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弱柳手指的方向看去,眼角一顆紅痣的女子目光呆滯,沒了昔日的靈動,連一身傲氣也被磋磨得乾乾淨淨。
而今的綺羅已經不是九重天上的仙子了,她被貶至阿修羅成了最低等的昌伎,今日是她一次接.客,浮生館因此變得十分熱鬧,客人比平日足足多了一倍不止。
“你要把老孃憋死麼?”使勁掙脫了陸朝的鉗制,弱柳順了半天的氣,“若不是有她在,我們哪有閒工夫伺候你們兩個窮鬼。”
方纔還對他們愛不釋手的女子忽然就翻了臉,陸朝苦笑,果然是表子無情。
“好好好,是我對不住弱柳姑娘,我叫崔鈺自罰三杯好不好。”遞了酒杯過去,想要緩解下氣氛。
崔鈺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熱辣的感覺從喉頭一直滾進胃裡,阿修羅的酒極烈,卻也比不過他心頭的焦灼。那個女人已經沒了記憶,縱使想要問一問冥魅的情況也是不可能了。
“摸是摸不得,但酒量還不錯。”媚眼輕佻,弱柳這才消氣。
一曲終了,綺羅被一個腦滿腸肥的修羅男子帶走了,衆人散去,崔鈺和陸朝也離開了。回去的路上,見他臉色依舊不好,陸朝關心地問到,“是酒喝得不舒服麼?還是擔心帝姬.......”
“我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依着你對天君的瞭解,你覺得他會爲了魅兒這樣大動干戈麼?我聽她說過,綺羅是緊那羅族的嫡女,雖是家奴,好歹也是天龍八部衆,這樣的懲戒着實有些嚴重了。”
雖然從冥魅的角度考慮,崔鈺一點也不同情綺羅,但是從理性的角度分析,這事情着實有些古怪。
撓了撓頭,陸朝承認他的話有道理,“天君我是沒怎麼見過,但聽府裡的人說就是個紈絝子弟,最擅長做老好人,和稀泥。按理說不該如此行事,會不會是爲了賣府君一個面子?”
“那就是要治泰山府於不義了,既能挑唆緊那羅族和泰山府的關係,又能殺雞儆猴。”
聞言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個天君有這麼深的心思麼?”
帝俊的心思何止是深,簡直是深不可測,崔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道,“我猜這裡面一定還有更大的陰謀,所以我想,是否有什麼辦法能讓綺羅恢復記憶,哪怕是零星一點也好。”
“這個太難了吧,她被挖了心。”
“阿修羅的男人靈魂難以凝聚,所以樣貌醜陋,可修羅界的女人如此貌美,那麼魂靈一定護的很好,所以我們只要查出修羅界的女子把魂靈藏在了何處,再教會綺羅就可以了。”
搖了搖頭,陸朝並不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她不是被挖了心,而是變成了一顆心,阿修羅的女人如果知道如何駕馭靈魂,那麼她們不就成了完整的人麼,還需要依附那些醜八怪麼?你記不記得梅生說過,修羅界的女子要依附男子活着,所以這個秘密一定只有修羅界的男人才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修羅界的男人可以保存魂靈而無法凝聚,而阿修羅的女子空有皮囊?”
“漂亮的人不一定有靈魂,皮影、人偶、哪怕是一幅畫都可以很美。都說男女本是一體,修羅界的人明顯是被一刀砍成了兩半,在這一點上,他們還不如凡人,根本沒有七情六慾,粗魯又蠢笨。”
崔鈺擡起頭望着阿修羅陰沉的天,星光晦暗,就像是一幅落了塵土的畫。
“泰山府能鎮壓阿修羅,生死簿裡記載的秘密會不會跟這個有關?”陸朝忽然很興奮,使勁拍了下崔鈺道,“冥家先祖闖出了阿修羅,靠的不是鴻鳴刀一路殺出來的麼,你要是能參透這個秘密,一定也能出去。我看什麼羅剎城主的,不過就是個幌子罷了。”
兩個人的思路漸漸清晰,雖然要撥開阿修羅的層層迷霧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但好歹有了一絲希望。
此後的日子裡,陸朝隔三差五就往浮生館跑,畢竟是捕快,不比苦役營的人行動受限,男人的所有收入都用在了喝花酒上,好在酒桌上得到的消息遠遠比酒值錢多了,他也不虧。
而崔鈺則負責在背後出謀劃策,平日裡在府衙裡兢兢業業做事,以求二人能儘快升遷。
這日陸朝從浮生館回來,一臉的喜色,男人一身酒氣地湊到崔鈺身邊道,“有個好消息,伎館裡有個姑娘,雖是生面孔,但其實也待了很久了,只不過一直做清倌,如今眉眼長開了,姿容絕色,堪稱館裡的翹楚。”
接過來對方遞的茶一飲而盡,陸朝跟在崔鈺身後回到內室,“本來館裡是想將她留着接替四姑娘的,可不知怎麼了,竟和城主的兒子搞到了一起,惹得那媽媽窩火至極,但礙於面子,又不能直接責罰,索性要將人賣了,多少賺點錢纔回來。”
“眼看着多年培養的人忽然被截胡,要是光做順水人情便宜了城主的兒子,確實很虧。所以只能裝作不知道,賣點是點。”陸朝盤腿坐在牀上,伸了個懶腰道。
“只是既然是城主兒子的相好,誰家買回去不是結仇了麼?”
“你能不能說重點?你要買那個姑娘麼?”崔鈺皺眉,今日該換他到地上睡了,嫌棄地將陸朝的鋪蓋扔給了他。
“喂,我也是很乾淨的,你這個人真是.....”撣了撣被褥,陸朝繼續解釋,“我在想,會不會是那個四姑娘不願被接替,故意將人支走的,所以如果我們能接觸到她,會不會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情?”
“裴二不是說了,就連城主也要賣阮瑟瑟幾分薄面,你有把握對她色.誘成功麼?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再被阿修羅的男人打斷了腿。”
嗤了一聲,陸朝被他揶揄慣了,倒也不往心裡去,“我們可以先去看看熱鬧啊,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那個四姑娘很少出來,但明日一定會露面,先多增加一些碰面的機會,說不定日後熟了呢。”
“你那裡還有多少錢?”崔鈺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問到。
“你瘋了吧,不會真要給她贖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