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伊娜最終接受了艾華斯的建議。
——那當然不是命令，而是身爲朋友的提議。
就如同那迷茫而無畏的愚者，總要有“魔術師”的建議，纔會選擇踏上命運之旅。
而她也確實渴望知曉真正的自己，想要成爲真正的人類——
於是她就收拾起了自己的包裹，帶上了只夠幾天用的食物和水，在正午時分就這麼正大光明的離開了聖泉城。
見到這一幕的人也不在少數。因爲哈伊娜也根本沒有藏匿自己的蹤跡。當她走到第一圓環的時候，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城外。
……從這點來說，她倒是挺有身爲強者的自覺的。
不過，艾華斯倒也沒有真就放任她自己去冒險……
被人利用倒是不怕——主要是以哈伊娜的社會經驗，艾華斯有點擔心她被人賣了或是暗殺。
就像是培養孩子自己出門上學的能力時，雖然嘴上說着“你自己出門要小心點啊”之類的話，但實際上卻會遠遠跟蹤在後面。
畢竟心裡也還是會害怕孩子一轉眼就真出事的。不過嘴上還是得嚇唬一下孩子，不然她根本就不上心。
這話放在哈伊娜身上也是適用的。
哈伊娜必須有死亡的覺悟，獨自一人處於危險的境地，才能真正認真起來。由此才能逼迫出她的潛力與覺悟——儘管在晉升儀式中哈伊娜的行爲模式有些天真，然而她的決斷力、毅力、耐心與反應速度其實都不算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優秀。
就像是期末考試前狂暴自習的大學生一樣，認真攥一攥總能攥出來點成績的；又像是在極地圈的哈士奇，在腦子得到充分降溫之後，智力就再度佔領了高地。
所以在哈伊娜離開之後，艾華斯就讓莉莉遠遠的跟了過去。
莉莉的潛行能力在這裡幾乎是無敵的——她身上有鷹眼的全套裝備加持，除非是在偵查方面有裝備的第五能級智慧道途或者均衡道途，纔有可能模糊的察覺到莉莉的存在。這裡唯一到這個標準的，大概就只有那位炎拳哈桑了。
而他能隱隱察覺到莉莉的存在，對哈伊娜反倒算是一件好事。這也等於是一種威懾了。
當哈伊娜真遇到了自己無力抵抗的危機時，莉莉纔會出現把她救走；除此之外的情況下，莉莉是不會出現與哈伊娜碰頭的。
無論是艾華斯還是莉莉，都能直接猜到那種未來的可能性——只要莉莉出現在哈伊娜面前，在嚇一跳之後，她就會立刻開心的放棄大腦。
怎麼說呢……放棄大腦也算是戰士的一種宿命吧。各種意義上。
另外一邊。
在聖泉城內，善主們差不多也已經到齊了。
瑪希德弗朗與伊斯瑪儀兩位善主離開之後不久，就有帶着烏鴉面具的水鴉衛敲響了房門。
“艾華斯大人。”
門外傳來水鴉衛恭敬的聲音：“有寬恕者給您的口信。”
“哦？”
艾華斯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因爲莉莉已經離開，而奈芙緹絲護衛僅是“百科”普羅提諾的貼身護衛，因此來開門的就成了老儀式師伊本。
他在開門的瞬間，就看到了身穿黑衣的水鴉衛站在門口，頓時嚇了一跳。
儘管如今的伊本已經足夠強大，但他還是會本能的恐懼水鴉衛。那是刻在每一個聖泉人內心的印記，伊本離開安息這麼久，甚至都有些不太會說安息話了，也不會忘記被水鴉衛凝視的恐懼。
當初他甚至有機會加入其中——當然，這或許不能稱得上是“機會”。
因爲水鴉衛一旦上了門，想要帶走某人是根本不需要出示證據的。
他們就是“善主意志”的化身。
