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順着躺下,並不覺得睡大馬路有什麼不妥的,甚至還優哉遊哉地補充了句,“我是無所謂,反正阿嬌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呵呵……
我真想擡手給他一巴掌!
但這只是我心中的想法,萬萬不能落到實際上。我只能從牀上跳了下來,告訴商洛我出去走走……也不是要去什麼地方,只是在和這隻死鬼呆在一起,他能分分鐘地把我逼瘋。
所以,我眼不見爲淨。
從房間出來,才發現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寺廟裡大部分的僧人都走了,遊客也被驅散,整個寺廟安靜而冷清。我搖頭看了眼那株據說已經有五百歲的銀杏樹,帶着感慨開口。
也不知道它明天能不能逃過一劫,從刀斧手的手裡保留下來。
但一想到它把人家的小王爺給吃了,我就覺得這是報應,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報應……
我感慨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着,路過禪房的時候,發現禪房的燈竟然還亮着,似乎還有人在裡面……我好奇,往裡面輕輕地看了眼。
我看到靖遠正蹲在地上,認真地修補一面破碎的鏡子,鏡子被摔成了好幾瓣,他小心地用着粘膠,一點一點地修復。
細緻極了。
那面鏡子是畫皮鬼交給我的,之後和靖遠撞了個滿懷,鏡子就碎了一地。雖然他當時口口聲聲告訴我一定會修補好,但我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還慶幸鏡子碎了。
我不知道鏡子破了會怎麼樣,但是畫皮鬼給我的,一定不會是好東西!
所以我不顧一切地衝進房間,攔下正打算拼好最後一塊碎片的靖遠,“別……別拼了,我告訴你,你最好現在就給我住手!”
靖遠將頭擡了起來,一臉詫異地看着我。“施主,小僧正在給您修補鏡子,您看,已經修補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該死地把最後一塊放回到了原位上。
我的心,瞬間就涼了。
當即衝着靖遠破口大罵了起來,“你瘋了是不是,我不是給你說,讓你不要修補鏡子的嗎?!”
我是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一根筋,倘若我知道的話,哪還能由着他把碎片撿起來?
靖遠被我推倒在地上,他一臉懵逼地看着我,顯然不明白我爲什麼會那麼失控……
可是,我已經不能給他解釋了。
因爲,從補好的鏡子裡,緩緩浮現出一個虛浮的人影,人影緩緩上升,停在了鏡子上方……
完了……
除掉這兩個字之外,我再是不想說其他……
靖遠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虛浮的人影,她穿着白色的長裙,帶着一張誇張的面具……可是看她的身形,氣質和其他……
我能一下猜到,她是畫皮鬼。
那個會給自己畫上一張俊美容顏,漂亮得不成模樣的畫皮鬼,她會塞給我一面奇怪的鏡子,再給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妖怪,妖怪!”靖遠慌亂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張臉煞白得厲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忙閉上眼睛凌亂念着經文。
求佛祖保佑。
我在心裡吐槽,也跟着搖了搖頭,老實說我不覺得這個會派上用場。
果然畫皮鬼只是衝着他笑了笑,那雙用油彩畫的眼睛慢慢暈開,彷彿被潑了涼水一般,畫上的五官變得渾濁不清,妝花了……
露出了她原本的模樣。
姬越?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簡直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或者說那不是姬越,而是月牙郡主。因爲我還看到一隻小鬼盤旋在她的肩膀上,和之前咬我手指頭的小鬼一模一樣!
我就說月牙不正常,商洛那卻心眼的竟然不相信我?!
月牙都沒有管我,直接一伸手把靖遠的胳膊抓住,拽着他就要把他拖到鏡子裡去……
靖遠驚慌失措地掙扎,口中還記得唸誦經文。
這次經文起了點小作用,竟然把月牙的手給弄傷了,原本細膩光滑的皮膚出現層層皸裂,一點點破碎開,如同毒蛇在蛻皮。
因爲過度得疼痛,她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扭曲,但無論如何都不鬆手。
她拽着靖遠,要把他拽到鏡子裡去!
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般,但除掉來回晃悠之外,再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只能硬着頭皮從口袋裡拿出符咒,貼在月牙拽着靖遠的那條胳膊上……
一陣噼裡啪啦的火光響起!
