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常,院中的草木又發了新芽,春意漸濃。】
【小院之中隔三差五便有人來拜訪,尤其是西廂樓的花魁娘子來得格外頻繁。】
【你家小院的門檻幾乎被踏破,卻無人開口求取詩詞。畢竟,蘇雅雅曾以四百萬兩白銀購買你一首詞、一幅畫的事蹟早已傳遍汴京,一衆女子自然望而卻步。】
【期間,倒是有一件趣事!】
【胡芸娘和雲婉在羣芳宴中奪得前十之位,成功離開語月華軒,不再是官妓,恢復了良人戶籍。】
【雲婉和胡芸娘用多年攢下的積蓄,在謝府所在的長寧街開了一間酒樓。她們本就是迎來送往的行家,加上花魁之名和昔日姐妹、恩客的捧場,酒樓生意紅火,客人絡繹不絕。】
【胡芸娘等人特的前來求你娶一個酒樓之名。】
【你寫下了,“太平”二字,掛在酒樓的匾額上。】
【開業之時,你也讓梧桐送去賀禮,是最近長寧街最熱鬧之事。】
【梧桐回來後,興致勃勃地講述酒樓的盛況,見到一衆月華軒的女子都是激動流淚。】
【對於這些淪落天涯的女子來說,落葉歸根般的良人身份便足以慰藉風塵。】
【張源來去書院求學,馮雅雅贖身後在太平酒樓幫閒,日子倒也過得安穩。】
【期間也有不少書院的學子前來請教詩詞學問,最後被其先生耳提面命之後,便沒有學子再來。】
【書院對於這次羣芳宴之事也是反應平平。】
【張雲芝倒是奇怪,書院本不是墨守成規之地,可是書院爲何會禁止學子和謝觀往來,到讓她不得其解。】
【轉眼又過半月。】
【謝原以往每日都來,最近幾日卻不見人影。他因武道修行加深,每日累得不行,完成修煉藥浴後倒頭就睡。】
【諸葛夫人又請來書院的先生,傳導謝原的元神修煉之法。半月過去,謝原也躋身元神第一境“感應”。】
【謝原歡喜不已,特地來找你表演他元神第一境的特異“聽聲辨位”的絕學。】
【他本想將這元神修煉之法傳授於你,卻被書院的先生明令禁止。】
【“法不傳六耳!”那位先生嚴肅道。】
【謝原有些失望,他總感覺若是自己修行“武道元神”,之後與你的差距便會越發拉大。】
【這種感覺讓他心浮氣躁,卻又無可奈何。】
【至此之後,他少有來你院中談及武道和元神修煉。】
【公孫娘子這幾日來了一次,她已脫離紫霄閣,卻沒有留在汴京的打算,只是在此小住兩月便會離開。】
【人各有志!】
【至於你開蒙之時的事,似乎已被衆人忘卻,無人提及,你也不在意。】
【日子如水一般流過,你依舊在小院中讀書修行,生活平靜。】
【你卻每日過得充實,只是將夜晚的修煉改爲日出之時。】
【短短五日之後,你散去的修爲完全恢復,因煉化日精,你的元神竟能在白日現身,不懼日頭。】
【要知道,能在赤陽之下元神顯露,需修爲躋身第十境陽神。】
【這半月之中,梧桐每次從菜場回來,都會告訴你一則消息:菜市的米價每日都在上漲。】
【原因是涌進京師道的災民越來越多,平準和朝廷的供給已捉襟見肘。】
【汴京之中,風波漸起,人心惶惶。】
【梧桐趁着家中又銀子,便多備了些糧食,以防不測。】
【然而,這些事與九大姓無關。擡高米價本就是他們特意安排,如今九大姓家家戶戶都有米倉,糧食堆積如山,十年都吃不完。】
【梧桐曾說過,最近家中不少管事清理糧倉,發現不少糧食已經發黴。九大姓寧願讓糧食爛在自家的窖內,也不願物盡其用。】
【今日正午。】
【你送走了周允兒等人,站在院中修習武道,已至武道五境“春雷”。上次魔師的“天魔血髓”和蓮池大師的“龍眼菩提”的藥力,至今仍未完全消化。】
【也得益於此,這些天來你的武道根基越發厚實。】
【你已不再修習司馬亭抄錄的《太祖聖猿樁》。蓮池大師曾提醒過你,這功法前六境雖無問題,但上三境卻埋下不少隱患和反制之法,九大姓子弟也只是用它來築基。】
