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韓嬤嬤與阿碧客客氣氣在郡主府門前送了幾位老夫人上馬車時,長安貴府已經傳遍了,驃騎大將軍顧青族裡的長輩族親來長安,卻被顧老夫人拒之門外,只能在邸舍落腳,零陵郡主親自去邸舍替顧家賠不是。
這些時日因爲天后的病情與宮中的局勢安靜了許久的貴府裡終於有了新的談資,哪裡還耐得住,半日功夫便傳得貴府里人人皆知了。
顧明珠聽了小葵繪聲繪色學着霍五夫人登門來打探消息所說的話,輕笑一聲:“這會子那邊府裡該急了吧。”
往日裡顧老夫人常拿孝字來壓着所有人,如今顧家族親長嫂來了,她卻讓人住在邸舍,失禮又不敬,如此一來她再想倚老賣老,拿着孝字來壓人也是不能了。
顧老夫人的確是真的急了,她沒想到不過是幾個鄉下的老婦人來一回長安,就給她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才一日的光景就鬧得人盡皆知,都知道她們是顧青族裡的長輩族親,才登門就被她趕了出去,只能委委屈屈住在邸舍,這樣莫須有的傳言生生把她描繪成了一個嫌貧愛富不尊宗族的勢利眼了。
這樣的謠言還傳得沸沸揚揚,連衚衕裡的幾戶相熟的府裡也都說得似模似樣,還有人說看見了將軍府的僕從把族裡的幾位老夫人擋在門外,惡聲惡氣不讓她們登門,更是坐實了顧府的傲慢與失禮。
下人從霍府下人嘴裡得了消息傳回來給顧老夫人聽了,把她氣得個倒仰,話都說不利索了:“什麼叫我趕了她們出去,是她們自己妒忌,不肯留在這裡,非要去邸舍的,幾個鄉下婆子就是住在邸舍又有什麼奇怪的,竟然還敢說我嫌貧愛富,什麼嫌貧愛富!我能是那種人嗎?”
她瞪着眼望向下面的鄧嬤嬤,鄧嬤嬤不安地囁嚅道:“老夫人怎麼會是……”
可這話她真有些不知該怎麼說,還是一旁的毛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趕在顧老夫人要變臉之前道:“這會子哪裡還想着要與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計較,若是依我之見,該好好請了幾位族裡的老夫人來,客客氣氣請她們在府裡住下,也好教那些說閒話的瞧個明白,可不是咱們府裡不留客呢。”
她自顧自說着,也不理會黑了臉的顧老夫人:“終究是族裡來的,若是怠慢了怕是這閒話越傳越盛,不說傳到宮中去,就是入了哪個御史的耳朵裡,有意參奏一本,只怕也不是好事。”
顧老夫人原本聽着她的話便拉長了臉,要教訓幾句,責怪她要讓那幾個老虔婆進門來,但聽到後面又不由地皺了眉,好一會沒有開口。
毛氏倒也不急,慢條斯理地等着顧老夫人點頭了,這些話也都是郡主府使了人來與她說的,想來顧老夫人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果然,過了好一會,顧老夫人才不得不開了口,不情願地道:“罷了,罷了,爲了不教大郎爲難吧,讓人去邸舍把她們接過來,有什麼話就在府裡說,也不用鬧得滿城風雨,只當我是個勢力的。”
何況她也不相信幾個青州來的沒權沒勢的老虔婆能把她如何,從前她們是仗着族裡的勢,又是長嫂才壓着她一頭,現在她是將軍府老夫人,看她們進了府又能拿她如何!
將軍府的馬車也到了邸舍,毛氏親自帶着鄧嬤嬤與婢女們過來,好話說了一籮筐,纔在所有人好奇打探的目光中請了幾位老夫人,再一次回了將軍府去。
只是這一回傳言又有了新版本,說是前一回顧老夫人趕了幾位族裡長嫂出門去,不曾想被人知曉了議論紛紛,她不得已才讓二夫人帶着人接了幾位老夫人回去,卻是打算過兩日就趕了她們回青州去,不肯多留她們。
一時間,貴府裡來往聊天的談資也就是顧家的事了,那些素來愛八卦打聽的夫人們早早吩咐了下人去打聽着,倒要看看顧老夫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這樣打算的。
顧明珠倒是沒再多過問將軍府的事,她一早讓人備好了賀禮,便帶着阿碧小葵往明威將軍府去了,這纔是她出宮要做的正事,也是天后要她辦妥的事。
明威將軍孫瓏說來不過是正五品的武職,府裡的小娘子及笄也算不得什麼大喜之事,原本也不過是請親朋故交小賀一場便是,可如今瞧來卻不是一般的熱鬧。
明威將軍府的衚衕門外已經堵得水泄不通,還陸續又馬車向着這邊駛來,看來都是來賀孫小娘子及笄的。
顧明珠的馬車也被堵在了衚衕口,緩慢向着裡面走着,不過比起那些着急着要登門道賀與孫家攀交的人來說,顧明珠是真的不着急。
她閒閒地端着茶甌吃了一口,又吩咐阿碧換了鏤空銀香囊裡的香塔,不急不慢地等着。
倒是小葵忍不住從簾子後面瞧了幾眼,驚訝地道:“不過明威將軍府小娘子及笄,怎麼來了這許多人道賀,瞧着竟然比先前的淮陽伯府老夫人大壽還要熱鬧。”
她跟着顧明珠也去過不少貴府,見識過不少場面,難得的覺得驚訝。
顧明珠笑了笑,自然是不一樣,如今的明威將軍孫家雖然不過是五品武職的府邸,卻有一門了不得的親家,輕車都尉韓彥韓家。
韓家長女已經被聖人欽封爲貴妃,天后又是病重不起,接下來能夠登上後位正位中宮的怕也只有韓氏了,而聖人更是有意重用韓彥,讓他執掌東南兵權,與驃騎大將軍顧青抗衡,有這樣好的親家,也就難怪不少人上趕着來明威將軍府道賀了。
而今天顧明珠也是要來當一回上趕着巴結韓家孫家的人。
她笑了笑,放下茶甌,吩咐阿碧:“一會可要好生捧了賀禮,隨我進去道賀。”
又望向小葵:“可不許冒冒失失闖禍,今兒咱們可是來賀喜的,就該誠心實意的,好好與孫夫人她們說話熱鬧。”
阿碧與小葵忙應着,卻是鬧不明白爲什麼郡主要來這個素來沒有往來不相識的孫家道賀,還這般慎重其事,看來郡主又是有什麼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