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直到我十歲,我們都生活在宮裡,從未出過冷宮一步。其實冷宮裡也就六個人,我娘、秋姨、梅姨、師傅,廚娘劉媽和我,都是父皇的心腹。冷宮外的防守十分的緊,有父皇的暗衛守護,還有父皇的聖旨,倒也沒有人打擾。
在此期間,父皇每年只能來看過我們幾次,就在我快滿十歲的時候,在父皇來了一次以後,母親又有了孩子,父皇也沒有請御醫診治,因爲我的師傅馮鶴嵐也精通醫術,平時冷宮裡的人生病都是由馮鶴嵐調理的。
就在我過十歲生日那天,本來我以爲會和以前一樣,父皇會派身邊的太監送一個禮物來,可這一天一大早突然宮門大開,門外來了一大堆人,說是迎我們出宮,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無從反抗,母親帶着我從冷宮離開,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冷宮外面的情形,但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我的師傅和梅姨。
我們來到了金殿上,父皇坐在上面,殿上站滿了大臣,我有點害怕,孃親摟着我,我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在瑟瑟發抖,我是一個男子漢,要保護好我的孃親,於是我還是行首挺胸的走進了大殿。
只聽父皇在上面大聲地說:“各位愛卿,今日朕要宣佈一件大事,就是朕並非後繼無人,因爲今天就是朕的兒子寂兒十歲的生日,朕今天就準備立他爲皇太子!”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譁然,原來父皇爲了保護我,竟然對外宣稱我娘生的是一個女兒,由於我娘是戴罪之身,於是下旨將孩子送給了左芙蓉撫養,取名冷心,稱心公主,而我的存在除了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曉,而且這幾年父皇的後宮嬪妃無一人懷孕,羣臣經常在殿前要父皇選妃,爲皇室開枝散葉。
當父皇在宣佈立我爲太子的時候,我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師傅早就將太子的責任與未來告訴了我,我就是以後的一國之君。
可當時殿上有人跪下了:“皇上,臣實在心痛!這十幾年來,臣一直盡心盡力輔佐皇上,爲這朝廷可以說是鞠躬盡瘁,實在想不到皇上竟然對天下的臣民撒了這樣一個彌天大謊!臣相信這位小皇子是皇上的親骨血,但皇上所作所爲實在讓臣心寒,讓天下臣民心寒!”
那人指着母親,雙目流淚:“皇上爲保一個罪妃之子,不惜欺騙天下!皇上不要忘了,芙蓉的孩子就是這個女人害死的!叫老臣怎能不心痛!”忽的又跪下:“臣老了,今日臣就告老還鄉,請皇上恩准!”
說話之人正是丞相左越,那左越是何等的老謀深算,就這幾句話,就定了父皇的不是,一招以退爲進,讓父皇騎虎難下。左越做了二十幾年的丞相,在朝中的根基很深,如果他以告老的名義真的退出朝堂,對北陵國的朝政就已經有了極大的影響,如果他再懷恨在心,從中作梗,謀朝篡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實父皇爲什麼這麼做,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父皇的保護,我根本活不過十歲,而且左越一直按兵不動也是因爲父皇膝下無子,自己的女兒又把握着後宮,一切盡在他的算計之中,如今突然出來一個已經十歲的太子,無疑讓他手足無措,但很快他就有了這種以退爲進的方法,看父皇如何對羣臣交代,自己也好出師有名。
父皇看來是鐵了心要將孃親和我接出冷宮:“好,丞相這幾十年也算是勞苦功高,想必也累了,朕答應丞相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朕還有賞賜,以表示朕對丞相多年辛苦的感謝。”
朝堂上有人歡喜有人愁,隨即有人跪下表示祝賀,是真是假,我也看不出來。父皇本來要恢復母親皇后的身份,由於羣臣的反對,說母親到底是戴罪之身,害死過皇嗣,罪大惡極,不能母儀天下,父皇沒有辦法,只得將母親再次送回冷宮,而我終於成了太子。
我的身份大白天下了,父皇十分重視我的學業,要重新派老師教我,但我還是十分想念我的老師馮鶴嵐,可我每次和父皇提起這個人,父皇和嚴肅地要我不要再想他了,好好學習治國之道。
可是,第一天我去冷宮看望母親,聽到了父皇和母親在吵架,才明白父皇已經將馮鶴嵐給毒殺了,原來父皇在吃馮鶴嵐的醋!這六年來我們三人相依爲命,父皇雖然不能經常來看我們,對我們三人的在一起的情形也略有耳聞,現在想來,師傅心中是有我的母親的,但他對母親卻是一直髮乎情,止於禮,從沒有越逾,師傅可以說是真君子。
就在師傅死後,梅姨也隨着服毒自盡了,後來我才知道是梅姨向父皇密報了師傅教孃親學琴之事,原來梅姨心中一直暗戀師傅,見師傅心中只有我娘,想着告訴皇上這些事,拆散他們,然後自己會陪着師傅,沒想到父皇大怒,立刻將師傅賜死,梅姨心中痛極,也去了。
母親哭着責怪父皇殺了師傅,可父皇卻認爲母親對師傅有情,更加生氣,兩人不歡而散。後來我也躲在旁邊大大的哭了一場,那是我這輩子唯一哭過的一次,就是覺得心裡很難過,師傅他對我真的很好…
安雯聽着冷寂的敘述,原來冷寂有着這樣不凡的童年遭遇,在講述自己的故事的時候,冷寂沒有用“朕”,而是平淡地說着自己的往事,說到馮鶴嵐的時候,安雯注意到,冷寂的眼眶紅了,時隔多年,還有如此深的感觸,說明冷寂對那個師傅的感情是真實的,那種如父如子的感覺,彌補了他童年缺失的父愛,又怎麼輕易忘記?
說到動情之處,冷寂頓了頓,又接着往下說,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這些陳年往事自己從不願意多想,今天卻願意說給面前的女子聽。
(後面和前面一樣,不加引號了,太多了,都是冷寂說的話。)
後來我在冷宮的時間就少了,幾乎一直陪着父皇的身邊,父皇很少臨幸後宮的妃嬪,晚上經常是父皇和我睡在一起,即使是父皇偶爾臨幸那個妃子,早上醒來我還是發現父皇睡在我的旁邊。
父皇對我的要求十分的嚴格,他在早朝之前必定親自將我叫醒,讓我早早地去書院學習,還經常檢查我的課業。
母親的肚子也越來越大,可父皇還是和母親賭氣,沒有去看過她,只讓御醫全力照顧。
直到母親臨盆的那一天,接到太醫急報,難產,可能大小都不保,父皇一聽,像瘋了一樣的往冷宮跑,那可能是父皇一輩子最沒有形象的那一天,我記得父皇的頭髮都跑散了,我跟在父皇后面,也拼命的跑着。
也就是那一天,他們重歸於好了,記得父皇不顧太醫的阻止,跑進了產房,我被攔在了門外,只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母親對太醫說保孩子不要顧自己,因爲自己想爲心愛的男人再留一個孩子,哪怕是用自己的命!皇室的人丁太單薄了。
第一次聽到了父皇的哭聲,說自己不該吃醋錯殺了馮鶴嵐,其實他也知道母親和師傅之間是清白的,兩人冰釋前嫌,在父皇的鼓勵之下,母親終於順利產下了我的妹妹冷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