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房子都很低矮, 長得高的人一伸手就能摸到屋頂,除了低矮,它們裡面的空間甚至有些小。
就比如剛剛那十幾個人出來的房子, 克里亞估摸着, 那個房子可能無法一下子容下那麼多人。
克里亞很快就聯想到了一個可能——地下。
他也剛從地下室出來。
克里亞雖然不太願意相信, 但這也是有可能的, 在他離開這裡的十幾年內, 有人把居住地方修建在這個小鎮的地下,用來掩蓋一些事情。
所以這個小鎮上的人看起來纔會少,有些時候人又突然多了起來。
還有那些靈獸……
在大陸上, 地下室並不發達,更沒有什麼地下房屋、地下城堡之類的建築物。
一是建設不便, 單純用人力需要花費好長的時間, 很少有人會花大把時間去修建這種東西;
二是地底下沒有光源, 無論白天和黑夜,地下都是黑漆漆一片, 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
地底下可以點火,然而這太耗費資源了,而且長期在地下點火會讓人感到胸悶、呼吸困難,長期點火是不可能的。
光源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大問題。
克里亞在暗處站了一會兒,街上颳起一陣大風將他的注意力轉移了。
在大夏天裡, 這陣風讓人感到涼爽, 風裡還帶着一絲溼潤。
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
原本夜裡的蟲鳴聲消失不見, 遠處傳來的獸吼聲和風聲給這個夜裡平添了一絲詭異。
克里亞從暗處走出來, 快步來到那羣人出來的房子。
他沒有馬上進去, 而是站在門口處聽了一會兒。
房門是關閉的,房子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這房子可能是他們的臨時據點。
房門沒有上鎖,克里亞推門,門發出了“吱——”的響聲。
房間裡一片漆黑,只隱隱約約看得清東西的輪廓,克里亞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層薄薄的灰。
這個地方經常有人來,但卻沒有人打掃過。
克里亞俯下身,將耳朵貼近地面,試圖去聽清從地底下傳來的聲音。
片刻後他站起來,打開房間裡的另一扇門。
這兩間房子是相通的,出口除了窗戶就只有克里亞進來的那扇門。
如果是兩個房間的話,容下十幾個人還是有可能的,雖然會有些擁擠。
也就是說,他之前的猜測可能是錯的。但如果真是那樣……這麼晚了,那羣人無緣無故聚集在這裡做什麼?
克里亞摸黑在兩個相通的房間裡搜索了一遍,試圖找出通往地下的入口。
一無所獲。
克里亞不氣餒,他將那塊在夜裡會發出微光的石頭取了出來。
之前他不取出來是因爲他不想驚擾到其他人,就算這塊石頭散發的光芒如何暗淡,也是有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
儘管這個地方實在不算有人的樣子。
石頭被克里亞用黑布包裹了起來,在黑暗中也透不出一絲光亮。
沒等克里亞扯開黑布,就有人進來了。
開門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下顯得刺耳,一絲光亮從門口處照射進來。
克里亞閃身躲在另一個房間內,沒來得及關上這個門。
來人大概也想不到這個地方還會有人在,他一進來就往牆角走去,就連另一個門是開着的他都沒有發現。
牆角有着一堆隨意堆疊的木板。
克里亞沒有夜視的能力,他也不探頭去看,只能聽。
他聽見幾塊木板碰撞的聲音,還有人翻動東西的聲音。
片刻後,一切聲音消失不見,克里亞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克里亞邁開步伐往聲音消失的方向走去。
堆疊的木板之下是一塊門板,克里亞將門板搬動,門板之下是一個可供出入的入口。
克里亞在入口處站了半響,才沿着樓梯下去。
大概是之前在遺蹟裡生活過幾天的緣故,克里亞對黑暗並不發怵,他的動作只是比平常小心了點。
樓梯不長,也就三四米的距離。
轉了個彎,他就看到了光亮,是從兩旁的門內傳出來的。
這裡是一個一個的房間,有些房間裡沒有點燈,克里亞也沒有多待,他一直往前走,試圖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一陣細微的風從身後吹來,帶來了一絲血腥味。
這個地方也有風嗎?這個念頭剛閃過,克里亞還來不及閃躲或者轉身,就察覺到有人碰了他的肩膀。
克里亞立馬站直不動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的。
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克里亞能感覺到肩膀上的那隻手冰冰涼涼的,不帶一絲人的溫度。
