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塌上,皇上一直閉着眼睛假寐。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皇上心裡一動,睜開了眼。引入眼簾的,果然是齊王的臉孔。
不待皇上發話,齊王便在‘牀’榻邊跪下了:“兒臣膽大妄爲,‘私’放囚犯,請父皇降罪!”
他當日去刑部領走了韓雲石父子,之後又親自送兩輛馬車出了城‘門’。此事瞞得過皇后容妃,卻瞞不過太子,更瞞不過皇上。
所以,齊王沒有遮掩沒有解釋,乾脆利落的跪下請罪。
皇上沒有說話,用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於公公將他扶着坐直了身子。於公公十分乖覺,伺候皇上坐穩了之後,立刻退了下去。
偌大的寢室裡只剩下皇上齊王父子兩人。
皇上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齊王,神‘色’莫測。許久之後,才沉聲問道:“爲什麼要放了韓雲石父子?還有,這幾天你到底做了什麼?爲什麼出動了這麼多的親兵?”
雖然這半年來大多躺着養病,不過,身爲當今天子,耳目靈敏遠非常人所能想象。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早已有密探暗中稟報了七七八八。皇上此時當面詰問,顯然是想看看齊王如何作答。
齊王沒有半點猶豫,迅速的將原委道來:“周珣在宮中對父皇動手,宮外的同黨擄走了念‘春’。兒臣‘私’下命人找了幾天,終於發現了那些兇徒的藏身之處。想救回念‘春’,兒臣只能答應他們提出的要求,放了韓雲石父子。兒臣顧念着兒‘女’‘私’情,罔顧大秦律法,罪責深重,請父皇嚴懲。兒臣絕無半個字怨言!”
皇上聽聞是慕念‘春’被擄走,不由得一驚:“什麼?他們竟然對一個弱‘女’子下了手?”
怪不得齊王這些日子如此反常,行蹤又如此詭秘。原來是爲了救回慕念‘春’!
齊王擡頭。不用假裝,自然的流‘露’出真摯和懇求:“此事不宜宣揚,一旦傳開。念‘春’的清譽就會‘蕩’然無存。父皇怎麼責罰兒臣,兒臣都心甘情願。兒臣只求父皇保守這個秘密,不讓別人知曉。”
皇上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齊王擺出這樣的態度,分明是在表示他非慕念‘春’不娶的決心。就算是慕念‘春’被歹人擄走清譽全無了,也絕不肯另娶別人......
皇上思忖了片刻,才嘆息着讓了步:“好。朕答應你。此事除了朕知曉。不會讓皇后和容妃她們知情。”
這等事情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皇上絕不可能這般讓步。可齊王是他最疼愛的幼子,慕念‘春’這個未來的兒媳也十分討喜。雖然心裡有些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可皇上到底是點頭了。
齊王猶自不滿,得寸進尺的懇求道:“父皇,兒臣想早些迎娶念‘春’過‘門’。”
“胡鬧!”皇上不悅的板起了臉:“她尚未及笄成年,哪有這麼早就成親的。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就是怕此事被皇后知道了大做文章‘逼’着你另娶別人嗎?有朕在,斷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你大可以放心!”
......夜長夢多!只有把人先娶回府,他才能真正放心。
齊王被訓斥了。半點羞愧的樣子都沒有:“念‘春’此次被擄走,都是受了兒臣的牽累。慕家上下也因此戰戰兢兢擔驚受怕。只有兒臣先娶了念‘春’,才能讓慕家安心,也能讓兒臣安心。還請父皇成全!”頓了頓又道:“今日父皇若是不答應,兒臣就一直跪在這兒。”
皇上:“......”
中年得子,難免偏疼些。這是人之常情。就算皇上這個九五至尊也不例外。
齊王自幼生的俊俏。又聰慧淘氣,一向最得皇上歡心。平日如何偏袒就不用一一細說了。也因此慣出了齊王肆意妄爲荒唐胡鬧的‘性’子。
可近來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足以證明齊王‘精’明厲害之處不弱於任何一個兄長。現在竟然還有臉擺出往日胡攪蠻纏的無賴德行......
皇上忽然覺得頭隱隱作痛!
“成親是大事,豈能這般兒戲胡鬧。”皇上這次沒有輕易讓步,沉着臉呵斥道:“此事以後再說,你先給我起來回話。”
齊王卻執意跪着:“父皇不答應,兒臣就不起來。”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狠心說道:“好好好,你願意跪着就這麼一直跪着好了。真不知道朕怎麼生出你這麼一個任‘性’妄爲行事荒唐的兒子來!”
