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五眼

我叫白瑪旦增,1971年出生在西藏後藏地區亞東邊境的一個村落裡,那裡是個森林地帶。松樹、香樟樹、常青藤等多種樹木使我的家鄉四季常青。我家坐落在大山的腳下,由於我父母長期要到外地打工,我就留在了爺爺奶奶身邊,那時候我只有六七歲那麼大,現在回憶起小時候的時光,大多數記憶都是模糊的,但忘不了一到晚上奶奶把酥油燈一點亮,我和鄰居家的羅布央宗圍在爺爺身邊吃起風乾牛肉聽他講《格薩爾王傳》,到現在已經有四十餘年,但以前爺爺講過的《霍林大戰》《江鈴大戰》《門林大戰》等章節我到現在還能倒背如流。

我記得有一天爺爺給我們講的並不是《格薩爾傳》,而是關於他自己過往的一次恐怖的經歷。爺爺那晚突然問我:“白瑪,你知道你父母爲什麼不帶你去寺廟麼?”

我說:“我知道,因爲媽不想讓我跟那漂亮的姐姐玩。”

爺爺:“那你知道那位漂亮的姐姐是誰麼?”

“不知道”

“那我跟你講個爺爺的經歷,你就知道爲什麼了!”

爺爺說那一年跟奶奶剛結婚,家中條件非常差,奶奶突然病倒,村裡的大夫說是長期營養缺陷,給奶奶開了個方子,那大夫說其他藥材都在他那兒,就是沒有雪蓮花和紅景天兩個藥材,需要爺爺到山上自己採摘。那兩個藥材只有在珠穆扎西峰雪山旁才能生長的藥材,離村距離較遠,採藥拿到家中至少需要兩天的時間。爺爺把奶奶託付給鄰居家的阿慶朋友,臨走時鄰居家的阿慶咒師特別囑咐爺爺說:“朋友你屬鐵羊,明天又是普布星(星期二的意思),對你遠行不利,所以此行一路不能結伴,切記!”

阿慶爺爺是羅布央宗的爺爺,仁青村裡有名的咒師,此次讓奶奶看村裡的大夫也是他的指示,他也是我後來的根本師傅,爺爺從阿慶老師那裡借了一匹馬,第二天凌晨就啓程了。

快到了傍晚左右爺爺準備在路上休息過夜,周圍都是茂密的森林,馬兒此時突然被什麼東西嚇着似的,突然警覺了起來,不停地喘氣。爺爺看到前面有個長頭髮的人往自己方向走來,爺爺心裡高興了起來覺得大半天終於有個說話的伴了,立即向他打了招呼,由於天快黑了那人的臉部看的不太清,且頭上的次仁金寇(一種藏區的帽子)戴的很低,帽子下長又髒的頭髮遮着眼部。他看見爺爺給他打招呼,好像抿嘴了一下。

爺爺問他:“朋友,您去哪裡?”

那人說:“我只是逛逛”

爺爺:“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您有啥可逛得,您是哪裡人呀?”

“我是本地人”

“我是仁青村的,我都沒聽說有人搬到這高山密林處啊!”

“我一直住在這,你去哪裡?”

爺爺跟他說了來龍去脈,他便表示自家住在附近,並邀請爺爺今晚留宿他那兒。爺爺跟他走進了森林,到了一處岩石上塗滿紅色顏料的山洞,山洞外掛着很多村民供奉的經幡,那人便表示那山洞是他家,並一個山洞裡一個較大的大石塊上擺着糌粑,酸奶,羊肉等。爺爺感覺到那人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繼續追問他的情況,以爲他是個流浪在外的人,便與他共進晚餐,然後地上鋪被子睡覺了。晚上爺爺隱隱約約聽到馬兒的喘息聲,爺爺睜開眼睛藉助月光看了一下馬,發現馬在不停地喘氣和刨地。爺爺站了起來,準備走向馬那兒時,餘光掃到一個通紅的亮點,仔細一看,發現旁邊的那人披頭散髮,臉色通紅,紅的像臉皮被扒掉一樣,只露了紅紅的肉一樣,且臉部猙獰,有四顆獠牙外露,打着呼嚕。爺爺此時嚇得不敢出聲,慢慢的靠近馬兒,頭也不回的騎馬跑了。