後面傳來了一個不急不緩的男聲:“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下來看看。”
身後那人不說話,將克里亞掛在腰間的劍拿走了。他微微用力,抵着克里亞往前走。
路過光源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克里亞的臉暴露在光源之下。
身後的人將自己的腦袋往前探,看清了克里亞的臉。
克里亞的手指動了動,還是沒有動手。他的身體狀況還沒恢復,武器也被這人拿走了,現在對上身後這人,並不划算。
在這人探頭過來的時候,克里亞也看清了他的臉。
這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但是他面色發白,嘴脣發紫,眼睛沒有焦距,他好像還……沒有呼吸。
儘管克里亞的心裡承受能力不低,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片刻後才輕輕地呼了出來。
那人說:“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克里亞:“我……是新來的。”
他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一般情況下他只會沉默以對,但看現在的情況,沉默明顯不合適,他對這裡也不熟悉,恰好對方遞過來了一個藉口,克里亞就跟着說了。
“哦。”身後的人應了一聲。
克里亞感受着肩膀上的那隻手,不知道對方相信了還是沒有。
他有心想要套話,但又不知從什麼哪個方面說起,幾次張了張嘴,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新來的……”身後的人扯出了一塊布條,遞到克里亞面前,“新來的需要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克里亞伸手把這塊布條接了過來。
他不知道這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他既然選擇了假裝順從……那是不是也該跟着演下去?
身後的人說:“我再帶你去找這裡管事的。”
這塊布條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上面散發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克里亞用它矇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個地方本來就不亮,蒙上布條之後眼前徹底一片漆黑,好在克里亞已經有了經驗,對此他並不畏懼。
在走的過程中,他儘量把自己當成一個不適應黑暗的普通人,慢下自己的腳步,伸手在身前胡亂摸索着。
儘管克里亞表現出了順從,那個人還是沒有把自己的手從克里亞肩膀上移開,反而有意無意地朝他的脖頸靠近。
克里亞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那人押着克里亞走了半個小時多,拐了十幾個彎,試圖讓克里亞記不清這裡的路。
人聲逐漸多了起來,他聽到有人在和身後的人打招呼。
克里亞從他們的話間提取了一點信息。
身後的這人叫做阿放,他還有一個親密的“搭檔”。
阿放稱呼他的“搭檔”爲主人,克里亞合理懷疑,阿放和他搭檔的關係是隸屬騎士與騎士的關係。
每當有人詢問起克里亞時,阿放就會糊弄過去。
當克里亞試圖和這些人搭話的時候,阿放移到他脖頸後的大拇指便會稍微用力,這讓克里亞不得不沉默下來。
“到了。”
阿放輕輕將克里亞往裡一推,反手關上身後的門。
“食物呢?”這句問話是從身前傳來的,聲音蒼老。
克里亞解開蒙在眼睛上的布條,看清了室內的景象,房間不大,東西不多。
牆邊放着桌椅,另一邊則放着一張牀,牀上躺着一個人。
聽見聲音,躺在牀上的人便轉過頭,露出一張溝壑橫生的臉。
那是一個老婦人,她頭髮花白,說話輕聲細語,聽着像是就要斷氣了似的。
“奶奶,在這裡。”阿放上前,將手裡的靈獸舉給老婦人看。
這個稱呼讓克里亞怔了一瞬間。
老婦人說了兩個“好”,纔將話題轉到克里亞身上,“阿放,這人是誰?”
在克里亞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她又不瞎。
克里亞道:“我是新來的。”
老婦人打量了克里亞片刻,說:“我在這個鎮上這麼久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你……”
克里亞提高了警惕。
老婦人繼續說:“不過我也幾年沒有出去過了,不認識也是應該的。”
克里亞放鬆下來。
此時阿放道:“奶奶,他不是新來的,是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