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哀求

閻應元聽得清清楚楚,也將祖大樂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對他溫和的笑了笑,說:“不用爲難了,想見就見見吧,沒準是好事呢。”

祖大樂苦笑:“這個時候來找我,能是什麼好事?怕是想託我向冠軍侯和皇上求情吧?”

閻應元說:“不見見怎麼知道?”

祖大樂搖頭:“見不見都一樣……我幫不了他們,冠軍侯對關寧軍的背叛恨之入骨,天下百姓對關寧軍與建奴同流合污,甘爲鷹犬的行爲更是恨之入骨,我幫不了他們……”

祖大樂很瞭解關寧軍。按說遼東那寒冷、荒涼之地出來的漢子,一個個都應該是響噹噹的硬骨頭,但是關寧軍很奇怪,從他們組建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對後金硬氣過。或者說,從這支軍隊組建的那一天起,這支軍隊就沒有把光復遼東當成過自己的使命,它只是遼東將門的私軍,將士、武器、糧秣、土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遼東將門的財產。與此同時,它還是朝中文臣集團吸血的重要渠道,關外的屍山血海催生了關寧軍這個怪獸,而關寧軍這個怪獸又催生了一個依附在這個怪獸身上,以它爲中介瘋狂吸血的利益團體……一句話,這支軍隊最主要的作用不是拿來打仗,而是拿來斂財的,這樣一支軍隊能打硬仗才叫怪事!而現在這支軍隊卻遇上了一個比建奴還要厲害百倍的強大對手,當初輸給清軍他們還可以縮回錦州、山海關,現在他們卻已經無處躲藏,輸了就必死無疑,只有打贏,纔有一線生機!問題是不管他們怎麼拼命,也沒有絲毫取勝的希望!所以,見勢不妙的關寧軍試圖通過一些渠道釋放善意,像賣崇禎那樣把皇太極賣掉,以保存自己……

很可惜,楊夢龍不是皇太極,他可沒有跟祖大壽、吳襄折節下交的興趣。楊夢龍是那種非黑即白天的人,眼裡不揉眼,關寧軍這種自認爲聰明的舉動,在他,在此時的明軍看來,簡直就是大明最大的恥辱!如果關寧軍一條路走到黑,血戰到底,沒準還能贏得明軍一絲敬意,現在這種做法只會讓楊夢龍他們覺得噁心,而非曹操驚聞許攸來投的欣喜若狂。所以祖大樂認爲沒必要去見這位使者,因爲這毫無意義。

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好幾年不見了,又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說祖大樂不想見見祖大壽,瞭解一下祖大壽的近況,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閻應元的勸說之下,他最後還是點了一下頭,說:“帶他過來吧……”

很快,那位使者被帶了過來,倒是一位眉目如劍的年輕人,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高大但絲毫不顯得臃腫,如同一頭豹子,十二分的剽悍。祖大樂一見他,眉頭便皺得更緊了:“祖思賢?你怎麼來了!?”

這位青年一見祖大樂,打老遠的便滾鞍下馬,雙膝跪地一路跪着過來,連聲叫:“義父,義父!孩兒可見着你了!”

河洛新軍本來對這位英氣勃勃的青年觀感還算過得去的,但是看到他不顧地上的泥水一路跪着爬過來,不禁發出一陣響亮的噓聲,關寧軍出身的槍騎兵默不作聲,擰過臉去,沒有讓河洛新軍看到他們臉上的失望與尷尬。祖大樂怒喝:“給我站起來!”

祖思賢被他吼得渾身一哆嗦,本能的想站起來,但是膝蓋跟生了根似的,只擡起一點點又跪了下去,用力磕了一個頭,叫:“義父,孩兒找你找得好苦啊!”

閻應元詫異的問祖大樂:“這是唱哪一齣啊?”

