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心馳神往。
一個環恆星加速器，用了八年時間將粒子加速到超越光速，在即將被放棄的一刻證明了理論的正確性，這是什麼樣一種的浪漫！
而在逐漸平靜下來以後，李力終於開始審視這一壯舉，他終於意識到這一理論的證明揭露了一個事情的本質。
“在宇宙內部也能找到離開這個宇宙的方法？”李力問道。
聽了這話，小孩反問道，“如果不能，那麼宇宙和牢籠又有什麼區別？”
李力愕然。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無論是他過去所在的科技地球，還是這個被元素籠罩的魔法地球，人類的科技水平都還沒有達到能夠簡單跨越空間的程度，比鄰的恆星對於他們來說也頗爲遙遠，更不用說整個宇宙了。
小孩並不像李力一樣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許久，而是接着說了下去。
“在超越理論被證實後的二十年，精靈開始完善超越公式，並想辦法將宏觀的物體完整的送到另一個宇宙。好消息是，他們成功了，而壞消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成功了。”
“精靈們只能證明物質被送出了這個宇宙，但無論如何都無法知道物質被送到了哪裡，狀態如何，因爲沒有任何觀察手段可以跨越宇宙將結果送回來。”
這是顯然的，他們可以使用巨大的能量將物質送過去，但對面卻沒辦法使用某種方式將表示結果的信息送回來，除非目的地正好有一個文明，而這個文明正好擁有不低於精靈們的科技，且這個宇宙使用超越差正好會將信息送回至精靈們的宇宙。
李力想起了他曾經看到過的一本書，艾薩克·阿西莫夫的《神門自己》，但以他的觀點來看，以宇宙之浩瀚，這樣的概率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如果真的發生，那真的是神蹟了。
“宇宙穿越及其相關理論作爲精靈一族最前沿的物理研究方向，本應該慎之又慎，至少應該嘗試尋找能夠檢測到跨越宇宙信息的手段，確定兩者之間的規律後再推動下一步研究，但是精靈一族卻等不起了。”
“因爲奧日，熄滅了。”
小孩輕輕合上眼睛，稚嫩的臉上露出了肅穆的表情，這種反差營造出一種喜劇效果，但李力卻笑不出來。老人、男人和莉莉絲也都閉上了眼睛，微微低頭，像是在執行一種短暫的哀悼儀式。
很快，小孩睜開了眼睛，看着李力繼續說了下去，“我們是誕生在螢火時代的遺族，只有從祖先的掠影器中能夠窺見奧日一二，事實上在來這個世界之前，我們從未見過真正的恆星，在我們記憶中只有散落在各個星球上的點點光芒，那些都是聚集區裡永不熄滅的魔法井。。。就像螢火一樣。”
“後來呢？”李力迫不及待地問。
“之後的故事就很簡單了，奧日熄滅後，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個空有引力的引力井，他不發光也不發熱，但卻保證了整個恆星系沒有因爲引力的消失而分崩離析。”
“精靈們開始討論出路，因輝煌時代物質極大豐富而產生的怠惰一去不復返，如何保證文明的延續成了精靈一族的頭等大事，離開這個恆星系成了必然的選擇。”
聽到這裡的李力卻產生了不同的想法，“等一下，既然你們已經掌握了物質能量轉換，並且能夠在這個穩定的環境生存下去，那麼你們爲什麼還要出逃？要是我的話，有水有糧有WiFi，我能苟到下個世紀去。”
雖然不明白李力口中的WiFi是什麼，不過這話卻讓幾個人用奇怪地眼神看着他。
“這就是傳說真的宅嗎？”老人一邊摸着鬍子一邊感慨道。
“死宅真可怕。”莉莉絲鄙視地看了李力一眼。
“喂！只有你沒立場說我好不好！”李力瞪了莉莉絲一眼，這位看起來正經地女僕私下可沒少看那種少兒不良的刊物。
“其實你說的沒錯，當時精靈社會一度出現了對立鮮明的分歧，一些精靈支持尋找新的宇宙或者新的恆星，他們認爲生命的生存和發展離不開恆星，如果長期失去恆星，那麼最終活着的生命就只剩下精靈和他們的寄生物，比如說飼養動物，從長遠來看文明必將湮滅於生物種羣的單一性。”
“而另一些精靈卻不這麼認爲，在經歷的最初的混亂之後他們發現，即便失去了奧日光輝的照耀，只要物質還能轉化爲能量，就能夠依此建設一個合適的精靈居住地，用魔法來僞造光明，飼養動物，培育植物，塑造整個生態圈，雖然生態圈算不上平衡——事實上生態圈從來都沒有長期的平衡，只不過居住地的生態圈平衡更加短暫和脆弱罷了。”
