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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來到了《詩詞大會》的舞臺,當然要接受挑戰。”
顧清臉上帶着從容而謙遜的微笑,語氣溫和,“只是我才疏學淺,擂主自然是不敢當的,就讓我試着挑戰一下,向各位同學們學習學習吧。”
“好!”
董沁欣然點頭,隨即轉向百人團選手席,微笑着詢問,“那麼,各位參賽選手,有誰願意擔任擂主,迎接我們第一位挑戰者——顧清的挑戰呢?”
她內心其實並不太爲顧清擔心。
作爲嘉賓,之前的彩排流程早已透露過“答案”,顧清只需提前背誦幾首包含特定數字的詩詞,走個過場,表現得不至於太尷尬即可。
畢竟,能站上這個舞臺的選手,無一不是來自全國各地、經過層層選拔的“詩詞學霸”,知識儲備量驚人。
一個明星藝人,能有多少深厚的文化底蘊?
這幾乎是現場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識。
選手席中,幾位年輕的女性觀衆兼選手顯得異常激動和開心,爭先恐後地舉手,臉上洋溢着見到偶像的興奮紅暈。
然而,更多選手的眼中則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不屑,覺得即便贏了也是勝之不武,毫無成就感可言。
“好,有請13號選手徐倩,來擔任本次挑戰賽的擂主!”
董沁最終點了一位二十七八歲、模樣清秀的女青年來到臺前。
“董沁姐姐,”徐倩臉蛋通紅,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低着頭小聲道,“我……能和老師握個手嗎?”
“當然可以。”
董沁含笑點頭,以爲這位選手也和顧清一樣,對學識淵博的評委老師們懷有崇拜之情。
然而——
“啊……顧清老師!我特別特別喜歡您!我是您的忠實粉絲!!”
徐倩猛地轉過身,情緒瞬間爆發,一把緊緊握住顧清的手,激動地上下搖晃着,甚至開心地跺了跺腳。
董沁:“……”
四位評委老師:“……”
顧清:“……”
“哈哈哈!這也太逗了吧!”
“快看董沁的表情,眼睛都睜圓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錯愕的樣子!”
“顧清自己也尷尬得臉通紅,太可樂了!”
現場觀衆爆發出歡快而善意的笑聲,氣氛瞬間活躍起來。
“我的粉絲也不叫我老師呀。”
顧清頭皮是真發麻了。
“顧清弟弟,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動了。”
徐倩終於意識到還在錄製,亢奮的情緒稍稍冷卻,連忙深呼吸平復心情,但一雙眼睛依舊亮晶晶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顧清。
“那麼,比賽現在開始。”
董沁將話題拉回正軌,“誰先開始?”
“讓顧清弟弟先吧。”
徐倩趕忙說道。
她雖是忠實粉絲,但並不認爲顧清真能勝過自己。
出於保護偶像顏面的好意,她希望讓顧清先手,能多對幾輪。
顧清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淺笑。
被小瞧了呢……
但這也在情理之中。
明星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幾乎是大衆的刻板印象。
他甚至記得前世有當紅頂流在簽名時連“遊”字都寫不對,被官媒痛批“絕望的文盲”。
“我雖然才疏學淺,但也勉強讀過幾首詩。”
顧清自然是不想佔便宜,道,“還是你來吧。”
“那顧清弟弟,我就不客氣咯。”
徐倩不再猶豫,朗聲道:“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她話音剛落,顧清便神色如常,幾乎不假思索地接道:“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呦呵?他還真會啊?”
“不就接一句詩嘛,這我也行。”
“能把π小數點後3.1415926都流暢對完纔是真本事。”
“爲啥?”
“因爲後面的數……我也忘了!”
