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流離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爲什麼一個人類會生活在異族的村子裡。
寧筠看着眼前的祭司,發現他的手上有着很明顯的老繭。
不管是長時間習武留下的,還是長時間勞作留下的。
這都說明,這個男人並不是不事生產的人。
注意到寧筠的眼神,祭司微微一笑,彷彿月光拂面,清冷卻又不失溫柔。
“你猜的沒錯,這裡確實發生了一場持續了很久的戰爭,不只是我,這個村子的所有人,都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
他並沒有繼續講下去,反而話鋒一轉,說起了自己。
“我的名字叫蘭德,出生於蔚藍城,在我們的城市,天空總是很晴朗,陽光很舒服,常年都維持在一個溫度,很適合人類居住。”
他的眼睛裡滿是對過往時光的懷念,對他來說,那應該是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我小的時候,其實很調皮,總是喜歡亂跑,蔚藍城的人都說,蘭德是城裡最調皮的孩子。”
對於那些城裡的鄰居,蘭德小時候很討厭他們。
因爲他們喜歡告狀,自己會因此被父親教訓一頓。
可現在想來,卻無比懷念。
“抱歉,年齡大了,一說起過去就忍不住從一開始說起。”
他知道這段往事跟戰爭沒有什麼關係,可他太久沒有見到人類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蕭其琛沒有打斷他,寧筠一想到,這是位活了好幾百年的老人,也默默聽他說話。
“蔚藍城的位置很偏僻,但因爲氣候好,每年都能豐收,因此人們活得很好,但很快,戰爭蔓延到了這裡。”
童年時的平靜僅僅持續了幾年,就很快被打破。
“家人帶着我逃跑,可不管我們躲到哪裡,都離不開戰爭的魔爪。”
在此期間,他失去了最愛的媽媽,年幼的弟弟,總是悄悄教他騎馬的護衛叔叔,還有無數熟悉的面孔。
直到,他身邊只剩下兩個人,確切來說,是隻剩下了爸爸,還有從小伺候他的牛頭人侍從。
牛頭人侍從腦子不聰明,一根筋,對主人極爲忠心。
當他們在一次遇到了戰爭,父親果斷讓侍從帶着他逃跑,他自己則留下斷後。
牛頭人侍從很聽話,一路帶着他逃跑,他們不知道跑過了多少地方。
沒東西吃的時候,牛頭人侍從就打獵,沒衣服穿的時候,他會緊緊抱住蘭德,爲他遮風擋雨。
蘭德也不知道自己流浪了多久,只知道他從少年到成年,幾乎全都在流浪。
這一路來,他見識過太多的悲歡離合。
見證了無數城市被捲入戰爭,人們流離失所。
不只是人類,獸人,矮人還有其他種族,無一倖免。
而那些死去的人,很多根本都不知道戰爭是爲何而起,就成了戰爭的犧牲品。
也沒人知道,戰爭什麼時候纔會結束。
彷彿,這一切永遠都不會結束。
“後來,我成年了,侍從卻很快衰老,他們跟人類不一樣,壽命很短,只有不到30年。他從出生起就在我家,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哪裡。”
雖然他是牛頭人,可不管是他還是蘭德,都把對方看作家人。
“他死前的唯一一個願望,就是希望能回到家鄉。”
蘭德答應了他,並把他骨灰一直帶在身上,走上了回家的路。
可跟出逃時一樣,回家的路依舊困難重重。
等他回到蔚藍城的時候,那座城市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城裡熟悉的人全都不見,就連城牆、建築都消失了,只剩下斷壁殘垣。
站在破敗城牆前的時候,蘭德忍不住問自己,“這是牛頭人的家鄉嗎?”
明明直到死,他都沒有自己的名字。
人,又或者非人,在這場戰爭裡沒有任何區別,都不過是戰爭下的灰燼。
可他也不知道,牛頭人到底來自哪裡。
所以,他只能帶着骨灰,順着記憶來到了自己的家。
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沉睡,或許也是一種圓滿吧。
可記憶裡的家,卻多了一些陌生人,確切地說,是幾個小牛頭人。
他們瘦骨嶙峋,躲在蘭德家裡,見不到陽光,也看不到蔚藍的天空。
蘭德出現時,他們瑟瑟發抖,其中最大的那個孩子,站在最前面,手執殘破的刀威脅蘭德,讓他離開。
他說周圍有成年的牛頭人,很快就會回來。
如果蘭德不離開,就會被他們撕碎!
殊不知,他顫抖的手,還有身後抱作一團的孩子,早就戳破了謊言。
蘭德沒有離開,留了下來,成了這批孩子的家長。
他們原本生活在牛頭人聚集地,卻因爲戰爭的緣故,和家人被迫分離。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牛頭人,是戰場上最好用的炮灰。
當聚集地也被陌生人入侵的時候,這羣孩子被送了出來,四處流亡。
原本,這個羣體裡還有大人。
可跟蘭德的經歷一樣,最終剩下的只有4、5個孩子。
蔚藍城早就不是當年的豐收之城,土地被戰火肆虐,糧食再也沒有長出來的機會,這裡也變成了死城。
所以,這羣小孩子才能在這裡躲了一個多月。
沒吃的,他們就去動物嘴裡搶吃的。
腐肉、蟲子,他們來者不拒。
有了蘭德的加入,他們接受了一些武力培訓,總算是可以抓一些小動物了。
但蔚藍城並不是安全的住所,一羣小牛頭人也要回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這場戰場持續了幾十年,短暫地迎來了和平,不是他們良心發現,而是人、獸人都快要死光了。我聽說,很多牛頭人都回到了聚集地,所以也帶着他們回家,可沒想到.”
迎接他們的不是團聚,而是猜疑和排斥。
在這場戰爭裡,人類、獸人、矮人包括其他種族,全都結下了死仇。
蘭德這個人類在牛頭人眼中,就是沾滿鮮血的人類。
連帶着那幾個長大的牛頭人,也不受待見。
蘭德知道,他們不能回到人類社會,結局要麼是被人奴役當僕人,要麼是被塞進戰場當炮灰。
“我帶着他們在聚集地的最邊緣,建立了新的村子。”
毫無疑問,就是現在的村子。
“其他村子,是怎麼消失的?”
如果這裡的聚集地是戰爭後重建的,那他們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