月牙面露兇光地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長長的獠牙,衝着我吹了口冷氣。
被這冷不防的一嚇,我徑直跌坐在了地上。
可也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在身上尋了遍,把之前在地攤上買的匕首拿了出來,那個賣匕首的小販告訴我這東西給高僧開過光,能對付厲鬼,我現在就盼着他沒有騙我……
那隻停在姬越肩頭的小鬼,卻是突然一下衝到我面前。
把我壓倒在了地上。
用它長長的尾巴將我捆住,不但不能動彈,還要伸出獠牙咬我的脖子!牙齒冰涼,停在脖頸處,一陣陣冷寒。
我大腦一片懵逼,連思考都不會!
但是,小鬼只是停在我的肩膀上,並沒有下一步的動靜……
它不想傷及我,只是要給我一個警告?
我掙扎着把匕首抽出,抵在小鬼的腦袋旁,再一用力就能把這傢伙的腦袋給削下來……我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是這麼個傢伙還是可以收拾的。
但是月牙卻衝着我輕輕搖了搖頭。
“阿嬌,不要。”
我驚愕地看着月牙,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我可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而且我穿越過元朝,根本不叫沐嬌,用的乃是商洛給我取的另外一個名字,那名字又長又難念,我自己都記不住!
那她爲什麼要叫我阿嬌?
月牙那張佈滿油彩的臉上寫着無比的哀怨,衝着我苦澀地笑了笑,“我……我沒有想過傷害你,我……我只是想要把他帶走……阿嬌,你知道嗎?他是躍閬呀,我等了一千年的躍閬。”
她的眼睛停在靖遠的身上,那麼溫柔那麼深情……
這眼神我記得。
我想起那個在初次看到躍閬之後,就興致勃勃告訴我要嫁給人家的小姑娘姬越,想到她那雙敢愛敢恨的眼眸,想到在三途河裡那一千年的等待。
“你是姬越?”
我已經有了答案,此刻再開口問她,無外乎是希望可以從她的嘴裡得一個確切的答案。
她輕柔地看了我一眼,帶着爲難地點了點頭。
困在我身上的小鬼乖順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裡竟然還有那麼一絲抱歉,然後它自覺地鬆開我,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姬越的身邊。它只是想攔着我,沒想傷害我。
我用無奈的目光,淺淺地看了姬越眼。“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前幾次還裝不認識。”
畫皮鬼是姬越,月牙郡主也是她……
原來我一直以來的直覺都是對的。
姬越苦澀地衝着我笑了笑,她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我想瞞着你,倘若你知道話,我怕你會妨礙我。”
雖然這麼說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但是看姬越認真的模樣,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這麼認爲的,而且不是被我捉包的話,她應該到現在都不會開口。她盼着可以悄無聲息地以畫皮鬼的身份,將靖遠帶走。
我的臉上也浮現出一層爲難,因爲姬越的確沒有猜錯,我在知道這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的確想着怎麼開口,讓她同意把靖遠給放了。
可是小丫頭卻告訴我說,“一千年,你知道我在三途河等了他整整一千年,我……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所以我纔會賄賂鬼差,讓它把我帶到千年之前,我現在就要把他帶走,我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
姬越的眼睛,變得炙熱血紅,死死地拽着靖遠。
靖遠不住地掙扎,他心裡恐懼極了,至於我和姬越剛纔說的話,估摸着他也沒有聽明白。他只是想着快些逃走,逃得遠遠的……
“可是,難道不需要徵求下他的意思嗎?”我猶豫了下,遲疑地問她。
姬越沒有回答我,眼睛變得更加血紅,甚至整個身子都蒙上了層灰濛!這幅模樣不但把我嚇壞了,還讓那隻攀附在她身旁的小鬼蜷縮成一團!
魔障了?!
鬼有心智,但是一旦被利益薰陶,或是在極端情緒的催動下,就會心智迷失,變成一隻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鬼崇!
一旦鬼變成了鬼崇,就別指望可以給它說道理了,因爲無論你說什麼,它都聽不進去。
它腦海只會想着一件事情,就是把你吃掉!
把眼前所有看到的一切,都吞進到自己的肚子裡!
“姬越,你聽我說,你不要亂來,你……你要控制住,不然以後會後悔的。”我趕忙奔到靖遠的面前,幫着他把那隻拽着他胳膊的鬼手掰開……
我知道這樣很對不起小丫頭,但是現在逃命重要。
鬼手本就已經脫皮,現在更只剩了陰森白骨,被我這麼一拽,竟然生生斷成了兩截……
因爲慣性,我和靖遠跌坐在地上。
也不敢停留,下一刻掙扎着站起……往門口的方向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