祖大樂說:“他是我手下一位百騎隊長的獨子,他爹隨我救援大淩河的時候戰死,屍首沒能搶回來,當時他才十二,只剩下個體弱多病的母親帶着他,日子過得很艱難。我憐他母子生存不易,被認他作養子,傳授他武藝,供他讀書,盼他能夠成才,別給他爹丟臉。幾年之前我奉命領兵入關,歸河洛新軍建制,幾次寫信回錦州讓他到南陽來他都不肯,所以一直都沒有見面,現在總算是見着了,可是……”說到這裡,他的失望再也掩蓋不住了。在楊夢龍的影響之下,河洛新軍……不,整個河洛、湖廣地區越來越以跪拜爲恥,一致認爲人應該自愛,這膝蓋跪父母跪先人就夠了,動不動就下跪,那是丟人現眼。祖大樂也接受了這一觀念,所以看到養子這副膿包樣,簡直就失望透頂。他跳下去,強行把祖思賢給拽了起來,揚手就想一記耳光扇過去,卻發現這小子已經比他還要高小半他頭了,而且長出了疏疏的鬍子,他的巴掌停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去。

孩子已經長大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當衆打他了。

祖思賢面帶懼色,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囁嚅着說:“義父……”

祖大樂冷然問:“我大哥讓你來的?”

祖思賢老老實實的說:“是的。平南大將軍……啊,不,是總兵大人說我與義父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了,理應見上一面。”

祖大樂嘆氣:“他卻是有心了,知道你我已有數年不見,特地讓你過來讓我看看。”

祖思賢有點着急:“義父,孩子有好多話想跟你說,能不能找個地方暢談?”

祖大樂搖頭:“不用了,你想說的我都知道,真的不用了……上馬吧,什麼都不用說,就陪我四處走走,四處看看。”

祖思賢欲言又止,但是看到祖大樂理也不理,徑直上了馬,他也無奈的嘆了口氣,翻身上馬,跟在祖大樂後面一溜小跑,朝遠處跑去。看着前方那個魁梧的背影,他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祖大樂教他騎馬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在前面,而他膽怯的騎着高頭大馬跟在後面一溜小跑……

看着這兩位跑遠,幾位大隊長湊了過來,問閻應元:“軍團長,要不要派人盯着?”

閻應元說:“不用,我信得過二將軍。你們就別瞎操心了,管好各自的部隊,加快速度!豐臺那邊都不知道打成什麼樣子了,早一天到早一天安心!”

一聽他提起這個,那幫大隊長馬上正經起來,不敢再吱吱喳喳,各自下去監督部隊,把離了隊的士兵踹回隊列裡,或者幫腳底走得起泡,一瘸一拐的士兵背行李,催促大家加快速度。他們爲什麼這麼拼死拼活的趕路?還不是想搶在建奴前面趕回豐臺去支援楊夢龍!現在北京越來越近了,但是形勢只怕是越來越危急了,不加快速度可怎麼行!

祖大樂也沒走遠,走出一里路左右就勒住戰馬,撥轉馬頭,祖思賢有樣學樣,也勒住戰馬,小心翼翼的叫:“義父……”

祖大樂揚手示意他不要說馬,然後指向遠處正沿着官道快速行軍的河洛新軍,說:“什麼都不用說,你看着就好了,睜大眼睛,認認真真的看!”

祖思賢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再問,只能順着祖大樂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他一跳:在一面面黑色猛虎旗的指引之下,河洛新軍整整一個軍團再加上數量可觀的騎兵,整整一萬五千多人,排成長長一列,昂首闊步,大部向前!他們的褲腳裹滿了泥巴,估計已經走了很長的路,但是隊形還是那麼整齊,不管走到哪裡,都像是在兩根拉得筆直的繩子中間行軍!最可怕的是,在行進的時候,居然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是目不斜視,向前,向前,再向前,脫離隊列的人馬上就會被軍官踹回去,至於到路邊的村鎮里弄點東西這種明軍認爲理所當然的小動作,壓根就沒有人去做,只有輕騎兵分分合合,前出五六裡地進行偵察,不用說,配合、調度的水平也是極高的,敵軍想要突然襲擊這支軍隊,當真是難過登天,首先輕騎兵偵察這一關就過不去!

