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纂嘲笑道：“現在急了？”
他拍了拍裴二柯的肩膀，笑道：“你們頂級法眼的擁有者都是一個鳥樣。”
“當年我叔父點評王戎窺日法眼的時候說過，他年幼時眼窺大日，不掩鋒芒，難免爲灼灼大日之光所傷，威能廢了大半。其人後來未必不知自己年少之時犯下了何等大錯，但不也一樣過去了，也沒見他如你這般自怨自艾……”
“可見看到不該看的，是你們這種人命中的禍根，法眼越強，越有一天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此番廢了，也算是應劫了！”
裴二柯擡起頭來，面色扭曲，厲聲道：“你懂什麼？”
“王戎如何能與我比？他那雙眼睛年幼時便不掩鋒芒，強窺大日。”
“大日真火之光何其爆裂，其以神目之能洞穿大日之光，上探天宮，卻是讓他得到了一雙可以勘破任何強光，看得到極遠極大之物的窺日神眼！”
“但也因此失去了觀微之能……”
“所以，我才說他年幼時不知天高地厚，自廢大半神眼威能。”
“而我這雙眼睛，自幼便以三光神水保養，用三種清靈淨水養育而成，自小便在漆黑無比的屋子裡，直到眼睛在極黑的地方，觀萬物如洞火。然後再每日觀星，以最爲溫和的星辰之光來養眼。”
“如此三歲，觀星大成，百日鑄就一品天星道基，可上窺天宮。”
“但我避而不看，每日以辨星爲樂，直到我這雙眼睛能分辨出億萬星河之中，每一縷星光最微妙的變化，波動，同樣是感應天地，你們能分辨多少種元氣？而對我來說，天上有多少顆星星，就有多少種元氣。”
“於是天下萬物，入我目中不過是星光聚散，一應神通，不過是天星的幾種變化罷了，甚至稱不上覆雜微妙。”
“如此無數道法神通，一修就成，一看就會。”
“哪是王戎那雙半廢的窺日神眼所能相比的！”
裴二柯字字泣血：“丹成之後，我早就能上窺大日天宮，他那雙神眼能做的，我都能做到……而我能做到的，他想都想不到！”
“原來如此！”李重忽然恍然的點了點頭：“你和王戎的法眼，本質相同，乃是一種仙骨不同變化。”
裴二柯臉色驟變。
“我知道你爲何膽大包天到敢於窺視始皇陵了！”
李重眼中黑蓮綻放，散發一絲邪異。
“王戎的法眼乃是窺光，是用自己的眼睛強行洞穿，窺破事物的本質，而你的眼睛的神通是納影，是將萬物散發的每一縷光納入眼中，繼而分析推演其本質。”
李重的話讓裴二柯神色越發凝重，也不再哀嚎，反而翻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李重。
就連旁邊的李休纂都看出來，李重這幾句話，好像真捅到了他的痛處。
李重伸手在裴二柯僅剩下的那隻天星法眼上一點，卻見那眼中密密麻麻宛若星河一般的星光驟然放大。
裴二柯的眼睛此刻大如星球，而裡面點點星光放大後，赫然是一隻只瞳孔。
那無窮無盡的星光，那燦若星河的天星法眼，乃是無數密密麻麻，宛若宇宙中無數星辰一般的瞳孔。
此刻，縱是李休纂都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旁觀者無不心裡發毛。
任誰一想，發現這鼎鼎大名的天星法眼，內中宛若星河倒影的虹膜上，卻是無以計數的瞳孔，眼睛，在盯着自己。
誰不心底發寒，感到不適？
裴二柯的瞳孔，更是無數星辰瞳孔重疊之後，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洞，彷彿能吞噬一切。
但如今這漫天星辰爲瞳，無盡黑洞原點爲眸的眼睛，每一個瞳孔都在散光，宛若億萬顆神光渙散的星辰。
“你的確吸取了王戎的教訓，不，應該是你的師長知曉了王戎的神眼故事，窺探到了其法眼的本質，然後尋到了你這個與他擁有同樣仙骨天姿的仙胚，用他所領會參悟的神眼法門，教你修成此等瞳術。天上星辰無盡，每一顆星辰都代表着世間某種元炁本質，故而觀遍天星，等若觀遍世間一切元炁。”
“如觀遍世間元炁，則一切變化都逃不出你的眼睛，自然能從中窺到任何道法神通的本質。”
“難怪你會覺得王戎的眼睛，相比於你乃是廢了！”
“而且這等瞳術只有你能修成，你幼時三年黑暗，不是在養眼，而是入暗，讓你的眼睛對光無比敏感，如此才能保證在你觀星窺天的時候，就連最微弱的星光都能入你眼中，而且，不是你修成了天星法眼，因爲星辰無量，無人能一一修成，一一觀遍那無量星辰。”
“而是天星主動修成了你的眼睛！”
