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血誓

正如皇太極所料,張春所部全軍覆沒的噩耗打垮了苦苦堅持的祖大壽,他終於撐不下去了。最有力的一支援軍已經完了,大淩河城被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插翅難飛。至於糧食,連祖大壽都快吃不上飯了,至於那些普通的士兵,都已經啃了近兩個月的人肉啦,現在役夫、班軍快吃光了,再不投降,難保那些吃人吃得兩眼發綠的士兵不把他祖某人也給煮了!所以天一黑,他就悄悄派特使出城,去見皇太極,當然,這一切是瞞着何可綱的。

祖家軍使昂首闊步進入王帳。出乎皇太極的意料,這位仁兄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麼瘦,相反還面色紅潤,精神抖擻……看來他在關寧軍中的地位並不低。這位特使向皇太極行禮:“我乃祖帥軍使,參見汗王!”

皇太極說:“快快請起。”讓人將他扶起來,然後讓他坐下,並送上一碗茶湯。這位軍使看到茶湯,喉嚨裡發出咕一聲,端起來往肚子裡狂灌,估計連味道都沒有嚐出來就喝光了,然後用舌頭舔着碗,回味無窮的樣子。皇太極也不在意,親手又給他斟了一碗。這位軍使連喝三碗,打了個飽隔,揉揉肚子,總算沒有再喝,再喝的話肚子該脹裂了。皇太極扭頭對代善說:“三哥,麻煩你去泡一壺好茶過來,本汗要與軍使品茶談心。”

代善躬身一禮,下去了。

軍使起身跪下,感激的說:“多謝汗王厚賜!”

皇太極擺擺手,說:“幾杯飲品而已,算不得什麼。”

軍使感嘆:“在尋常人眼裡,幾杯飲品當然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一羣近兩個月沒有吃過一粒米的人來說,卻不亞於瓊漿玉液啊!”

皇太極關切的問:“城中當真困頓至此?”

軍使說:“人肉爲食,炊骨折骸,更兼沒有寒衣,每天都要冷死冷傷不少人,狼狽之極矣!”

皇太極皺着眉頭問:“守到這個地步,祖帥也算對得起明廷了,如今糧盡援絕,爲何還是不肯投降?”

軍使說:“祖帥擔心投降後會沒有好下場!要知道祖帥戎馬一生,死傷在他手中的女真健兒着實不在少數,貴軍將士豈能沒有恨意?倘若投降之後貴軍背信,將我等斬盡殺絕,我等豈不是死不瞑目!與其這樣,還不如死守到底,至少能保全名節!”

皇太極容色一肅,叫來一名侍衛:“去,把各位貝勒、漢蒙將領以及張大人他們請來!”

侍衛下去了。不多時,代善、莽古爾泰、嶽託、杜度、豪格、多爾袞、多鐸、阿濟格、濟爾哈朗、阿巴泰、范文程、寧完我、佟養性、鮑承先……這些如雷貫耳的滿、漢、蒙將領文官悉數到場,昨天在小淩河北岸被俘的張春、張洪謨、胡大先、孫固、鄭兵等明軍將領也被帶了過來,把王帳擠得水泄不通。等人都到齊了,皇太極起身,招招手讓那位軍使來到自己身邊,向大家介紹:“這位是祖大壽祖將軍的軍使!”

滿蒙將領對視一眼,喜形於色,莽古爾泰乾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在這兩個多月裡,皇太極也沒少去信勸降祖大壽,但是祖大壽不理不睬,如今張春兵敗,他不光派來了軍使,還親自寫信過來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撐不住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役,終於要結束了!張洪謨等人神情有些複雜,張春形同傀儡,毫無反應,這個倔強的老頭昨天被俘之後一直是這樣,不言不語,不管後金將士如何百般恐嚇,甚至拔刀相向,也不管皇太極如何推心置腹待之以誠,他都不理不睬。不過,他的內心只怕沒有這麼平靜。

皇太極繼續說:“據軍使說,大淩河城中斷糧已五十餘日,連鼠雀都吃光了,活着的人不得不以人肉爲食,折骨爲薪,實在是駭人聽聞,本汗聽得毛骨聳然。祖帥的忠勇頑強,我大金上下,誰人不敬佩有加?如今大淩河城援盡糧絕,無以爲繼,祖帥爲保存將士們的性命,有意與本汗化干戈爲玉皁,本汗也非嗜殺之人,自然沒有拒絕之理。只是,祖帥似乎對大金有些誤會,擔心放下武器之後會遭到不測,本汗將諸位叫過來,就是想請你們作個見證!”