“你們是前者？”李力問道。
小孩搖搖頭，“沒有什麼前者或者後者，這樣淺薄的認知很快就被推翻了，因爲螢火時代初期精靈們所認爲能夠在沒有恆星下存活的理論是正確的，但是他們忘了一點：恆星燃燒殆盡後留下的灰燼並不是真正的物質，而是魔法波持續不斷地作用於空間導致的空間扭曲，他並不產生永恆的引力，只會在時間的推移下逐漸平復。”
“行星必將會因爲沒有恆星的引力而四散飛去，最後孤獨地漂流在宇宙當中。而生活在居住區中的精靈們也一定會逐漸挖空自己腳下的星球，當做深空中抵禦刺骨寒冷的燃料，而這又加劇了星球的消耗，他們的結局——不敢想。”
說道這裡，小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放眼望去，宇宙中的恆星原本是一盞盞明亮的街燈，指引着我們探索的步伐，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所有的街燈一一滅去，最終留下了孤獨的我們，獨自等待着死亡。”
這樣的感慨讓李力爲之動情，或許他之前是一個演說家或者文學家，面對這樣觸景生情的情景能夠表達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語句。
但是坐在旁邊的男人卻絲毫不解風情，以理工科特有的冷靜開了口，“其實早在之前，精靈們就曾經推測過，我們所在的宇宙並不是一個健康的宇宙，而是一個生成參數錯誤的畸形宇宙。其原因就是在生成時某些關鍵參數缺失導致宇宙的生命週期異常，像恆星這類達到質能轉換的星體會以指數的增速快速燃燒自己，最後完全湮滅。”
“畸形？能用這個詞麼？畢竟你們不能尋找到一個所謂的‘正常’宇宙，又何來畸形一說？”李力不解地問。
“當時我們雖然無法直接尋找到一個正常的宇宙，但是通過超越理論我們可以假定存在另一個宇宙，並通過計算設備模擬這個宇宙的宇宙常數和相關參數，在經過了數千年的模擬計算後，我們才最終的出了這個結論。”
“所以當時的精靈圓桌給出了兩套方案，一個就是在宇宙內尋找新的家園，另一個就是尋找一個新的宇宙。”
“但很遺憾的是，方案只具有指導意義，並且給出了簡單地可行性分析報告，但卻並沒有詳盡的執行步驟，圓桌將選擇權下放給了一百四十六個星球自治委員會，由他們進行二選一。”
“結果呢？”
“八十八顆星球自治委員會選擇了在本宇宙內尋找新的家園，因爲這個方案看起來更符合直覺一些。他們在經過協商後組成了四個聯合艦隊，每個艦隊由一顆行星旗艦和六到十顆衛星護衛艦組成，剩餘的行星和衛星則全部被拆卸成了材料和燃料，用於製造巨大的推進裝置。。。”
“等等。。。行星旗艦？衛星護衛艦？”李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你們把整個星球當成了飛船？你們爲什麼不自己製造飛船，而是推動整顆行星離開？”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男人奇怪地看着李力，“再大的飛船能有多大？雖然容納所有精靈並不難，但是才能夠攜帶多少能源？如果將行星當成飛船，就相當於帶着一整個星球的能源，不比建造飛船好麼？”
李力說不出話來，因爲他現在腦中閃現出一幅很不合時宜的畫面：一個小小的屎殼郎推着一個巨大的糞球前進，這個糞球既是它的家也是它的食物。。。
“剩餘六十個星球自治委員會選擇了另一條路，這條路看起來充滿崎嶇，但是他們卻願意爲此搏一把，因爲前途是光明的。如果他們能夠到達一個健康的宇宙，就不必像一個喪家之犬一樣不停奔向一個個不知道是否已經熄滅的星系，並在遼闊無際的宇宙中孤獨地死去。”
“他們將所有的精靈駐民們集中到了四顆行星上，其中就包括精靈的起源行星——蔚藍，他們拆解了其他五十六顆衛星以及小行星帶的全部小行星，並在每一刻行星上建造了巨大的魔法井，包括精靈史上最大的魔法井——蔚藍之井，它將爲蔚藍提供整顆星球進行超越差的能源。”
李力突然想到精靈母星蔚藍上那密佈的管道和高聳入雲的方尖塔，構成了一整個巨型的魔法裝置，如無所料，那必定是組成驅動超越差的符文陣部分。
可惜，那中央的蔚藍之井卻炸了，摧毀了他們生存的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