他倒抽一口涼氣,這哪裡是什麼軍隊啊,分明就是一條全身長滿觸角,隨時準備竄起來跑人的蟒蛇!他們的紀律性實在太可怕了,這支軍隊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啊!

祖大樂似乎看出了他心裡的想法,既苦澀又自豪的說:“這是河洛新軍戰鬥力最弱的一個軍團,它去年六月才組建的。”

祖思賢駭然:“這……這是河洛新軍最弱的?那最強的在哪裡?”

祖大樂說:“最強的就在豐臺啊,你從北京那邊過來,應該知道的。也許你會以爲我是虛張聲勢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真的是河洛新軍最弱的一個軍團,換作第一軍團或者第二軍團,他們的隊列會更加整齊,行動速度會更加快,更用不着軍官將脫離隊列的人踹回去……光是看着他們列隊快速走過來,你就會絕望。”

祖思賢冷汗都冒出來了。遼東之戰,清軍俘虜了一些零散的天雄軍將士,審問俘虜的時候這些俘虜冷冷的說他們是天雄軍三個軍團中最弱的,如果清軍對上的是另外兩個軍團,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當時他就覺得難以置信,李重時軍團的紀律性、作戰意志和軍事素養已經是讓人目瞪口呆了,如果他們只是天雄軍中最弱的一個軍團,那另外兩個軍團得強大到什麼地步?現在他看到閻應元軍團以整齊的隊列沉默地快速行軍,已經是歎爲觀止,可是祖大樂卻告訴他這只是河洛新軍最弱的一個軍團……

錯了,關寧軍從一開始就賭錯了,他們就算自動解散也比跟清軍合作,滅掉三十萬大明北伐軍強啊!

祖大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大哥他小看了天下英雄,你們更是小看了冠軍侯、肅毅侯和他們的軍隊,以至於鑄成大錯!現在大錯已經鑄成,我也無能爲力了!”

祖思賢面色發白,叫:“義父!”

祖大樂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如果你看清楚了,就回去吧,告訴我大哥,不要再心存幻想,一絲都不要,趕緊投降,聽候發落,我再以我所有戰功相抵,或許能保住他的性命……不要再幻想着以出賣清軍爲條件跟冠軍侯討價還價,這樣只會讓冠軍侯更加看不起他!我們關寧軍已經夠丟人的了!”

祖思賢滾鞍下馬,跪地不起,連連磕頭,哀聲說:“義父,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並非我們關寧軍對不起朝廷,是朝廷對不起我們!我們守在關外這苦寒之地,每年要死傷多少人,苦苦守住關寧防線,讓關內那些官老爺們可以繼續醉生夢死,我們容易麼!他們倒好,不僅不憐惜我們的辛勞,局勢稍稍好轉就想一腳把我們踢開,祖總兵是逼於無奈才這樣做的啊!現在祖總兵已經知道錯了,難道就不能給他,給我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麼!義父,救救關寧軍吧,只有你才能救我們了!”

祖大樂無力的說:“我說過,我救不了你們,誰也救不了你們!回去吧,把我的話原原本本的轉告我大哥,我希望他,更希望你們能作出正確的選擇,我們已經做錯了太多事情,不能再一錯再錯了!”

祖思賢嘶聲音叫:“義父————”

祖大樂卻沒有興趣再跟他聊下去了,一踢馬腹,朝自己的部隊飛馳而去,疾疾的蹄聲中,他的聲音暮鼓晨鐘般在祖思賢耳畔響起:“回去吧,不要再來了,來也沒有……如果有機會再見面,我希望你能記住,不要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男子漢的膝蓋是用來支撐脊樑的,不是用來跪人的!我對你很失望!”

祖思賢徹底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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