觀衆席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聲,夾雜着對顧清能迅速接上詩句的驚奇和零星的掌聲。
這種“他竟然會”的反應,讓顧清心裡略感膩歪。
正好,他也想借此機會檢驗一下自己背了那麼多本書的成果。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徐倩也對顧清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欣慰地接上。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顧清回道。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
兩人你來我往,一氣呵成地對完了“3.1415926535”前十一個數字對應的詩句。
對到後面,徐倩偶爾需要細微的停頓思考,而顧清卻依舊沒有絲毫滯澀,彷彿詩詞庫就印在他腦海裡,聽到上句便能瞬間彈出下句。
漸漸地,現場的氛圍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徐倩的眉頭微微蹙起,觀衆們的議論聲變小了,眼神裡多了幾分認真。
董沁看着顧清,美眸微微睜大,閃爍着驚訝與欣賞的異彩。
後臺通過監視器觀看的撒貝寧,更是誇張地張大了嘴巴,對着鏡頭連連豎大拇指,用口型無聲地誇讚着。
“這少年郎……挺利害啊。”
蒙漫老師忍不住低聲評價道。
“你們之前太小瞧他了。”
康正老師接過話頭,眼中帶着瞭然的笑意,“他的詩詞功底肯定不弱,否則怎能創作出那樣多蘊含大量典故的歌曲?
我看吶,徐倩搞不好真要輸。”
“不至於吧?”
另一位老師表示懷疑,“徐倩前面幾期的表現有目共睹,是衝擊擂主的實力派,也是名校爭搶的保送苗子,我覺得她還是能贏。”
幾位評委低聲交流着。
飛花令的難度遠不止背誦詩詞。
它首先考驗的是在競技舞臺和衆多鏡頭下的心理素質;其次需要分心計算π小數點後的位數
(雖有主持人報數,但反應必須極快);
最難的是,必須清晰記住自己和對手已背誦過的所有詩句,一旦重複即告失敗。
這無疑是對記憶力、反應力和心理承受力的極致考驗。
而恰巧,顧清最不缺的就是過人的記憶力。
當對到π的第二組數字“8979323……8”時,顧清依舊不急不緩,脫口而出:“嘒彼小星,三五在東。”
輪到徐倩應對下一個“8”時,巨大的心理壓力和快速消耗的詩詞儲備讓她的大腦瞬間卡殼。
“別緊張,慢慢想。”
顧清甚至還對她投去一個鼓勵的微笑。
這本是善意的安撫,卻讓本就神經緊繃的徐倩更加慌亂。
在倒計時的滴答聲中,她一隻手捂着額頭,最終無奈地舉起了另一隻手,聲音帶着沮喪:“我……我輸了。”
“臥槽?!真贏了?!”
“關鍵這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放水啊,他對的是真流暢!”
“牛掰!娛樂圈還有學問這麼高的藝人?!”
“你這就搞笑了,娛樂圈還有博士呢,背幾首詩怎麼了?”
“我不信,會不會是提前知道題目和答案,硬背下來的?”
“就算讓你提前背,你能在這麼短時間裡記住這麼多,還能瞬間反應出來嗎?”
“也是哦……”
臺下的觀衆席終於爆發出真正的驚呼聲。
就連之前那些帶着輕視心態的參賽選手們,此刻也個個收起了玩笑之色,神情變得認真而嚴肅,驚疑不定地互相交換着眼神——
“他真有水平?”
……
“顧清弟弟加油!我相信你可以守擂成功的!”
而被淘汰的徐倩雖然有些失落,但看到贏家是自己偶像,立刻又開心起來,大聲爲他助威。
“董沁姐,我贏了……那我現在是擂主了嗎?”
顧清看向董沁,語氣帶着詢問。
我怎麼知道?!臺本里根本沒寫這段啊!
董沁心裡瞬間有點懵。
原定流程是顧清背幾句詩,然後“光榮”落敗,完美收場。
誰能想到他居然能贏?!
她下意識地用餘光瞥向臺下導演席,只見顏導正滿面紅光,激動地對她用力點頭示意!
驚喜!這絕對是天大的驚喜!
顏導心中狂喜。
她邀請顧清,本是看中《春庭雪》的熱度與節目調性相符,加之領導有意在娛樂圈樹立正面典型,
顏導才得以把身處輿論中的顧清邀請進節目。
沒想到竟挖到這樣一個“寶藏”!
不用想,這期節目播出後,憑藉顧清自帶的流量和這堪稱“炸裂”的表現,收視率絕對要爆!
主旋律節目也同樣需要收視率的保障!