當皇上說到“任‘性’妄爲行事荒唐”這幾個字時,齊王的目光忽然變的微妙起來:“父皇,你一定不知道擄走念‘春’的趙王世子同黨是誰吧!”
皇上心裡一個咯噔,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反‘射’‘性’的問道:“是誰?”
齊王直直的看着皇上,緩緩說道:“是韓越!”
聽到這個名字,皇上的神‘色’微微一變,脫口而出道:“怎麼會是他?”
齊王將皇上異樣的反應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反問:“除了他,還有誰會堅持要用韓雲石父子來‘交’換?”
皇上啞然,目光中閃過一連串複雜的情緒。一時竟沒吭聲。
齊王已經知悉了韓越的身世秘密,此時倒也能揣測出皇上的心思。如果說有什麼比一個兒子謀逆更令人心痛難過的,大概就是兩個兒子一起謀逆了。哪怕韓越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從未上過皇室宗譜,畢竟是皇上的血脈......
皇上很快收斂了紛‘亂’複雜的心緒,故作鎮定的說道:“你用韓雲石父子‘交’換回了念‘春’,又親自送了他們出京城。這樣的行徑,和縱虎歸山有什麼區別?”
齊王乾脆利落的認錯:“兒臣知錯了!請父皇責罰!”
......分明是看準了自己捨不得真正責罰,所以才表現的這麼坦然!
皇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人已經被你放走了,朕就算罰你再重也沒了用處。你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敢在朕面前這般放肆!”
語氣雖然嚴厲,可字裡行間卻透‘露’出了無奈和心軟。
齊王立刻厚顏的打蛇隨棍上:“這麼說來,父皇已經不怪兒臣了?”
皇上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口中卻依然嚴厲:“國有國法,身爲皇子,卻知法犯法。把大秦朝的律法視爲何物?此事至此一回,下不爲例!”
“兒臣謝過父皇的寬宏大量。”齊王咚咚的磕了幾個頭,卻依然沒起身,彷彿在思忖着十分爲難的事情,一臉的‘欲’言又止。
皇上心中訝然,忍不住追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稟報?”
齊王躊躇片刻,才低聲道:“是,兒臣尚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向父皇稟報。”
“有什麼事只管說就是了,這麼吞吞吐吐做什麼。”皇上有些不滿的看了齊王一眼:“不過,如果你想說的還是今年成親的事,那就不提也罷。”
齊王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韓越當日在慈雲庵,不僅擄走了念‘春’,還一同擄走了慈雲庵裡的一個‘女’尼。一併關在院子裡。韓越後來無暇顧及這個‘女’尼,便留在了院子裡。兒臣的‘侍’衛將這個‘女’尼帶進了王府裡......”
皇上聽的一頭霧水:“這個‘女’尼怎麼了?”齊王費了這麼多口舌,說一個‘女’尼做什麼。
齊王看着皇上,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個‘女’尼,就是韓越的母親!”
皇上面‘色’霍然大變,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眉娘......韓夫人當年爲夫殉情自盡,韓家接連辦了兩場喪事,她怎麼可能還活着!”
“兒臣一開始也不相信。在問過念‘春’之後,纔敢確認這個‘女’尼的真實身份。當年韓夫人是詐死,其實這麼多年來一直躲在慈雲庵裡。就連韓越也不知道她竟然還活着。這次在慈雲庵裡遇上,純屬偶然。”齊王聲音平穩,臉上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皇上楞了許久都沒說話。腦海深處忽的涌起許多往日的回憶。
齊王也不再吭聲,就這麼直直的跪着。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才晦澀的張了口:“當年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齊王回答的十分巧妙:“這都是父皇的隱秘‘私’事,兒臣不敢妄言。”
......也就是說,齊王什麼都知道了。
霸佔臣妻,還生了兒子,又暗中‘逼’死了韓雲海,想將她迎進宮中。卻不料她寧願以死殉夫也不肯進宮......這麼多不光彩的隱秘往事,令身具天子和父親雙重身份的皇上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幾乎無顏面對齊王。
他還有什麼臉來斥責兒子行事荒唐不守規矩?
皇上面‘色’變幻不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齊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父皇請放心,韓夫人此時以‘女’尼的身份藏在齊王府裡,兒臣絕不會對第二個人提起此事。也絕不會有人疑心她的真正身份。唯一知情的只有念‘春’。只要兒臣早日將念‘春’娶回王府,念‘春’就是正經的齊王妃,也是父皇的兒媳。以念‘春’的聰慧,一定會識大體的爲父皇保守這個秘密。”
皇上:“......”q
ps:小劇場:
齊王:你要是不答應我娶念‘春’過‘門’,這個秘密能不能守得住可就不好說了。
皇上:......‘混’賬東西!連老子也敢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