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混過單位的人，都知道一個道理——不要在公共場合跟領導對着幹。
而領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誇獎李野和陸知章“年輕有爲”，李野要是還悶頭吃飯，那可就是不給面子了。
所以當領導說出“先富幫後富”之後，李野和陸知章都立刻端着酒杯站了起來。
陸知章先說了一些場面話，李野跟着說道：“說起來慚愧，我們一分廠這一次接觸了三家企業，各家都有各家的優點，只是我們一分廠能力實在有限，所以只合並了第八機械廠一家，
不過衆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你幫一點，我幫一點，再大的困難也能解決，
我跟陸廠長仔細覈算過，我們最多還能再接收一千名工人，兩百名幹部
所以我們在這裡我表個態，不管是哪家單位有意向，我們都願意提供相應的幫助.”
“.”
李野的話，說的大義凜然，但是周圍的人卻都是一臉古怪。
因爲大家都感覺李野跟領導說劈叉了，領導是讓你幫助紅星廠富起來，你卻要接收人家的工人和幹部，你這是要.拆分紅星廠嗎？
而李野這番話的聲音很大，自然也傳到了不遠處的韓津渠耳朵裡。
韓津渠差點兒就要衝過來跟李野拼命。
【你這是要把我們紅星廠給拆分成零碎呀？】
可李野這些話，有錯嗎？
大家都是國家的企業，國家有困難照顧不過來了，我們幫國家解決一部分壓力，哪裡有錯了？
現場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領導忽然笑了。
然後他突然輕輕的鼓掌。
隨即，掌聲如雷。
而韓津渠的臉色，頓時一片煞白。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帶領紅星廠這些年對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遇到困難了，國家不管也得管。
國家的企業，爲國家奉獻了幾十年，怎麼可能撒手不管？
但是現在看來，國家肯定是想管，但是用什麼方式來管.就不好說了。
這就像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別管是烤紅薯還是漢堡包，給你吃飽肚子就是大功一件，你還想自己點菜嗎？
。。。。。。。。。。。。
當天的酒宴，韓津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下來的。
當領導帶頭鼓掌之後，他只覺得自己的末日快要到來了。
因爲一旦有了“拆分”的這個意向，他的紅星製造廠根本就抵擋不住某些人的血盆大口。
最近這兩年，就不斷有人挖牆腳搶紅星廠的工人，把韓津渠氣的暴跳如雷卻毫無辦法。
而現在.搶工人都是小兒科了。
只要是上面有那個意思，各路神仙很快就會上門，打着“衆人拾柴火焰高”的旗號，把車間、設備等等資產都給他分嘍，而他韓津渠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跟某些人比起來，那個讓韓津渠無比痛恨的李野，比活菩薩還要善良。
【不行，我得找他去！】
韓津渠連續想了三天三夜，最終一狠心，頂着兩個黑眼圈到了一分廠。
他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是把李野堵在廁所裡面，也得要個說法。
【大不了我給他磕頭認錯，這總行了吧？】
人在走背運的時候，內心的期望值是會一路走低的。
【第一年，我一定要娶個十八歲的劉藝菲。】
【第二年，算了，我娶半老徐娘的周海楣.】
【第三年，我可以接受二婚帶娃的哪誰誰】而等韓津渠趕到一分廠的時候，二婚帶娃的都趕不上了。
因爲等着找李野、陸知章尋求合併的單位，至少有四五家之多。
而且韓津渠還看見了慄剛。
韓津渠忍不住的道：“老慄，你不是跟一分廠簽訂了外協加工合同嗎？怎麼還想要被拆分？”
慄剛淡淡的道：“我們廠只有一千多人，研究一下，可以不拆分的。”
“.”
韓津渠這才明白，現場這四五家單位都是千把人的中型單位，一分廠既然說了可以接收一千人，那麼就可以全盤接下來。
【這連拆分都趕不上熱乎的了嗎？】
韓津渠懷着忐忑的心情，在一分廠的接待室裡等待着自己的命運，可是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李野和陸知章都沒出來招待他們。
他終於沉不住氣的問道：“你們廠長到底什麼意思？”
負責接待的一分廠職工說道：“我們廠長今天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諸位如果等不及的話，可以改天再來。”
“那請問，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嗎？明天，後天，大後天都可以.”
“我們不確定，幾位可以留下聯絡方式，等我們廠長回來之後我會彙報給他.”
“呵呵呵~”
韓津渠看着眼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忍不住的笑道：“是什麼天大的事情，連明天、後天、大後天都無法確定的？”
小姑娘兩眼一翻，鄙視的道：“我們廠長去部裡開會了，是不是天大的事情，我可不知道。”
“.”
。。。。。。。。。
李野真的去部裡開會了，而且還真是天大的事情。
就在新興機械公司掛牌的當天，哥巴喬夫正式宣佈蘇鵝解散，北方那面紅旗徹底隕落了。
一鯨落萬物生，如此舉世震驚大事發生，當然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李野被通知去部裡開會的時候，心裡是有所準備的。
因爲在紅旗還未降落之前，他的同學孫先進就有了動作。
孫先進在此前聽從了李野的“建議”，一直跟北方的同學保持聯繫，這一次終於抓住機會，提前給自己的上司提交了一份早有準備的報告。
這份報告明確的指出，蘇鵝現在的經濟狀況已經極爲惡劣，本地權貴有着強烈的對外貿易意願，歡迎各位有識之士前來洽談。
雖然這份報告沒有“石破天驚”的效果，但是當紅旗降落的時候，卻讓部裡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決定組成考察團，前往蘇鵝重點考察可引進的技術和資源。
只是部裡在決定組建考察團的時候，卻考慮到了一個困難，堪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管引進技術還是設備、資源，都需要錢，外國錢。
別看蘇鵝也曾經是紅色國家，但人家不認RMB，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蘇鵝的外匯儲備都是瑞郎。
現在跟一機部有同類想法的機關企業可少不了，誰都想搶着去吃一口熱乎的，國家的那點外匯根本就不夠分。
那麼李野這個隱形小富豪，可就備受重視了。
薛部跟文慶盛整天稱兄道弟的，當然知道一些李野的情況，立刻就把李野給添加到了考察團的名單之中，然後打電話給文慶盛說好話。
畢竟文慶盛所在的單位，大概率也是要去北方找食兒吃的，自己把人家的女婿給“綁票”了，當然得好好的說道說道。
但是這一次，文慶盛卻讓薛部知道了什麼是“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