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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公司內
“蔡總,師師姐劇本也不接,商務也不去,整天賴在家裡動也不動,我是管不了了,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手下經紀人帶着委屈的抱怨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正在公司處理文件的蔡老闆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另一隻手煩躁地合上文件夾:“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也彆着急上火,
我過會兒親自去她家看看。這小妮子是不是瘋了!”
她好聲好氣地安撫完手下,一掛斷電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公司一哥忙着轉型實力派,天天泡在話劇舞臺還計劃出國深造;好不容易纔振作起來拼事業的一姐,
這才努力了幾個月?又躺平擺爛了!
攤上這兩個“祖宗”,蔡老闆覺得自己離瘋也不遠了。
她迅速處理完手頭緊急的工作,抓起車鑰匙,直奔劉師師位於頤德明苑小區的家。
蔡老闆在此處也有房產,省去了安保盤問的麻煩,一路暢通無阻。她站在電梯裡,手機都快按爛了,電梯才終於啓動。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蔡老闆憋着一肚子火剛想開罵,門口卻空無一人。
她探頭望去,只見劉師師家的大門敞開着,智能防盜門虛掩着,屋內隔着紗簾隱約傳來客廳電視的聲音。
“劉師師!我看你現在不是獅子,你是想學猴子上天了吧!!”蔡老闆更氣了,一邊換鞋一邊拔高聲音斥責。
走進客廳,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血壓飆升。
一名穿着寬鬆卡通睡衣、披頭散髮的女生,毫無形象可言地趴在沙發上,下巴擱在抱枕上,眼神渙散地盯着巨大的液晶屏幕。
客廳裡一片狼籍:衣服隨意搭在椅背,玩偶散落一地,更罕見的是,幾袋空薯片包裝和幾個空啤酒罐子刺眼地躺在茶几和地毯上。
“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哪還有半點女明星的模樣?”
蔡老闆氣得直翻白眼,一腳踢開擋路的啤酒罐,“家裡都亂成狗窩了,不知道叫保潔來打掃一下嗎?”
“懶得找。”劉師師的聲音有氣無力,纖細的手臂彷彿患了肌無力,軟綿綿地擡了一下,“蔡姐,你要有力氣就幫我叫一下唄。”
“我幫你叫個屁!”蔡老闆氣沖沖地走到沙發邊,居高臨下地質問,“這段時間劇本不看、通告不去,你就天天窩在家裡當鹹魚?!想幹什麼?”
“追劇呀,我還能幹什麼?”劉師師無動於衷,依舊癱着,只是側了側身把臉更深地埋進抱枕裡,嘴脣被擠壓得微微嘟起,悶聲悶氣道,“追《老九門》呀,追《花千骨》呀…這兩部劇是真好看…歌也好聽……”
她的語氣幽幽的,帶着一股揮之不去的酸溜溜勁兒。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蔡老闆這纔看清屏幕上正播着《老九門》,畫面裡恰好是顧清(飾演二月紅)背靠棺材,失魂落魄的經典鏡頭。
再扭頭看看自家沙發上這位更失魂落魄的主兒,她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沒事幹出去找個男人玩玩感情,也比天天窩在家裡發黴強!”
“真談了你又該不高興了?”劉師師橫了她一眼。
“你這張嘴什麼時候學會血口噴人了?”
蔡老闆氣得往她微翹的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老孃只是不讓你跟那個年齡比我都大的老男人談吧?
你要真跟顧清那小子談戀愛,姐有說過一個‘不’字嗎?我還巴不得你有能耐把他拐到唐人來呢!”
“我可沒那本事,”
劉師師毫無活力地翻了個身,把整張俏臉都埋進抱枕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只有他拐我的份,哪有我拐他的道理……”
“喲,”蔡老闆恍然,嗤笑一聲,“怪不得最近跟丟了魂似的,工作都不想幹了。鬧掰了?分了?”
“都沒談過,哪來的分。”聲音依舊模糊不清。
“你說什麼?”蔡老闆沒聽清。
“我說!我跟他都沒談過!怎麼分啊!”
劉師師猛地坐起身,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獅子,撲過來抱住蔡老闆的頭,對着她的耳朵發泄般地大叫道。
“哎喲!耳朵要聾了!耳朵要聾了!”
蔡老闆尖叫着痛苦地側開頭,又在她的臀上拍了兩下,“沒談就沒談,你折磨我幹什麼?”
看着重新癱倒在沙發上、一臉生無可戀的劉師師,蔡老闆無奈地挨着她坐下,放軟了語氣:“說說吧,多久沒跟顧清見過面或者好好聊過天了?”
“芭莎之後…就沒聊過了。”
劉師師目光渙散地盯着沙發上的紋路,木然道。
“還是因爲那次叫價的事?”蔡老闆皺眉,語氣帶上了一絲護短的不悅,“他跟你發脾氣了?”