“借用你那天生神眼的本質，能叫星光落下之時，在你眼中倒影出一枚瞳孔，藉助你的天生神眼，修成它們的眼睛！”李重盯着裴二柯，冷冷道：“所以，並非是你修成了天星法眼，而是有人以你爲胚，叫漫天星辰的眼睛倒映其中，不是你在看它們，而是它們透過你的眼睛，在看我們！”
此刻裴二柯終於色變，他厲聲道：“你是誰？這不是下界該有的見識！”
李重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白鹿：“你可以借用億萬星辰之眼，我難道就不能借用別人的見識嗎？”
白鹿此刻正在偷偷傳音給李重：“怎麼樣，我的《喚魔經》厲害吧！”
“自從跟着老爺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道之終極就在身邊，領略到老爺的驚天智慧之後，我就苦苦探求，這幾日一觀黑蓮，終於領悟到老爺驚天智慧的萬一！這門《喚魔經》傳給你，叫你隨時隨地能模擬老爺的驚世智慧，如此有朝一日，必能有所精進！”
“太邪門了！”李重搖頭道：“你絕對領悟偏了，這不是正道啊！”
億萬星光爲眼，本不是如此邪門的，而是一種天人感應的法門。
但經由李重顯化出來，就顯得分外邪門了。
如此在裴二柯心中種下魔念，日後他無論修哪條路，都必然逃不出那億萬星辰在他眼中化爲瞳孔的這邪異一幕的影響。
其神眼必會帶着一絲魔意！
“星辰天乃在天界，你的天星法眼，窺萬物之影只是一重，天界藉助你的眼睛監視地仙界，纔是第二重！”
李重想了想，腦海中的黑蓮微微一轉，開放一二品蓮花，略微動用了錢晨千萬之一的智慧，便想到：“傳說曾有元神真仙，擬化李樹，試探王戎，最後還傳他大法，想必那就是你的師承。”
“王戎神眼窺日之後，只怕驚動了仙界，讓天庭派人來調查，知道這法眼本質之後，便想出了藉助此眼監視地仙界的妙法，然後……”
“先有王戎，然後是你，沒有這麼巧合，或許你的誕生，你的這種仙骨天資，都是天庭操弄命運，讓你誕生出來的。”
“難怪你不顧自家的安危強窺始皇陵。”
“一是你的天星法眼，以餘光觀影衍道，本來不會觸及被你窺探者的本質，二是你的眼睛有自己的意志，它們要探看始皇陵內的虛實！”
裴二柯面色如鐵，李重卻猶疑道：“而你，究竟知不知道背後這些秘密呢？”
看着已經完全不裝了的裴二柯。
李重感嘆道：“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一顆棋子罷了！”
白鹿在旁邊暗中叫好道：“對，就是這麼幹！如此便在他心中種下了一縷魔念，星辰本無知無識，就算背後的星神亦乃是天人合一的存在，但如此凸顯星辰人的一面，他必然會以爲自己的眼睛背後那億萬星辰都有人性。”
“如此一來他再修此眼，便會下意識的賦予天星人性。”
“人性就是魔性，管叫他修成天星魔眼，以後再觀萬物，非但能窺見元炁變化，更能帶動自身魔性變化，如此，每一次施展法眼，都是在養魔！”
“嘻嘻……這樣在他心中種下魔根，待到他養魔成熟，咱們就降服天星魔眼，奪了他的眼睛！”
李重微微一愣：“等等，不對，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分明只是想點破他的隱患……”
他額頭微微出汗。
一切完全是下意識的：“這智慧怎麼如此邪門？”
裴二柯已是背後冷汗一片。
忽而他領悟了什麼，竟然笑了起來：“多謝，多謝你爲我點破迷津。才讓我知道，我眼中的億萬星辰，上接天意，中有神明……”
傻孩子！
李重直想搖頭，告誡他：傻孩子，那不是神，是魔啊！
但裴二柯已經笑的猖狂：“如此，倒是因禍得福，叫我領悟瞭如何修復我這雙法眼的辦法。”
李重再也忍不住，搖了搖頭：“傻孩子，這哪裡是你領悟的東西，那是我腦中的智慧想讓你領悟的。”
裴二柯大笑道：“你想讓我領悟？縱然你見識的確不凡，但你還能控制天星法眼背後的億萬星辰，乃至天庭？”
“天庭既然想用我的眼睛窺探始皇陵，我目中億萬天星，非但是瞳孔，更是神靈，如是祭眼如祭神，你已讓我領悟天星法眼的另一重境界，叫我悟出了其中破後而立的道理。”
“若我能修復法眼，倒要謝謝你！”
“說了半天……”
李休纂突襲，羅天六字真言齊出，打向裴二柯那隻瞎掉了的眼睛：“把你窺探始皇陵的那一絲真形秘密，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