快到天亮的時候爺爺到達了目的地,珠穆扎西峰腳下,珠穆扎西峰是我們亞東的神山。有很多關於這位仙女的傳說。爺爺對珠穆扎西峰進行了跪拜,磕三個頭,祈禱奶奶早日康復。在這裡很快找到了所需的藥材,然後騎馬回程,想起昨晚恐怖的經歷,爺爺此時繞道而行。

快到傍晚時分,爺爺也即將抵達仁青村時,發現路邊有個火堆。爺爺騎馬慢慢靠近火堆,發現那裡有着很多村裡的婦女再繞着火堆跳着鍋莊舞。其中一個女人見到爺爺喊起了他的名字:“次多,聽說你家卓瑪生病了,怎麼樣了?”

爺爺認識她是村裡的次仁寡婦,她曾經有過三個丈夫都不幸去世。但她平時性格非常開朗,人長得也很漂亮。今天不知爲啥村裡的女人聚在這裡?爺爺回話說:“是的,你們都知道了,我剛從珠穆扎西那裡採藥回來,我得趕緊回家看我家卓瑪。”

“次多你幹嘛這麼着急?我聽阿慶師傅說卓瑪今天很有精神。你快下馬跟我們喝一口”

“是嗎?那太好了,你們盡興玩,我先回去吧。你們今天是有什麼喜事啊?怎麼聚在這裡?”

此時次仁硬把爺爺從馬上拉了下來,讓另一個女的到了一大銀碗青稞酒,爺爺也不好意思再次推脫,喝下了那大碗青稞酒。喝完爺爺有點醉意,便跟他們跳起了舞蹈。一舞接一碗,次仁從旁邊的一個木箱裡拿起一大塊羊肉,給了爺爺一把刀,讓爺爺吃起了羊肉。不知過了多久,爺爺慢吞吞的騎馬準備回家,次仁還特意把吃剩的羊肉塞進爺爺藏袍的小兜裡……

“次多,快醒醒“爺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發現眼前站着阿慶爺爺。

“我把藥熬好了,卓瑪精神也不錯,你昨晚怎麼喝醉的?在哪裡喝的酒?”

“我昨晚……”突然爺爺腹部處有明顯不適,爺爺掀開內衣一看,腹部上是一道道被像指甲劃過的痕跡,五指印清晰可見。

“天呢?我都跟你說過路上不準結伴,你這是被巴姆(藏區指魔女)盯上了”阿慶老師驚訝的說到。

“額,不會吧,我這是……”爺爺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昨晚我快到村子時遇見我們村裡的女人聚在路邊,她們硬拉我跟他們一起喝酒吃肉,還有我要回家時次仁從箱子裡拿一塊羊肉塞進我兜裡了”

“果真是她呀,還有什麼羊肉,我昨晚在你袍子兜裡找一隻鬆巴鞋(藏區特有的鞋子)那是人家記號給你,那木箱是巴姆的騎行工具,這是特定時間裡人家是聚在一起要吃你呀!卓瑪病是好了,現在又有你的麻煩了!哎!”阿慶嘆氣着說。

“天呢!阿慶,那我該怎麼辦啊?快出個主意啊!”

“人可修五眼,五眼就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你從小肉眼比凡人發達,能見鬼神,可惜你修持不夠,反而成了件壞事。哎!我倆是鄰居也是多年的朋友,我怎能見死不救呢?次多你別怕,你先好好想想,昨晚到底都有哪些村裡的女人?”

“嗯嗯,我記得有次仁寡婦,還有……還有……”爺爺實在想不起有誰。“哦,對,還有大前天我遇到一個人……”爺爺再次說起前天的恐怖經歷。

阿慶思考許久說到:“那人應該是那山區的紅贊(雪域鬼神類),他請你吃飯應該對你沒啥不利的,他可能是單純好客。現在首要解決這巴姆的事情,今天是藏曆十三號,還有兩天就是月圓之夜。我得趕緊去找一趟次仁寡婦,你在家好好照顧卓瑪!”說完阿慶爺爺急忙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