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制定好了,接下來,陳解立刻安排行動。
這次行動的關鍵是如何拖住杜遵道,只要杜遵道不動,一個韓妙真是起不了多少風浪的。
兩撥人在陳解的安排下,風頭行動,一波帶着杜雄,前往歸墟尋找杜遵道,一波前往劉府救援劉福通。
此時,劉府!
黑漆漆的屋子裡,連一盞煤油燈都沒有,四周的窗戶都已經被木頭封死了,一絲絲光線都不讓透進來。
四根粗大的鐵鏈從房間的四角伸出來,兩根捆在六福通的雙腳之上。
兩根上面有巨大的鐵鉤,鐵鉤勾着劉福通的琵琶骨,這樣就能徹底卸掉他體內的力量,讓他無力掙脫眼前的鐵鏈。
屋內,沒有任何裝飾,所有的櫃子,牀,全部擡出去了,只是在地上鋪滿了乾草,劉福通坐在那裡,閉着眼睛。
可是耳朵卻在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臉上看不出喜怒,可是卻能見到他眉頭是皺着的。
這時他臉上滿是愁容,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有沒幹的血污,整個人蓬頭垢面,哪還有曾經天榜大佬的豪氣。
估計現在讓人看到他,沒人相信這位是曾經天下人敬仰的大佬,天榜第七的愚山上人劉福通。
這就是虎落平陽。
劉福通閉着眼睛,外面站着杜遵道的親信看守,整個屋子內連個蒼蠅都沒有,杜遵道的意思是用這種徹底黑暗,使得劉福通陷入癲狂。
畢竟這種小黑屋式的折磨,要不是心智堅定之輩,是很容易崩潰的。
劉福通就像是黑暗中的臭蟲,從人人敬仰的拜火三尊,到現在的階下囚,一般人肯定早就受不得大喊大叫,可是劉福通自始至終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見過黑暗,自然就不怕黑暗。
就在這時,就聽外面兩個護衛道:“法王。”
“開門。”
“是。”
吱嘎……
房門被推開了,緊跟着就見韓妙真拿着一盞煤油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僕役,僕役手中有一個食盒。
踏踏踏……
韓妙真幾步來到了劉福通的跟前,低頭俯視這個曾經她需要仰望之人,眼神中有幾分失落,幾分暢快,幾分得意。
劉福通聽到了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韓妙真道:“你來了。”
韓妙真道:“來看看尊者,不知道尊者想通了沒有,只要尊者肯出來行廢立之事,尊者的命我保尊者無虞。”
韓妙真與杜遵道把劉福通困在這裡,甚至以這種‘關小黑屋’折磨他的意志,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讓劉福通低頭。
杜遵道的核心目的是什麼,沒錯,就是當教主。
而想要當教主,有三種方式,第一種是強行奪位,比如殺劉福通,韓靈兒以及相關的所有人,最後自己當教主,可是副作用那是無比巨大的。
自古得位不正者必遭災殃,拜火教衆可不會服一個以血腥手段上位之人的,所以就算成功了,那得到的拜火教也不是杜遵道想要的拜火教。
那除了這一種,第二種方法就是如現在杜遵道的這個方法,那就是抓住小明王不會乾坤大法這一點,以會乾坤大法者才爲教主這一個教規說事。
用這一點強行置換小明王,這種好處就是沒有第一種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但是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雖然能夠面子上過得去,其實大家心裡都有自己的看法,你這乾坤大法也就是一塊遮羞布。
除了這以上兩種,那就是第三種了,那就是讓拜火教碩果僅存,威望最重的三尊之一,愚山上人,親自罷免小明王,然後承認杜遵道的合法繼承地位。
那杜遵道的身份可就穩了,要知道當初韓山童戰死,整個拜火教都是在分崩離析的狀態,之所以聖教還能存在下去,就是因爲還有一位愚山上人支持着。
實際上韓山童死後,愚山上人才是拜火教精神上的領袖,所有人其實內心之中是把他當成教主的。
劉福通當時如果登高一呼,繼位爲教主,那麼拜火教就沒有現在這些破事了。
杜遵道也不敢生出二心,可是劉福通非要扶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當教主,那能降的住手下這些叔叔大爺輩的驕兵悍將嗎?
時間一長,自然會生出二心。
但是正因爲如此,劉福通的身份就凸顯出來了,小明王是他立起來的,那麼能夠把小明王廢了的自然是劉福通,劉福通天生就具有這方面的權利。
所以這時候劉福通說一句,我認爲啊,小明王沒有繼續擔任教主之位的能力了,我推薦杜遵道接手教主之位。
那杜遵道就算是順位繼承啊,然後他再把乾坤大法搞到手。
那就真是鐵板釘釘的教主人選啊,無論是實力,教規,還是合法性,無可挑剔,完美的繼承。
因此杜遵道與韓妙真他們做夢都想讓劉福通屈服,讓劉福通親自行廢立之事,把小明王從教主位置上拉下來。
可是可能嗎?
