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鎮祥和安寧,民風淳樸,甄子月從入鎮起,感受到周圍的鄉民滿滿的善意與溫情。有老人提着籃子過馬路,年輕攤主主動跑去攙扶。而小孩追在父母的身後,舉着風車與糖葫蘆,撒嬌似得指着麪攤的泥人討要。
這樣和諧的鎮子,即使有妖,也定是個與世無爭的妖。可妖的想法誰知道?萬一看誰不順眼捉了吃掉呢?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既然有個千年道行的大妖怪,那洛溪所說的海妖,應該不在此處。洛溪找也是白找,萬一碰上那個千年妖怪,豈不是危險?同門一場,他是不是該告知一聲?
不不不,妖怪在鎮子上,萬一他碰上大妖怪怎麼辦?築基期的仙體,吃下去味道也是不錯的。師父不在身邊,而洛溪他們要是出鎮子找他的同門去了,誰來保護他呢?
“走,去找洛溪,”甄子月立刻決定,去找洛溪,好歹仙寶罈子的法術不錯,還有那麼多仙寶小弟傍身。
他招呼小青煜小綠,見兩個草妖,手拉着手,在一團草綠雲霧中,合起來變成了草編的小手鍊,帶在甄子月的手脖子上。草妖膽小,還是害怕洛溪與聶遊,抓他們煉藥,於是隱匿氣息化作草兒。
甄子月漫步大街,不一會兒,就在城門口發現了兩個同門的蹤影,洛溪與聶遊正準備出城門尋找,他們剛剛遇到個白麪公子,說他從西門外經過,曾經聽過奇怪的聲響。
“喂!等等我!”
甄子月喊一嗓子,舉着剛買的糖葫蘆,跟他們揮手。
“可趕上你們了,我要跟你們一起去。”甄子月追上去,聶遊氣還沒消,撇過臉看向城外,甄子月也不搭理他,他本來就是與洛溪說話的,“聽說郊外風光秀麗,你我順路,你找你的人,我看我的風景。洛溪,咱們商量個事吧?你能不能把懶葫蘆借我?”
剛剛是誰撒潑耍賴不肯與他一起走的?轉眼就死纏爛打跟着他,還要借他的仙寶?
說話做事,完全以自我爲中心,對甄子月來說,似乎什麼都無所謂,剛剛的不愉快,好像已經煙消雲散了,就算洛溪極好的涵養,都要掛不住。
“你也用不着懶葫蘆,放在軟囊裡多浪費?我能用的上啊,遊山玩水走累了,可以坐一會兒,還不耽誤行程。要不你送給我得了,那麼多仙寶,萬一駕馭不好反噬呢?”甄子月列數諸多好處。
洛溪氣的甩出一張紙,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向他要仙寶呢。
甄子月撿起媒紙,上面畫了個葫蘆,但問題是,他不會用啊!怎麼才能把懶葫蘆拿出啦?
洛溪好像沒打算告訴他。
“走。”洛溪不再理會,身法輕盈,很快就甩開甄子月許多。聶遊哈哈笑了幾聲,修仙門弟,認了主的仙寶,分享主人的清氣修煉,相當於主人神識的一部分,與主人同生共死,與內臟器官差不多,哪有隨便給人的?他追上洛溪的腳步,他還第一次瞧見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羞辱星雲海的弟子。
甄子月對着媒紙毫無辦法,只能跑着去追洛溪,他跑的氣喘吁吁,仰臉,洛溪的影子消失在茫茫的樹林中。
“真是,不講義氣。”甄子月原地坐下,好歹是同門。
小草妖大概是睡了,他喚了兩聲,手鍊不理睬他。
這麼等不是辦法,甄子月站起來,抖抖身上的土,把懶葫蘆的媒紙,塞進軟囊袋裡。他決定接着爬山,可他一步沒邁出去,半個身體陷入地下。
洛溪沒走遠,他正站在一棵樹的樹枝上,探知周圍大師兄的氣息,忽然聽見甄子月呼救,聶遊在另一個樹杈上感嘆,“那傻子掉到獵人設下的石坑裡了。”
附近有凡人打獵,常常挖坑放些捕獸夾,坑不是很深,半人多,甄子月沒踩着捕獸夾,倒是踩到了一把劍。
“仙寶罈子,有一把劍。”甄子月鑽出石坑,舉着劍說,“劍柄上面,刻着九天星雲海的紋樣,是不是你家的?”
聶遊與洛溪飛身過去,洛溪接過劍,熟悉的感覺立刻回來。小時候,大師兄教他御劍術的基本功,用的就是這把劍。劍名雨情,是入山門時師父親贈,大師兄終年不離身的仙劍。
大師兄的劍,掉在石坑裡,洛溪心下微涼,“甄子月,你腳下還有什麼?”