莽古爾泰本想說跟他們廢話那麼多幹嘛,直接打進城去就是了,但想到老八遠比自己聰明,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也就不敢多說了,先看着。這種時候應該微笑,微笑就好!

衆人都豎起耳朵,傾聽下文。

皇太極環視衆將,說:“祖帥是不可多得的大將,儘管是敵人,有不少滿洲健兒死傷在他的手裡,本汗及諸位旗主仍然對他敬佩有加。他擔心在歸順大金之後諸位會挾怨報復,諸位認爲應該怎麼辦?”

多爾袞笑着說:“正如汗王所說,我等對祖帥及祖帥所部之勇武頑強都佩服得很,若能化敵爲友,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挾怨報復!”

嶽託說:“正是!滿洲好漢,要殺人也是在戰場上兵對兵將對將的殺,殺降這等可恥之事,我滿洲健兒不屑爲之!”

衆將領都紛紛猛拍胸口,表示絕不會跟祖大壽過不去。皇太極等大家都作出保證了,望向軍使:“你可以放心了吧?”

軍使咬咬牙,說:“諸位將軍的誠意,小人看見了!只是事關萬餘將士的性命,小人不得不謹慎一點,還請汗王當着衆人的面立下毒誓,以安祖帥之心!”

皇太極點點頭:“這個是自然的。”刷一聲拔出匕首,往掌心用力一劃,登時鮮血噴濺!衆人大驚:“汗王!”皇太極擺擺手,示意大家安心,收回匕首,舉起血淋淋的手掌,大聲說:“本汗當着諸位愛將的面,對長生天發誓:若祖帥歸降,本汗將與他行三抱之禮,祖帥在明廷擔任什麼官職,在大金也擔任什麼官職,而且晉爵一級!自祖帥以下所有歸降的將士,任何人不得侮辱殺害,違令者,本汗定斬不饒,如果本汗違誓,天誅地滅,長生天作證!”

衆貝勒對視一眼,也拔出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劃,然後舉起血淋淋的手掌高聲叫:“我等對天發誓:祖帥若歸降,自祖帥以下所有明國將士皆將視作同僚,絕不辱罵殺害,如違此誓,天誅地滅,長生天作證!”

張洪謨、胡大先等人瞠目結舌,張春也吃驚的擡起頭,看着那一個個血淋淋的手掌,嘴脣微微翕動。這年頭的人對上天還是非常敬畏的,皇太極身爲後金八旗之主,一國之君,竟然對天發下血誓,再怎麼多疑的人,怕也要爲他所打動了!張春心裡發出一聲低嘆,虧當道諸公還一廂情願的認爲皇太極只是一蠻夷之首,不值一提呢,如此輕敵,對上的又是如此厲害的對手,除了慘敗,還能有什麼結果?

軍使怔愕良久,終於撲嗵一聲跪了下去,從袖子裡拿出祖大壽的親筆信,雙手舉過頭頂,聲音微微有點顫抖:“汗王之誠,可昭日月,小人代關寧軍萬餘將士謝過汗王不殺之恩!這是祖帥的親筆信,請汗王收下!”

皇太極將他扶起,說:“軍使不必如此多禮。”拿過一塊布將手上的血污擦乾淨,拿過信來拆開,細細看完,點了點頭,說:“祖帥心中所慮者,本汗都已經知道了,這就回信,釋祖帥心中疑慮。”讓人拿來紙和筆,當着衆人的面一揮而就,然後用印,交給軍使。軍使接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小心的收好,起身,皇太極派了兩名白甲兵送他回大淩河城,還不忘讓他帶上一些食物,這些細緻體貼的舉動,將那軍使感動得眼淚直流。

等軍使走後,代善向皇太極抱怨:“汗王,你是萬金之軀,豈能輕易發血誓,割傷自己!”