根本不可能,劉福通是什麼人,那是拜火教的三尊,說白了這拜火教能有今日的威勢那是三尊用命拼出來的。
三尊之前這拜火教也就是一流勢力,跟六大派差不多,可是三尊之後,那就是超一流大派,一個教派可以單挑整個六大派合攻,當然有個前提條件是武當張三丰不出手。
而三尊都是有自己驕傲的,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真以爲關小黑屋就能讓劉福通屈服,那是癡心妄想了。
但是呢?
人有時候還是需要癡心妄想一下的,韓妙真就是這樣想的,一旦自己這個癡心妄想成功了呢?
想着她看向了劉福通:“尊者,這都多少天了,你怎麼還想不通呢?韓林兒是個好孩子,可是他就是個孩子,他難以服衆,咱們聖教現在需要一個鐵血手腕的教主,而這個教主只有杜遵道,杜法王最合適,您爲何就不爲聖教想想呢?”
“爲聖教想還是爲你們想?”
劉福通看着韓妙真,韓妙真道:“成,就算是爲我們想,可是我們不就是聖教一部分嗎?”
“亂臣賊子也配稱我聖教弟子,我記得入門第一件事,我教給你們的就是忠義吧!”
劉福通聲音冰冷的說道。
“尊者,您這話就嚴重了,誰是亂臣賊子?我們可都是一心爲了聖教好的,而且就算沒有我們,還會有別人,這是您必須面對的,韓林兒太小了,而且身無大功,他來繼承教主之位,您下去看看多少人服氣的。”
“大家只是不跟你說而已,其實這事就是怪您,當初您要是直接繼任教主之位,哪還有今日這些事情。”
“搞得現在聖教分崩離析,大傢伙離心離德,尊者,你就從來沒有想想您的過錯嗎?”
聽了這話,劉福通沉默了,看了看韓妙真道:“你這都是狡辯之言,若是你等沒有苟且之心,又豈會因爲我扶持幼主上位就心生反叛之心,你們現在說這些話,又有何意義。”
韓妙真道:“尊者,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天下誰沒有一些歪心思,我有,杜法王有,您其實也有。”
“而您錯就錯在,不應該讓我們動念,讓我們有動歪心思的機會。”
“當初如果您直接當了教主,我,杜法王,關法王,想必都是你很好的手下,韓林兒兄妹也會在您的庇護下茁壯成長,我們也會是他們兄妹的,好叔叔,好姑姑。”
“可是您呢,您給了我們動念的機會,所以這怨不得我們,您纔是現在這樣情況的罪魁禍首。”
韓妙真說到這裡,緩緩的在劉福通身前坐下:“你作爲一個長輩,既然激起了我們小輩的爭鬥之心,那就應該幫我們小輩把這事情給平了。”
“其實你應該在這裡也聽到了吧,山下朝廷已經開始進攻了,我剛得到前線戰報,朝廷出動了六萬大軍,另外還來了您不少的老朋友,比如寶象軍主孛羅帖木兒,齊王李思齊,汝陽王察罕帖木兒。”
“三位天榜高手,而前線目前只有關先生一人在抵抗,戰敗也就是時間的事情了。”
嗯!
劉福通臉色陰沉下來道:“杜遵道呢?他在幹什麼?他難道臨陣脫逃了嗎?”
韓妙真道:“不不,杜法王在歸墟啊,應該已經拿到了這乾坤大法,其實有了乾坤大法他就能當教主了,並不需要您的同意。”
劉福通沒說話,韓妙真道:“可是我們杜法王心中還是有聖教的啊,若是他以乾坤大法當上教主,怕是還有一些忠於尊者您的人心懷不滿,這樣他肯定是寢食難安,到時候難免清除異己,這就是對教內的力量大大的削弱,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所以爲了咱們拜火教不要自相殘殺,我建議法王,讓尊者您出面,把小明王給廢了,孩子太小了,難堪大任,現在強行撐着,這不也是在遭罪,何不如幫他卸了重任,這樣孩子也有更好的發展不是嗎?”
韓妙真看着劉福通循循善誘。
劉福通看着韓妙真道:“你等心術不正,難堪大任。”
韓妙真道:“尊者,都這個時候了,您怎麼還這麼多偏見呢?留給您的時間可不多了,您要是同意法王可說了,等撤離光明頂的時候,保小明王無失。”
“可是尊者您要是不同意。”
“你們想怎樣?”