她有點生氣,這小子雖然沒跟師師定下名分,到處沾花惹草,但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吧?
“沒,”劉師師搖頭,“是我…跟他發脾氣的。”
蔡老闆剛升起的火氣頓時一滯,有些無語:“你跟他發什麼脾氣?逼他跟你公開戀情?”
“你自己看吧。”
劉師師撥開散亂的髮絲,露出清麗卻沒什麼神采的臉蛋,解鎖手機丟給蔡老闆。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蔡老闆狐疑地接過手機,點開微信。界面異常乾淨,不像個藝人的工作號,只有一個置頂的聊天框。
備註赫然是——“討厭鬼”。
蔡老闆一把年紀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嘖…真肉麻。”
“你到底看不看?不看還給我!”劉師師惱羞成怒,抓起抱枕作勢要打。
“好好好,我看我看。”蔡老闆順勢點開,前面的聊天記錄顯然被清理過,只剩下三條消息孤零零地躺在屏幕上。
前兩條是“討厭鬼”發的:
討厭鬼:“不要衝動消費呀!(撲騰手)”
討厭鬼:“我早就讓關老師多做了一個團扇,是專門按照你的風格設計的,下次見面了我拿給你。”
小獅子:“要你管!”
蔡老闆:“……”
“我…是不是做錯了?”
劉師師偷瞄着蔡老闆的臉色,小聲問道,帶着點懊悔,“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特意給我準備了扇子…我剛把‘要你管’發出去的時候,他第二句才發出來…”
在蔡老闆越來越“慈祥”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都怪他打字太慢了…他要是早點打出來我不就…不發了嘛…”
“師師,”蔡老闆深吸一口氣,認真地看着她,“你覺得姐會是那種主動服軟、撒嬌討好另一半的人嗎?”
“想象不出來,”劉師師忙搖頭,“蔡姐你可是圈內出了名的女強人。”
“我是強人!不是女強人!”
蔡老闆氣得擡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再問你,你覺得你現在的‘事業高度’,跟顧清比,誰強誰弱?”
“差不多吧…”劉師師縮了下脖子,“我是四小花旦,他是四大頂流…咱們勢均力敵呀,我也不算弱勢吧?”
“你先當上真正的‘四大花旦’再說吧!”
蔡老闆沒好氣道,“你以爲在娛樂圈談戀愛是在拍校園偶像劇呢?
有幾個藝人會傻乎乎地只相信愛情?
先不說見識了那麼多蠅營狗苟,越火的藝人工作壓力越大,很多人談戀愛講究的就是一個順心、省心、開心!”
“你見影帝養嬌妻、影后談小奶狗的例子多,還是影帝影后真正結婚相愛、舉案齊眉的例子多?
娛樂圈裡25歲以下水靈靈的男女藝人一茬接一茬,都不帶重樣的。不順心了換一個,頂多在鏡頭前搞個寵妻/寵夫人設。可你看看幕後,到底是誰在哄着誰?”
“姐之前不讓你談那個老男人,道理就在這。想要安全感、想要被哄着、被無條件包容?
在咱們這個圈子裡,難!除非你找個方方面面都遠不如你,就圖你美色、圖你資源、圖你帶飛的,他纔會每天挖空心思哄你開心。”
蔡老闆將手機塞回劉師師手裡,語重心長,帶着過來人的通透,“聽姐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找個比顧清更年輕、更帥氣、事業還沒你紅的小鮮肉弟弟,天天哄着你,不香嗎?”
“蔡姐,你說的…倒也對哦。”劉師師點着腦袋,隨即眼巴巴地望着蔡老闆,“那…你能幫我找一個十八歲、長得比顧清還好看、還願意每天變着花樣哄我開心的清純男大學生嗎?”
“……”蔡老闆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幽幽地開口,“不瞞你說,姐要真能找到這樣的極品…還能輪得到你嗎?”
“那不就得了…”
劉師師哀嚎一聲,又像條失去夢想的鹹魚般倒頭栽進沙發裡,聲音悶悶地控訴,“你又找不到,還來教訓我…”
“好了好了,”蔡老闆無奈地拍拍她,“趕緊起來收拾一下自己,好好去健身房練練身材,消消腫。
再過幾天,你和顧清的《女醫明妃傳》就要開始劇宣了。有什麼誤會,當面跟他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唰~~”劉師師猛地撐起上半身。
“你幹嘛?”蔡老闆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啪嘰——”下一秒,劉師師又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軟軟地癱回沙發上。
“健身…鍛鍊…”悶悶的聲音從抱枕裡傳出來。 ▪Tтká n ▪¢O
蔡老闆:“……”
……
日子過得飛快。
本以爲《女醫明妃傳》的宣發,又是常見的租個場館,召集一批記者進行羣訪的老套路。
可萬萬沒想到,花重金買下這部劇獨家版權的黃果衛視,全臺上下都對這部劇寄予厚望。
他們覺得僅僅叫記者宣傳力度不夠,直接祭出了王牌——《快樂大本營》!安排三位主演(顧清、劉師師、霍劍華)一同錄製一期節目,作爲劇集開播前的重磅預熱,爲下週的首播造勢。
這在業內算是極爲少見的操作。
《快本》邀請熱播劇演員,通常都是在劇集播出並取得一定熱度之後。
這次未播先上,足以可見黃果臺對這部劇的重視程度和押下的重注。
三日過去。
劉師師在助理和經紀人的陪同下,乘坐飛機抵達黃果臺總部所在地。
“好大的陣仗…黃果臺全體員工都出動了嗎?”