【上三境的功法只有大齊皇室纔有,便可知其中必藏有貓膩,你也是棄之不用。】
【你如今兼修兩門武道寶功,一者是蓮池大師贈與的《金剛不壞體神功》,此乃佛門武學,練至大成,金剛不壞,可直達九境。】
【然而,修習佛家功法,怕是難入大齊入書院門牆。如今的書院,不會容許一個會佛門功法之人進入,這個你倒是不在意。】
【二者是,魔師所贈的《紫霞洞魔真經》,是一門內氣迭加之法,共有九層,每一層都會內力倍增,即便是比之三真一門的《大黃庭》也不遑多讓,內息浩如瀚海。】
【你武道之路,佛魔雙修,皆是能直達武道九境的寶功。】
【其一修外根骨皮膜,其二修內丹田,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這些天來,你已將這兩門功法修煉至武道五境,中三境也是水到渠成。你估算,還有半個月便能突破到武道六境“繞指”,也將面臨武道的第二座鴻溝“上三境”。】
【你脫下上衣,體表熱氣翻滾,運轉《金剛不壞體神功》,體表浮現一層金黃色光澤。】
【身後凝結出佛陀羅漢的虛影,你深吸一口氣,兩手相擊竟發出金鐵敲擊之聲。】
【你擺出拳架,背後的脊椎骨如大龍般扭動,發出一節節爆響。】
【你再緩緩呼氣,佛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森森魔氣。】
【兩種截然不同的功法真氣在你體內交融,你初時修煉時還覺得奇異,本以爲雙方會水火不容。】
【然而,出乎你的意料,兩者竟融合得相安無事。】
【你漸漸明白謝鴻當時的良苦用心,他一直給你送來佛、儒、道三家的典籍,讓你研讀。】
【謝鴻便是以三家學問爲根底凝聚的本命,比之夫子以佛門功法融合百家也不遑多讓。】
【你心中感慨:“看來天下的武學都是殊途同歸,有言道,儒皮道骨佛家心。”】
【這時!】
【你手指輕輕一擡,院中大水缸的清水如靈蛇般涌動,洗滌你上身的汗水。】
【你甩了甩頭髮,渾身皮膜發漲,如同氣蒸雲夢澤一般,身上的水汽瞬間蒸發乾淨。】
【你披上外衣,整理了一下頭髮,走向院門外。】
【一道急促的身影跑來,身後跟着一人。】
【來人是謝原,或許因羣芳宴後你聲名鵲起,他昔日那些聲伎玩伴他便全部辭退,唯餘謝猴兒一人。】
【“觀弟,大事不妙!”】
【謝原匆匆而至,神色激動,跨過門檻之際,低頭瞥見門檻破損,不禁愕然:“觀弟,你家門檻何以破成這樣了”】
【“六哥何事如此着急?”】
【謝原連忙答道:“反了!全反了!”】
【你微微蹙眉,忽地心中一動,沉聲問道:“莫非是治理黃河之事?”】
【謝原點頭,焦急萬分:“據兵部與江南道州牧今日所報,黃河徵調的民夫前日集體罷工。晚上兩名監工竟與民夫聯手,將看守的徵調將軍殺害,局勢瞬間失控。三十萬民夫揭竿而起,趁夜進了大營殺了大齊一萬駐軍。”】
【“最新的軍情,據說這次黃河之亂,江南道響者如雲,已經聚集了近四十萬人馬,將江南道州府團團圍住。”】
【言罷,他眼中還滿是震驚之色。】
【如此大規模的起義在大齊已經山幾百年沒有出現。】
【你聞言,眉頭緊鎖,羣芳宴籌集的那麼多金銀,不是用來治理黃河,爲何纔剛剛過去半個月,便有了如此變故。】
【謝原在石椅上落座,啜一口茶水,看了一眼院內,問道:“梧桐呢?”】
【“她去街上菜市了。”】
【謝原連忙道,“如今汴京街頭全堵住了,亂象叢生,大街上都是在搶糧食,人心不安,還是快些讓梧桐回來吧。”】
【“無妨,她是與四表姐同行,有謝家的護衛在。”】
【謝原這才點頭,又面露疑惑道,“這消息怎會傳得如此之快?朝中也是剛剛得知不久,汴京百姓就已經得知。”】