韓妙真道:“朝廷之人兇悍無比,小明王戰死光明頂,爲聖教捐軀。”
“好,好,哈哈哈……你們還真是心狠手辣啊!”
劉福通都被韓妙真氣笑了,韓妙真此時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冷冷的道:“尊者,你給句痛快話吧,韓林兒,你是要死要活。”
劉福通看着韓妙真道:“你們真要做到這個地步,你們就不怕有報應?”
韓妙真道:“報應,誰能來報應我們?只要尊者點頭,一切都不是問題。”
劉福通冷笑道:“你可別忘了,這天下可不是隻有我一人算是聖教的元老,這天下還有笑佛,還有龍王!”
“你就不怕他們知道了真相,找你們麻煩,還是你們已經膨脹到了,感覺笑佛與龍王都奈何不了你們了?”劉福通搬出了兩尊大神。
韓妙真這時呵呵笑道:“笑佛彭瑩玉,自創彌勒教,現在又立皇帝,又建國的,哪有功夫管咱們拜火教的閒事啊。”
“至於龍王,那也是海外稱王,建立神龍教,更是不把咱們聖教放在眼裡,他們又豈能再來趟這渾水,當年一戰,咱們的情意不就已經算兩清了嗎?”
韓妙真提出的一戰,指的是那一次,笑佛跟韓山童的戰鬥,二者崑崙之巔論法,最後道不同不相爲謀,也是那一戰笑佛獨自離去,入海龍王方國珍也覺得這聖教不是自己認識的聖教了,帶着當時的虎長老雷鳴離開了拜火教。
出海,在海島上建立了神龍教,自成一派霸主。
而今兩個勢力發展的也是如火如荼,哪有功夫管拜火教這點破事。
韓妙真說起以往的事情,劉福通沉默了,只是開口道:“就算再無情,明王的遺孤還是要管的。”
韓妙真道:“也許尊者所言不假,可是現在也不是管這些的時候,您說呢?”
劉福通看着她道:“你們還真是一條路走到黑啊,小韓,你可以說是我看着長大的,那時候你還跟着老彭,總是嘰嘰喳喳的,是個沒心眼的,那時候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是你是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變成了我都不敢認的樣子啊?”
韓妙真聽了這話低着頭,沉默了許久:“人總歸是要變的,當初我不也以爲,只要跟着老彭,這輩子就挺好,可是老彭離開拜火教的時候,不也沒帶我嗎?”
“所以,靠誰都靠不住,想要成功就只能靠自己,我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不是你們當初想要的嗎?”
韓妙真現在說起來還挺委屈的。
劉福通聞言嘆了口氣:“哎……這件事,其實……”
“行了,我知道,當初是我太小,老彭帶着我覺得很不方便,所以,就把我留下來了,甚至後來教中資源多有向我傾斜,包括當時我這法王之位,我都知道,你們很多都是看了老彭的面子,可是……這又怎樣?”
“你們問過我的想法嗎?”
韓妙真說到這裡停止了說話,閉上眼睛緩了緩,緊跟着睜開眼睛道:“所以尊者,你選好了嗎?”
看着韓妙真這個樣子,劉福通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看着食盒道:“帶什麼好吃的了?”
韓妙真聞言見劉福通這個樣子,已經知道了劉福通準備放棄了,緊跟着韓妙真嘆息一聲道:“尊者,你這是何必呢,你應該知道咱們談話就這樣結束,後果是什麼吧?”
劉福通呵呵笑了笑道:“杜遵道既然要對小明王下手了,自然是不能放過我了,這應該是斷頭飯吧,等我吃飽,你就可以送我上路了。”
劉福通不是傻子,雖然他的政治天賦並不高,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配合,帶來的影響力是無窮的。
自己如果拒絕,那就代表着他站在了杜遵道的對立面,而在政治上,只要站在對立面的,都是要被打倒的,尤其是他們還要啥小明王。
他們肯定知道小明王是自己的底線,但是他們還是決定要殺小明王,這說明他們已經做好準備連他一起殺了!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唯有一死而已。
劉福通看着韓妙真道:“這斷頭飯,總的有酒吧,來陪我喝一杯。”
韓妙真說着,這時候把食盒打開,食盒裡面是一隻燒雞,然後就是一壺酒。
“知道您願意吃燒雞,特地給您準備的。”
韓妙真對劉福通說道,劉福通聞言道:“有心了,倒酒,喝了這一杯,送我上路吧。”
韓妙真這時拿起酒壺道:“尊者就真的不考慮考慮了,畢竟命丟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劉福通呵呵一笑道:“命保住了,纔是什麼都沒有了。”
韓妙真明白劉福通的話,劉福通也明白韓妙真的話,這時劉福通道:“勞駕,這雙手動彈不得,餵我一口。”
韓妙真沉默了片刻道:“何必呢。”
劉福通道:“人這一輩子總歸要活點什麼吧,我活的就是這忠義兩個字。”
韓妙真道:“行,那我就不勸您了,您也別怪我。”
劉福通道:“放心如何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韓妙真舉起酒杯,就在要餵給劉福通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發出一陣慘叫。
“啊……”
嗯!