皇太極笑着說:“打了這麼多年仗,再重的傷也受過,這算什麼了。”隨手扯過一片白布將傷口包好,對衆人說:“祖大壽之所以寧死不降,是被阿敏在關內屠城的舉動給嚇怕了,就因爲阿敏一時衝動,累得大淩河之戰曠日持久,損失了多少滿洲健兒!你等要牢牢記住自己今天發下的誓言,萬莫再隨意殺降,否則明國每座城都像大淩河城這樣死守不降,我大金將永無出頭之日!”

衆人肅然:“謹遵汗王教誨!”

皇太極的目光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張春身上,說:“你們都下去吧,本汗有些話要對張大人說。”

衆人恭敬行禮,退了出去,偌大的王帳裡,只剩下皇太極和張春兩個了。

皇太極請張春坐下,親手給他斟了一杯熱茶。換了像范文程這樣的貨色,早就被感動得尿流滿面了,但是張春只是冷眼看着,面無表情。皇太極討了個沒趣,苦笑:“張大人,本汗敬你忠貞,惜你才華,自你被俘之後對你推心置腹,希望你能爲本汗效力,你卻一直不理不睬,叫本汗好生爲難啊。你到底想要什麼?”

張春淡然說:“敗軍之將,別無所求,只求一死而已。”

皇太極面色一沉:“你真不怕本汗殺了你,將你五馬分屍?”

張春說:“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皇太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看來張大人是決意不爲本汗效力了。”

張春一言不發。

皇太極說:“也罷,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強扭的瓜不甜,張大人執意要做明國忠臣,本汗也不勉強。張大人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本汗派人送張大人回錦州。”

張春本來一心求死,聽說皇太極要放了他,反倒大吃一驚,目光如閃電,盯着皇太極,問:“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皇太極溫文爾雅的一笑,拿起祖大壽的親筆信,說:“本汗只是想請張大人幫忙,把這封信送回錦州罷了。”

張春勃然大怒:“你已經大獲全勝了,還要如此羞辱我等,洪太,你欺人太甚!”

皇太極搖了搖頭,說:“告訴張大人一個好消息,那支來不及與你會合的紅衣飛軍已於今日抵達錦州,並且輕騎出戰,在黑林子大敗我正紅旗,以寡擊衆,沖垮了正紅旗一個甲喇,令那個甲喇損兵折將近四百,傷亡之慘重,自此役爆發以來聞所未聞!”

張春愕然,完全跟不上皇太極的思維了。天雄軍擊敗正紅旗,跟放他走有什麼關係?不過,聽說天雄軍以寡擊衆,擊垮了正紅旗一個甲喇,他那死灰一般的心裡還是燃起了一絲希望。長山戰役,他固然全軍覆沒,但建奴同樣損失不輕,天雄軍野戰能力又如此強悍,乘勢出擊,也許真的能將建奴擊退,解了大淩河之圍!無論如何,天雄軍既然來了,總得做點什麼,眼睜睜的看着祖大壽投降,明朝再次喪師失地,他做不到!

我要回去,我要告訴孫大人,祖大壽要降了,我要讓天雄軍趕緊增援大淩河城,絕了祖大壽投降的念頭!

張春並不知道,他的心思被皇太極看透了。不光是他的心思,就連孫承宗的心思,明軍可能作出的反應,都讓他揣摩了個八九不離十!放張春回去,用祖大壽將降的消息逼天雄軍出戰,然後在野戰中將這支新銳之師殲滅,這就是他接下來的計劃,跟放那名商人回錦州,逼張春倉促出戰一樣,都是陽謀。上一次的陽謀已經成功了,張春五萬大軍全軍覆沒,至於這次能不能成功,他只有六分把握。但對他來說,六分就夠了,天雄軍來援固然最好,後金八旗的戰果將再次添上輝煌的一筆,如果天雄軍高掛免戰牌,祖大壽也就理所當然的降了,他還是大獲全勝!

除非,天雄軍能在野戰中擊敗他麾下這五萬八旗精兵!

然而,這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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