坐在前往錄製現場的豪車裡,劉師師透過車窗,看到前方烏泱泱的人羣,不由得低聲驚歎。
紅毯從門口鋪開,隨處可見寫着三位主演名字的應援燈牌,甚至還有精心定製的大型宣傳廣告牌,上面赫然寫着“祝《女醫明妃傳》收視長虹”幾個大字。
“這規格…都快趕上討…‘祁鈺’上次去凍方衛視宣傳《老九門》的力度了吧?”經紀人也不禁感嘆。
劉師師輕輕嚥了下口水,還沒下車,一陣強烈的心慌和緊張感就攫住了她。
如此高規格、大力度的宣傳造勢,萬一…劇撲了怎麼辦?
黃果臺會不會雷霆震怒?
出道這麼多年,她還從未揹負過如此巨大的期望和壓力。
雖然“人淡如菊”是公司給她塑造的人設,但劉師師本人除了劇播期間必要的宣傳和出席重要場合,日常生活確實低調得近乎“銷聲匿跡”。
是四小花旦中前景看好卻事業心最淡的一個,給觀衆留下這種印象也並非全無道理。
“擺爛”某種程度上確實是她的真實寫照。驟然要扛起這樣一份沉甸甸的期待,她怎麼可能不慌?
“師師,放輕鬆點,”
她的經紀人看出她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背,帶着點看透的意味說道,“黃果臺搞這麼大陣仗,賭的顯然是顧清現在的恐怖影響力和話題度。
觀衆的討論焦點,首要衝擊的也是他。劇爆了,咱們是女主自然跟着沾光;萬一…我是說萬一劇撲了,隱身裝死,輿論壓力自然有他這個高個子頂着,對咱們百利而無一害。”
經紀人說着,‘陰測測’道,“正好,你不是‘討厭’他嗎?我們幫你狠狠‘報仇’!”
“誰討厭他了?!我那是開玩笑!”
劉師師一聽當即急了,聲音都拔高了幾分,“我是大女主!劇要是真撲了,當然也有我的問題!怎麼能光把髒水潑到他一個人身上?!”
她急切地解釋完,纔看到經紀人臉上那副“我就知道”的笑吟吟表情,頓時明白被耍了,聲音也軟了下來:“姐…你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誰讓你這段時間天天不接我電話!”
經紀人用手指輕輕點了下劉師師的額頭,“好了,打起精神來,該下車去見見你天天‘唸叨’的顧清了。”
“我念的是‘祁鈺’!關顧清什麼事?”
劉師師哼哼地反駁着,可車門一開,她臉上瞬間切換成完美的營業笑容,揚起玉手,姿態優雅地向熱情的粉絲和媒體揮手致意。
一路配合着尖叫的“羣演”們拍照,又在記者鏡頭前留下得體的身影,劉師師纔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進黃果臺大樓內部。
“何老師沒在門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經紀人有些奇怪地問引路的工作人員。
劉師師也感到一絲異樣,以何老師一貫的周到和情商,迎接重要嘉賓他通常都會在門口的。
“哦哦,不是的,”女工作人員連忙解釋,臉上還帶着未褪的紅暈和興奮,“何老師在呢!是剛剛顧清弟弟纔過來,還給何老師他們帶了禮物,聽說還是他家鄉的特產,正給大家分着呢。”
說着,她攤開手心,露出一顆包裝可愛的大白兔奶糖,“顧清弟弟人真好,連我們工作人員都分到了呢。”
“顧清…已經在裡面了?”
聽到這個名字,劉師師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越靠近那間休息室的門,裡面傳來的談笑聲就越發清晰。
“弟弟,你太客氣了,上次隨口一說你還真帶了?”
“當然了,答應何老師你的事情,我肯定得記得啊。”
“哈哈哈……”
“這個好吃!這個好吃!”
“娜娜你少吃點,這是弟弟給我的!!”
她踩着高跟鞋的腳步不自覺地有些僵硬,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心緒,在工作人員推開休息室門的瞬間,走了進去。
門內的談笑聲,在她踏入的剎那,戛然而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