“……當然可以!”
得到導演的明確指示,董沁立刻回過神來,臉上綻放出笑容,“恭喜顧清成爲新擂主!
那麼,現在有其他選手想要挑戰顧清的嗎?”“我來!”
一名戴着厚重眼鏡的男選手不信邪地舉起了手,臉上帶着躍躍欲試的挑戰意味。
“是胡天?!”
“完了,好戲看不成了,顧清肯定要敗了。”
“厲害人物來了!
胡天第一期就拿亞軍,第二期直接冠軍,聽說才高二就被青華大學預定了,實力在選手裡絕對是大魔王級別的!”
不少觀衆感到惋惜,他們還想多看一會兒顧清的驚豔表現,但覺得遇到胡天,恐怕就沒機會了。
“你好,同學。”顧清依舊笑吟吟地點頭致意。
“你好。”胡天扶了扶眼鏡,言簡意賅,隨即立刻發起進攻:“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下一個數字是:4。”董沁報數,語氣中帶着期待。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顧清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
“此日六軍同駐馬……”
“霜葉紅於二月花……”
“六宮粉黛無顏色……”
………
胡天作爲兩期節目的佼佼者,實力毋庸置疑。
兩人一口氣對了三十多首,一直鏖戰到π小數點後第五十位,對詩速度依舊旗鼓相當。
然而,讓胡天逐漸感到煩躁的是:他每唸完一句,觀衆席反應平平;
而每當顧清流暢接上,臺下必定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和叫好聲。
“這是什麼意思?!”
胡天的心態有些失衡了。
說到底,他再是學霸,也還是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人,渴望成爲焦點、享受讚譽是再正常不過的心理。
以往他都是衆人矚目的中心,今天卻彷彿成了陪襯。
在觀衆視角里,顧清作爲逆襲才更具戲劇性和代入感——
倒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主要是前面幾期,這些學霸的表現太過非人類了。
才導致,以往最不被民衆認可,認爲脫離羣衆的明星,在今天這個節目,反倒成爲最接地氣的人了。
對到第六十首詩時,
顧清道:“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
“下一個數字是:4。”董沁再次報數。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胡天連忙想出一首李白的《行路難·其一》。
董沁剛想點頭,
“董沁姐,”顧清溫和地提醒道,“這首李白的《行路難·其一》,剛纔徐倩選手已經背誦過了。”
“背過了?”董沁眨了眨眼,作爲凡人,她怎麼可能瞬間記住前面六十多首不重複的詩?
“董沁姐姐!背過了!確實背過了!”
重回選手席的徐倩立刻雙手攏在嘴邊,大聲證實道。
越到後期,飛花令的真正難點——記憶已背誦詩句——纔開始顯現威力。
“呃……”胡天的眉頭緊緊皺成了“川”字,倒計時的壓迫感、顧清風輕雲淡的從容,以及現場觀衆那“區別對待”的歡呼聲,都讓他心煩意亂。
終於,在時間流逝中,他頹然地垂下手,苦笑一聲:“我輸了。”
“轟——!”
當胡天親口認輸,現場徹底炸開了鍋!
“顧清真的贏了胡天?!!!”
“太牛了!我聽到後面膝蓋都軟了!”
“神仙打架!這纔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有這麼聰明的腦袋,當什麼明星啊?太浪費才華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的臉比他的腦袋更出名呢?”
“嘿嘿,也是,而且當明星多賺錢啊,換我我也去。”
驚歎聲、歡呼聲、議論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董沁姐,要不就到此爲止吧?”
顧清覺得也差不多了,微笑着向觀衆和選手席揮手致意,然後對董沁說道,
“我也快江郎才盡,對不出來了。”
董沁自然樂得順水推舟。
然而——“不行!不行!!”
“擂主怎麼能跑呢?他走了我們後面贏了也沒意思啊!”
“就是就是!董沁姐姐,不能讓顧清哥哥走!”
