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語然在營帳前駐足觀看士兵訓練, 百無聊賴之時,又不自覺的想起景逸,這會是個怎樣的人?
顧璠深出現在她視線盲區, 看着她發呆的神情, 突然想逗逗她, 於是繞道後方, 將她一把抱起。
她驚慌的蜷縮起身體, “放,放我下來...”
“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我啊?”顧璠深將她放下,依依不捨的在髮尾處摸了一把手感。
“沒什麼, 無聊看他們訓練而已。”她掩飾下自己的慌張。
“嗯,戰事越發緊張, 加強軍隊訓練是每天日常。”顧璠深若有所思, “還有三日就要和景逸談判, 無論成功與否,一戰是免不了的。你最近訓練的如何?”
“昨日又進了一階。”祁語然鼓起勇氣, 轉過頭,“二皇子,可以講講我們之間的往事嗎?”她不知爲何總是無法回憶起兩人之間的事,只有個模糊的輪廓,而景逸這個詞卻時不時的冒出來, 令她匪夷所思。
顧璠深沉默了一會兒, 才擡起頭說道, “我們的往事很多, 一時半會兒講不完, 如果你有興趣聽,今晚來我房間, 和你慢慢道來。”
祁語然騰的紅了臉,“非,非去你房間不可嗎?”這是明顯的暗示啊。
他溫柔拍拍她的腦門,“誰讓你總是記性不好呢?我要幫你重溫一遍。”
顧璠深繁瑣公事纏身,先行去軍隊視察了,留下她一人在風中凌亂。
傍晚時分,祁遠召祁語然來營帳內吃晚飯,迎着秋天蕭瑟的風,還有身邊跟着一個不知名的丫頭,她走入將軍營帳內。
“語然,快坐吧。”祁遠站起身,一改平日的愁容,和藹的指引她坐在對面。
祁語然坐在軟氈上,吩咐隨從的丫頭退下,看着一桌子豐盛的晚餐,“爹,我們隨便吃些就好,不必大費周章的。”
“近些日子,都沒有找你談過心,今天正好有空,我們就隨意聊聊。”祁遠爲她倒上燒酒,也給自己倒上,“量力而行。”
她踟躕的看着他衰老的側顏,忍不住開口,“爹,您最近休息不好嗎?感覺精神不佳,有心事?”
“沒有,不過是年紀大了。我這輩子風光無數,人到中年卻還經歷了家國破滅,保家衛國,早日收復失地算是我唯一的心事。”祁遠落寞的盯着跳動的燭火。
“爹,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收復失地是人心所向,不必過於憂慮。”她飲下一小口燒酒,苦澀辛辣,如望不見黎明的黑夜般侵蝕人心。
祁遠點點頭,說了幾句趁熱吃菜後,就沒有再動過筷子了。
點燃一支菸,長久的沉默過後,“你與二皇子,最近如何?”
“額,還...還可以。”她又掩飾的喝下一口酒,猝不及防的被問兩人的事情,不由的正襟危坐起來。到目前爲止,或許周圍人早就習慣了,然而自己依然不能融入這個角色,爲什麼總覺得莫名其妙呢?
“嗯,二皇子是不錯的孩子,你們也着實很般配。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順理成章的話.....”祁遠夾起一塊肉塞入口中,“等這場惡戰結束,就考慮終身大事吧。”
“您的話我明白,其實並不是很急切考慮這些。或許是我太敏感了,不知爲何,士兵們看我的眼光不太對,尤其是我和二皇子站在一起時,他們總在竊竊私語什麼...”祁語然早就想說出這些困惑,如今當着爹的面,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他們說什麼?”祁遠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顫抖,雖然這個秘密總會在不遠的將來被一些有心之人道出,但他不情願看到祁語然自己覺察出異常。
“今日我留意了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聽不甚清,他們說,二皇子會看上她嗎?.....是不是在利用...有夫之婦.....之類的。”她委屈的低下頭,“我一句也聽不明白,這些詞是在形容我嗎?難道因爲我是庶出,配不上二皇子?”