那些被他們要走的人，或許會被帶走審訊，或許會被帶走賣掉，或許會成爲他們的一員，也有可能被用來製造渴石……這都是水稅的一部分。
聖泉城的善主阿伊瑪爾·努爾，作爲安息的大維齊爾，他平日裡不會在其他人面前公開露面。他的一切行爲都由水鴉衛代爲執行，他的言語都由水鴉衛代爲傳達。
正因如此，水鴉衛的意志是絕對的。 聖泉城不需要成文法——因爲若是其他人知曉了法律與規定的內容，可能就會對水鴉衛的行動造成約束。因此“鴉衛之面”就是律法本身。
水鴉衛瞥了一眼老伊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個安息本地人。
他並沒有說些什麼，也沒有進門。只是恭敬的微微躬身，在門口等候。
就像是沒有人來開門一樣。
儘管他對艾華斯無比恭敬，然而對身爲安息人的伊本卻絲毫沒有客氣與友好。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老伊本一眼，面具下的眼神裡是毫不遮掩的淡漠與蔑視。
艾華斯慢慢走了過去，打量着水鴉衛的打扮。
這就是在入城時，那些正在製造渴石的黑袍祭司。
他的面具看起來有點像是黑死病時期的鳥嘴醫生面具……功能上應該也差不多。那鳥嘴內藏着一種特殊的迴流管，能夠收集、淨化呼吸時逸散的水汽，使其能夠對吸入的空氣進行加溼。
這種簡單的功能，在安息卻預示着“對水擁有一部分的掌控權”。哪怕僅僅只是一小部分的權限、小到只能管理自己呼出的潮氣，那也是與普通的自由民截然不同的階級。
而他們手中的長杖名爲“探水杖”，也有着特殊的力量——那是一種類似盲杖的特殊手杖，只要用其敲響地面，就能從震動中感應周圍的容器中的水。
據說這原本是蜥蜴人和蛇人用來探勘地下水的技術。而如今被他們用來探測是不是有人私藏了水。
“跪下。”
艾華斯淡淡說道。
水鴉衛毫不猶豫的跪拜在地，雙手將探水杖遞給艾華斯、隨後直接對着艾華斯深深叩首。他的額頭貼在地上一動不動——這意味着就算艾華斯在這裡殺死他，他也絕不會有絲毫抵抗。
這是水鴉衛作爲善主代行者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同時也是老伊本當時一定要逃離這份命運的原因。
一旦成爲水鴉衛，就必須立誓放棄身爲人的自主權。他們無法違逆善主的命令、無法背叛……就像是機器人一樣。甚至就連其他城市的善主，也擁有對水鴉衛的部分控制權。
之前他有多麼高傲，如今就有多麼卑微。
伊本稍微鬆了口氣，感激的看向艾華斯。
他能看出來，這是艾華斯在給他出氣。
雖然他身爲安息人，早就已經習慣了水鴉衛的權力與威勢……甚至在艾華斯發火之前，他都沒意識到自己被人故意無視了。
這實在是太過幼稚，簡直就像是故意推了人一把。老伊本甚至感覺有點想笑……他大概十幾歲就不會用這種手段了，這簡直讓他有種返老還童的感覺。
“說吧。”
艾華斯接過手杖，接着淡聲吩咐道。
“阿伊瑪爾·努爾有言……”
水鴉衛話剛開口。
一陣極爲灼熱的火光，卻瞬間推過大地、灼烤着他們的皮膚。
張口的瞬間，就像是嚥下去了一口熱風，瞬間就把話噎了回去。
那股力量瞬間讓他面具中的水被加熱到沸騰，滾燙的熱氣使他的鴉衛之面直接噴出蒸汽，燒灼着這個年輕水鴉衛的氣管。
而在這時，一個威嚴無比的聲音自天穹中響起：
【奉獻道途超越極限，物質界即將升格——】
艾華斯一個激靈，意識到這發生了什麼。
——格蕾真用話療把焰天司說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