參賽選手們卻不答應了。
連續擊敗兩名實力強勁擂主的人要是跑了,他們接下來的比拼彷彿失去了某種權威的認證,意義大打折扣。
“同學們的熱情我心領了,可我後面確實還有工作安排……”
顧清試圖解釋。
“是啊,顧清他……”董沁也剛想幫忙勸說。
顧清忽然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個帶着幾分戲謔又親切的笑容,對着那羣大多還是初高中生的選手們眨了眨眼:“不過……你們這麼多人,我一個一個贏過去也太慢了。
要不……一起下來吧?”
董沁:“……”
觀衆:“……”
參賽選手:“!!!”
不過從表情來看,這明顯是一句活躍氣氛的玩笑話,觀衆們立刻發出心領神會的善意噓聲和笑聲。
“哼!囂張!我來!”
“哈哈哈,顧清哥哥好‘壞’啊!不過我喜歡!我也要PK!”
“這樣以多打少……會不會勝之不武?”
“怎麼會!他這麼厲害,肯定沒問題的!”
“羣情激奮”之下,董沁忍俊不禁,只好又點了五名選手上臺,,湊齊了六人對抗賽。
然而,這些剛纔還在臺下“義憤填膺”的選手們,一旦真正上臺,
近距離看到顧清那張俊美帶笑的臉龐,感受到他目光掃過,頓時一個個變得害羞起來,甚至有些扭捏。
“你們好呀。”顧清笑容清新陽光,宛若鄰家哥哥,主動且耐心地與每一位上臺的選手打招呼,態度謙和,瞬間又圈了一波好感。
“好,那我們就一人對一句。”
董沁看着這充滿童趣又和諧的一幕,眼含笑意地宣佈規則。
“我就先拋磚引玉了: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顧清笑着說道,開啓了這場一對六的“混戰”。
“二十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一爲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
“十八新娘八十郎……”
……六十首……七十首……
“這句重複了!王俊選手淘汰!”董沁嚴格執法。
八十首……九十首……一百首……
“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
“錯了!這是鄭板橋的書齋聯,是對聯,不是詩!”
評委立刻指出。
又一人淘汰。
顧清面對剩下的三人,壓力陡增。對方人數佔優,且有更多的思考時間。
一百二十首……一百三十首……一百七十首……又一名選手因詩句重複被淘汰。
一百八十首……一百九十首……“我……放棄。”另一名選手絞盡腦汁,最終無奈舉手投降,詩詞庫存宣告枯竭。
全場最終只剩下顧清和一名名叫楊羌的男大學生。
比拼至此,已完全進入白熱化。
男性在體力和思維持久力上的優勢逐漸體現,對決也愈發激烈。
全場觀衆屏息凝神,彷彿在觀看一場真正的“天神之戰”。
從第190首開始,每一次接龍都需要更長的思考時間。
即便是顧清,也漸漸慢了下來,往往需要停頓兩三秒才能給出下句。
楊羌更是吃力,每次都在倒計時的最後關頭才驚險過關,額頭上已佈滿細密的汗珠。
不知不覺,飛花令的驚人記錄已經達到了整整二百首!
“鬼門關外莫言遠,四海一家皆弟兄。”
顧清在倒計時還剩兩秒時,對出了第二百零一首。
楊羌額頭汗珠滾落,不自覺地咬着手指示意思考,在倒計時的最後一秒,幾乎喊了出來:“從今四海爲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現場靜得落針可聞,所有觀衆都生怕一點聲響干擾到選手的思緒。
“第203個數字是:2!顧清,該你了!”
董沁的聲音也不自覺地繃緊了,白皙的掌心微微溼潤。
“我真的快想不出來了。”
顧清灑然一笑,目光看向楊羌,帶着一絲棋逢對手的敬意,“最後一首,來是《詩經》,去也《詩經》吧。
——
“‘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這是源自《詩經·衛風·氓》。
“楊羌!該你了!數字還是:2!”
董沁立刻道。
“我……”楊羌已經不顧形象,焦急地抓耳撓腮,大腦飛速運轉卻彷彿遭遇了屏障。
“三……二……一……”
“我……輸了。”楊羌最終頹然泄氣,聲音帶着無盡的疲憊和一絲敬佩。
剎那間——沉寂已久的演播廳,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瞬間被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掌聲徹底淹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