【你緩緩道,“或許是有人刻意爲之,故意將消息散佈出去的。”】
【“若是沒有提前佈局未雨綢繆,怎會如此迅速?能在黃河駐軍的將領文武,也絕非全是癡傻之人。”】
【謝原接着道:“事發前一天,有人在黃河之中挖出一尊銅像,頭戴紅布,怒目圓睜,極爲可怖。其中有道人路過,說這是封在黃河底的天煞星,今朝一現,天下大亂。”】
【“監工的將軍把道士哄走,下午民夫就罷工了。”】
【“道士?”你微微一愣,不知爲何,腦海中浮現出三真一教的影子——這個天下道家的魁首,莫非這其中有三真一教的插手。】
【你沉吟片刻,問道:“他們如今打出的旗號是什麼?”】
【謝原神色凝重,“他們打出的旗號,乃是一直流傳在江南道的一句讖語——‘莫道蒼生不怒目,一朝燃盡王侯家’。”】
【“其中爲首之人自號‘赤目天尊’,衆人皆頭戴紅布爲表示,也叫‘赤目軍’。”】
【“哎……這天下,終究是要亂了。”】
【謝原嘆道:“赤目軍來勢洶洶,朝廷若反應遲緩,江南道恐將陷入浩劫。”】
【他語氣沉重,繼續說道:“兵部正在調集兵馬,但江南道距離汴京千里之遙,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還有一事,原本父親定的明日回京,如今被蘇相調往江南道平叛去了,這……過家門都入不了。”】
【你輕輕頷首,此事雖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
【時下大齊治下,賦稅苛重,加之黃河肆虐、天災連連,百姓苦不堪言,起義不斷。】
【這次治理黃河被徵調的民夫,多爲九大姓之驅口,亦即奴隸。九大姓自朝中領取銀兩,卻不顧其生死,肆意剋扣工錢與口糧,致使民夫生活困頓至極。】
【治河工程浩大,勞役沉重,民夫承擔着難以言喻的繁重體力勞作。許多人或因勞累過度,或因瘟病而死。日夜不息,其中多數竟難以活過一月之期。】
【你瞧着謝原神色憂慮,問道:“六哥,怎突然對家國大事如此上心了?”】
【謝原重新喝了口水,語氣鄭重:“男兒不憂心家國,難道還整日惦記小娘子的肚皮不成?我謝家畢竟是以軍功立家。”】
【“六哥有此心,倒是好事。”】
【謝原起身道:“觀弟,近日你也莫要外出,汴京也是亂起來了。”】
【他擡頭望向天空,朝陽雖已高掛,卻難以驅散他眼中的陰霾:“這世道,愈發不太平了。”】
【謝猴兒寬慰道:“如今大齊有書院在,朝中更有蘇相坐鎮,少爺您不必過於焦慮。”】
【謝原面露悵然:“書院嗎?……總覺得它已非昔日之書院。”】
【“至於蘇相,他那等高深莫測的大人物,我們又豈能輕易揣測其心意。”】
【謝原來去匆匆,未做久留,便告辭而去。】
【你送至院門口,望着謝原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輕關上院門。】
【亂世將至,汴京爲九大姓盤踞之地,局勢尚穩。】
【但保全自身方爲上策,你身後並無大樹可依,唯有自身修爲纔是立足之本。】
【你又憶起羣芳宴後,大先生的離開之時所說,“飛昇之契機,就在這未來十年之間。”】
【莫非唯有這天地大亂之時,飛昇臺纔會顯現於世?】
【如此千載難逢的飛昇良機就在眼前,任誰都會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未來不久,你將與魔師、蓮池大師、三先生、大先生等名震天下的大宗師交鋒。】
【你緩緩漫步於梧桐樹斑駁的光影之下,心無旁騖,繼續修行。】
【每一寸光陰都是如此緊迫,不容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