“裡面除了這把劍,什麼也沒有。”甄子月低頭尋了一圈,石坑裡除了劍,只有幾塊石頭,外加幾個雜草。
洛溪用感知力感受劍上的殘餘氣息,竟然空空如也,使用者的人氣與劍傷之氣,都消失的無蹤影。
“大師兄向來劍不離身,雨情在此,一定出事了。”
“可是,附近沒有妖氣,”聶遊思索,“洛師兄的修爲,遠勝過你我,若是與妖怪打鬥過,無論輸贏,不可能沒留下任何氣息。”
“難道是它?”甄子月想起草妖說的千年道行的大妖怪來,想想又不會,如果是妖,那劍上一定會存有妖氣,洛溪與聶遊,一定會感知到什麼纔對。
他剛要與洛溪說此事,洛溪忽然拔出腰間的笛子,把他推出幾米遠。驚天巨響,他腳下的石坑,劈開一道裂縫,裂縫有一尺多長,土渣漫天飛揚,洛溪與聶遊用仙氣護體,道袍一塵不染,唯有甄子月從頭到腳被泥土澆了一遍,咳咳咳,再看裂縫裡,竟然緩緩爬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凡人。
“救,救命……救命……有……有妖……”那人面色蒼白,猛的撲過去抱住甄子月的大腿。
甄子月本來就沒站穩,跟那人一起在地下翻了好幾個滾。
再睜眼,洛溪的黑竹笛子與聶遊的花傘傘柄,都指向他的脖頸。
由於兩個人在翻滾的時候互相抱着不分彼此,洛溪的鎖鏈仙寶,毫無區分的把他們兩個纏起來。那個凡人還在拼命掙扎,鎖鏈越收越緊,把甄子月勒的喘不過氣,“放開我們!洛溪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快放開我!”
洛溪沒空理會甄子月。這個凡人,沒有魂丹,竟然能使得出劈遁術,一種非常難修煉的法術,在土地中自由穿梭,猶如無人之境,還恰巧出現在他大師兄遺落劍的地方。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仙家子弟?”聶遊把手心撫在那人前額上,化形掌無用,證明那人的確不是妖。
不是妖的,也不一定是人,人妖之外,還有魑魔。
甄子月穿着凡人的衣裝,而洛溪與聶遊佈下結界,沒有修爲的普通人,看不見他們身着道袍的模樣。而這人,剛出現就指出他們是仙門子弟的身份,是如何看破的。
那人看着黑色竹笛逼近他的脖子,嚇得瑟瑟發抖,“仙人救命,青竹鎮上有個千年道行的妖怪,要吃掉我!”
洛溪與聶遊對望一眼,“說詳細一點!”
只聽那人說,“我是個醫修,沒有拜山門,雖然道行不高,此生也沒多少追求,只想着行走四方,多個門道給人治病。就在五天前,我途徑青竹鎮,居住客棧掌櫃家孩童吃了有毒的蘑菇,半夜上吐下瀉,我盡力而爲,已經救不活了,告訴他家人準備後事,可是後來趕到的老人,非說我這個外來的大夫不行,說鎮上有神醫能治,就揹着個屍體,跑到那個姓溫的大夫那裡。”
“溫?”甄子月想起剛剛他看鞭傷的那家,門口就掛的溫字旗。
“我當時不以爲意,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就看見那個小孩活蹦亂跳的在客棧的樓梯上玩耍,我試了試他的脈搏,竟然是跳動的!”那人說道此處,神色驚恐。
“起死回生?”洛溪想起,甄子月看病的時候,排隊看病的青竹鎮人,都提起溫大夫醫術出神入化。
“生死是大,我身爲醫生,絕不會誤診的!我確定孩子是死掉的。所以我就悄悄的來到溫氏醫館,化妝成病人,給他去看。他說我有重病,只是不顯表徵,讓我到內屋等他,我將計就計,想看看他使得什麼幺蛾子,去了內屋,裡面的陳設都是古物,感覺都是墓裡挖出來的,陰森森。”
“說重點!”
“然後,我在內屋的最裡面,發現了個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張人皮,非常漂亮的男人的皮。我嚇壞了,轉頭就跑,可怎麼跑也跑不出去,似乎在那個房間裡來回打轉。好在我的師父,曾經留給我一個符咒,就是這個鑽地的法術,我才能逃過一劫。也是巧了,剛鑽出來就遇上了你們。”
在醫館,洛溪沒有察覺到絲毫的妖氣,這是修爲上的絕對之差,千年修爲的大妖怪,放到修仙界少說也是大乘期的帝尊級別,域外妖族也不多見,即使在仙琊柱內妖力減半,也不容小覷。
可大師兄或許有察覺,洛溪忙問,“你來青竹鎮時,有沒有看見一個與我差不多高,樣貌清雋溫和的仙家?他腰配長劍,就是這一把。”
那人搖搖頭,“我沒注意,不過,若是仙家經過,或許被那妖怪給……”
“閉嘴!不許你詛咒師兄!”洛溪一緊鎖鏈,在一邊安靜聽故事的甄子月,無辜受到波及,想起來自己還被鎖鏈綁着,“仙寶罈子,你快鬆開我!”
聶遊拍下洛溪的肩膀,“他說的是真是假,我們去看看便知。千年妖怪,我們恐怕不敵,需稟報帝尊定奪。只是現在,九天帝尊與四方帝尊都在忙着隕星島魑魔的事,這邊顧不上吧。”
“聶師兄說的對。”洛溪抽了鎖鏈,“無論如何,妖物在內域害人,仙門子弟都不能袖手旁觀。甄子月,你呆在城外,不要妨礙我們,千年妖怪,道行極高,我們打起來,顧不上你。”
“我不,我要回去洗澡。”甄子月果斷拒絕。他這一身土,又髒又臭,都怪那個醫修。眼光太差了,這麼多能人異士的大腿不抱,偏偏抱着他這個築基期。
那個醫修的臉色突變,“是大妖怪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