“哪個營的士兵?你多想了,這些士兵的閒言碎語,沒準兒哪個浪蕩子愛詆譭嚼舌根,都是無稽之談。”祁遠有了明顯的慍怒,他明明吩咐過所有士兵,不準提二皇子和祁語然之事,否則軍法處置,看來他們對懲罰的威信力度還不太夠。
“.....您別生氣,是我輕信無心之說。”她勸慰祁遠,不想把事情鬧大。
祁語然越發覺得飯菜索然無味,跟他拉過幾句家常後,起身說道,“今晚二皇子召我去營帳有事,吃完飯後要去一趟。”
祁遠面色凝重起來,似乎很不情願的樣子,“今晚嗎?有要緊之事。”
“額,也並非要緊之事,只是...總歸要去..”她有些吞吐。
“那就不要去!”祁遠聲色嚴厲,“你還未過門,這種事被人知道總歸不好。”
“.......?二皇子說我們之間早已?”
“......”祁遠氣的甩下衣袖,暗自腹誹道,爲了拉攏人心,卸下心防,顧璠深還真是不擇手段。
他平復了片刻後道,“總之,夜色已深,你今日也喝了些酒,我自會去向二皇子稟報你身體抱恙,不適合到訪,改日再說吧。”
“是,那我先行回去了。”祁語然想想,父親的話總歸有些道理,只是她的困惑更多了,父親一方面贊同這門親事,一方面又不願她與顧璠深走太近?
翌日早上,顧璠深早早就來到她的營帳外,帶着湯藥,來探望她。
她只穿着貼身衣物,這個地域的季節似荒漠般蕭瑟的冷,須備一件厚實的皮草才能捱過。取下牀頭的兔皮草,正欲下牀之時,顧璠深推門而入。
“昨晚聽祁將軍說你着涼了,頭疼?”他吩咐下人將湯藥放下,“今天身子好些嗎?”
“沒什麼大礙。”祁語然有些躲閃的眼神,不知爲何,自從昨晚祁遠警告她過後,她就越發的自保起來,不願對任何人袒露心扉,甚至,不再相信任何人的話。
或許,這其中真的有什麼緣由,所有人都不想讓自己知道,拼命掩藏着什麼。
“天氣冷了記得保暖,快把藥喝了吧。”他端着湯藥走過來,在牀頭坐下,還特意把丫鬟支了出去。
他的到來將房中分隔成隱秘空間,壓迫感也隨之而來,兩人的距離很近。祁語然僵着身子,接過碗,“我自己喝。”
“你不要動,碗底很燙,我餵你。”他拿着勺,輕輕吹了口氣,“來。”
祁語然別過臉,“我說了自己來。”
顧璠深拿着勺的手僵了僵,後收了回去,微不可聞的嘆口氣,“你這是在拒絕我嗎?”
“別對我這麼貼心,會引起誤解。”她拿過碗,顧不得從手心上傳來的灼熱高溫,皺起眉喝了一大半,滾燙的液體滑過咽喉之時,甚至有被灼傷的錯覺。
“你在做什麼!”他手忙腳亂的叫人遞來涼水,“這麼任性,想燙傷自己嗎?”
顧璠深拍拍她的背,迫使她灌下涼水,紓解溫度,臉上的表情才放鬆些。
“你們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爲什麼都不說實話。”祁語然靠在牀頭,冷冷的看着他。
“什麼?”顧璠深有些緊張的注視她,莫非她已經記起什麼了。自己對她原始記憶的封印已失效?
“爲什麼我爹說我們不該有過於親密之舉,他似乎讓我防着你,另外士兵們說的有夫之婦什麼意思?我們不是還未成親嗎?他們還提到了利用,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原本是想靜觀其變的,但是卻經歷顧璠深殷勤的討好。已經受夠了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瞞着他,而她還要繼續忍受不知真假的虛情假意的照顧。
“我,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他低下頭,緊緊握住她的手,分明是感覺到什麼東西流失了,他越想抓緊卻流失的越快,“可否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