不覺得在有女伴的前提下,我和你兩不相干地走在路上,這樣會顯得我們兩個之間很奇怪嗎?”
林深時面不改色地把頭轉了回去,“我也沒說什麼。”
“老鄉,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樑恩彩不滿地對林深時抱怨了一句,語氣卻相當輕鬆,不會讓人心生什麼尷尬的感覺。
林深時表示抱歉地低了低頭,他剛纔的表現的確不太紳士。
“時間還早,我先去趟洗手間。你就站在這裡別動,免得到時候又說找不到我。”
林深時還是感受到了女人小心眼的一面,聽到樑恩彩報復性的後半句後,他就失笑一聲,鄭重其事地保證了一番自己絕對不會到處亂走的話。
兩人又說了幾句後,樑恩彩也就放心地鬆開了林深時的手,轉身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都不是小孩子,總不至於走散什麼的。
等樑恩彩走遠後,林深時就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情況。
來往的人衣冠楚楚,一水的西服正裝,三五成羣地談笑着,女性確實很少見,僅有的幾位也穿着較爲死板的職裝。
要不是這些人普遍都比較老態,而且林深時也沒從他們的西裝上看到那個眼熟的標誌,不然還以爲自己是來參加什麼公司會議的。
說曹操曹操到。
正想着Han Shin集團那套標誌性的職裝,林深時就留意到了一羣剛剛進場的年輕男女,視力不錯的他一眼就瞄到了這羣人西裝領口上那個用金色絲線繡出來的“H.S”標誌。
一瞬間,他就立刻裝作看向別處地轉開了自己的目光,那副生硬的僞裝模樣如果被李正堯看到,恐怕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辦法,刻意的躲藏雖然不是林深時的性格,但他和樑恩彩的想法一致,他真不怎麼願意在公司以外的場所和Han Shin綜貿的人打交道。
金尚植算是一個例外,那是朋友,至於其他的人,對他而言就是同事,同事就意味着工作。
這個邏輯關係很不講理,可對於大多數的上班族來說就是如此。
“噠、噠……”
這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正好由遠及近地傳入林深時的耳中。
他用眼角的餘光掃去,就看到一道穿着深藍連身裙的身影一邊低頭整理着裙襬,一邊朝這邊走過來。
眼見着她馬上就要和Han Shin綜貿的那些職員迎面撞上,林深時趕緊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別過去了,公司的人就在那邊。”
結果,當對方轉過頭來後,林深時就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那張清麗脫俗的臉蛋上掃視了一圈,就迅速鬆開了自己的手。
這不是樑恩彩,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對方一開始被他抓住手腕時,臉上還有點受到驚嚇似的神色,不過看到林深時飛快鬆開手後,總算是沒叫出聲來,只是吃驚而遲疑地看着他,嘴裡問道:
“請問……有什麼事嗎?”
很好聽的聲音,不同於樑恩彩的成熟,眼前這個陌生女人的音色顯然要年輕一些,而且最爲關鍵的是,對方使用的是韓語。
“抱歉,我認錯人了。”
林深時臉上流露出了歉意,很有禮貌地向對方低頭道歉。
年輕女人這才稍稍釋疑,看到林深時還有意地退後一段距離後,臉上原本的緊張之色也隨之緩和下來,她恍然地點頭道:“啊,原來如此。那麼……”
對方斂了斂自己臉頰邊的髮絲,對着林深時露出了一個標準的親和微笑,就低低頭轉身離開,氣質分外的優雅與溫婉。
“你在看什麼呢?”
一面檢查着自己衣物有沒有不妥之處,樑恩彩就走到了林深時的身邊,奇怪地瞅瞅他,又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一眼。
奈何今天參加這個頒獎儀式的人足有上千人,那道纖柔的身影一走遠,就淹沒在了人羣中。
“沒什麼,我就是看到了我們公司的人而已。”林深時搖搖頭,收回目光。
“是嗎?”樑恩彩眨眼看着他,“可我怎麼覺得你剛纔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在宴會上邂逅了心動女生的傻小子一樣?”
林深時側頭看了看她,神色不見窘迫,反而有那麼點古怪的意味。
“怎麼了?”
“我總感覺你跟在我旁邊,就像帶了一隻女版的李正堯一樣。”林深時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你這話聽起來可比之前的舉動還要不紳士。”樑恩彩沒好氣地把手重新放進他的臂彎裡。
“怎麼了?你和老李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
樑恩彩彷彿見識到新大陸一樣扭頭看向林深時,然後就犀利地評價道:“我現在發覺冰山男果然都是有隱藏的毒舌屬性。”
林深時聞言哂然一笑。
……
“‘公司的人’?是哪裡的高層管理嗎?看起來還挺年輕的……”
林深時並不知道,自己方纔冒失之下用中文說出的那句話完完全全地落到了人家的耳中,並且,不巧的是,對方最近在中文的學習上還小有進步。
“允兒,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都跟你說直接讓我來了,你非要自己去洗手間。”
耳邊傳來的聲音喚醒了若有所思的林允兒,她轉頭看去,就微笑着說道:“這裡畢竟不是我們平時工作的現場,公共場合我不太好意思讓歐尼你幫我補妝嘛。”
金明京拍了拍自己肩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無奈地問道:“你最近沒事非要帶着一個盒子到處跑幹嘛?這盒子裡裝着什麼啊?”
“沒什麼,就是別人送給我的一個禮物而已。”
“禮物?誰啊?”
“就是……有那麼一個人。”林允兒面不改色地笑道。
金明京審視地瞅瞅她,就點點頭道:“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先進場熟悉一下等下的領獎流程吧。”
“是。”
林允兒乖巧地點頭應是,跟在經紀人後面走進了禮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