聽到慘叫聲音,韓妙真一愣,目光一皺,緊跟着看了看劉福通於手裡的酒杯,緊跟着直接把酒杯放下,衝出了屋子。
什麼情況。
這時就見劉府的大門已經被人一腳踢破,緊跟着就見一個人一起走了進來。
踏踏踏……
這時直接從大門大步踏了進來,這時院內的護衛想要出手,突然就見有一個人影刷的一聲從斜裡衝了出來,緊跟着衆人就感覺眼前一團粉色,下一刻衆人就失去了意識。
倒了一地。
“嗨,韓姐姐。”
那粉色的身影把這些人打敗了之後,停了下來,衝着韓妙真招了招手,臉上掛着甜美的笑容。
“媚兔。”
韓妙真臉色冰冷的看着媚兔,眉宇之間充滿了殺氣。
而這時大門口那個人也走了進來,然後很是客氣抱拳道:“韓法王。”
韓妙真看向他,臉色更是難看:“辰龍!”
“你們怎麼在這裡?”
韓妙真經過最初的驚訝,半天開口詢問道,聽了這話,就見媚兔呵呵笑道:“奴家想韓姐姐了嗎,過來看看韓姐姐嘍。”
韓妙真還能不知道媚兔的什麼德行,這時直接無視了她的話,而是看着辰龍。
辰龍雖然油滑,但是關鍵時候還是能聽到一兩句真話的。
辰龍這還是滿臉堆笑道:“那個我們今日前倆是請法王放了尊者的。”
韓妙真眉頭緊皺道:“你們沒吃錯藥吧,放了尊者,你們能有好果子吃?還是說你們有什麼不得已的地方啊,杜法王呢?”
“哈哈,杜法王,你的杜法王現在應該還在歸墟守着呢吧。”
聽了韓妙真的話,這時一個聲音傳了出來,韓妙真,看向了出聲的方向,然後就看到在牆頭上這時坐着一個人,手裡還拿着一個蘋果,咔擦咬了一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韓妙真臉色一變;“陳九四!”
那個吃蘋果的人一轉頭看向了韓妙真笑道:“呵呵,韓法王好久不見啊。”
韓妙真道:“他們,他們是你搞的鬼?”
陳解道:“什麼叫做我搞的鬼,辰龍長老與媚兔長老棄惡從善,覺得跟着你跟杜遵道沒有前途,所以棄暗投明,已經重新歸宿小明王序列,現在聽從明王指令,前來救援被困的愚山上人,所以還請你不要不識趣,乖乖的把愚山上人交出來,省的我們動手,生死可就不由己了。”
“你們竟然重新投靠了韓林兒?”
韓妙真一臉不敢置信,別說他,其實辰龍與媚兔都沒想到陳解會說他們重新投靠了韓林兒。
而陳解說這話本意是給屋裡的人聽得,沒錯就是給劉福通聽得,劉福通既然如此重視小明王,那陳解就要讓小明王更有價值,而不是讓這個價值落在自己的身上。
要是說辰龍與媚兔被他收服了,那落在劉福通的耳朵裡,那就是外人已經入侵了他拜火教,說不定也會把自己歸入圖謀不軌那一夥裡面的。
因此陳解直接把好處都推到了小明王身上。
辰龍沉吟了一下,看了看開着門的屋子道:“嗯,我跟媚兔回去想了想,我們不能背叛明王,所以棄惡向善,現在重歸明王駕下。”
聽了這話,韓妙真臉色冰冷道;“好好,你們倆個叛徒,就不怕杜法王回頭殺了你們?”
“哈哈哈……韓法王你就別嚇唬人了,等到杜法王來了,我們已經把上人救出來了,到時候我倒是想看看杜法王敢不敢跟上人碰一碰啊?”
“你!”
韓妙真氣急。
陳解卻一揮手道:“人家都要殺你們了,還不動手,給我上!”
聞聽此言,辰龍與媚兔對視一眼,下一刻向着韓妙真抱拳:“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