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筱趕緊順着這女鬼的目光看去。
頓時，她愣住了。
這女鬼在看着的，竟然是瑜兒？
瑜兒平日裡總是沒心沒肺、笑嘻嘻的，可此時看見那個女鬼看着自己，她的表情竟然有一絲木然。
看見瑜兒這個表情，那個女鬼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
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憐憫。
“都忘了嗎？不對，你應該已經能夠記起了，你的魂魄已經全數歸位，理論上你應該能夠記起來了。”她緩慢地說着，聲音空靈而又遙遠，“恐怕你是不願意想起來吧，不願想起那個被你拋棄了的孩子。”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瑜兒的臉色驀地一變。
“不！我沒有！我沒有不要他！不是我不要他的！”
瑜兒彷彿頭疼一般，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腦袋，整個人尖叫起來，身體不斷地掙扎着，雙腿到處亂蹬。
看見她這樣，柳筱不由臉色一變，趕緊跑了過去。
“瑜兒，你怎麼了？”柳筱趕緊抱住了瑜兒的肩膀，試圖阻止她的掙扎。
這時候的瑜兒，看見柳筱彷彿看見了主心骨，趕緊撲入她的懷裡，眼淚嘩啦啦地流。
“瑜兒也不知道怎麼了……瑜兒看見好多陌生的場面，好多血……還有……還有一個渾身都是血死掉的孩子！”
聽見這話，柳筱整個人怔住。
聽見這女鬼方纔說的話，配合上瑜兒如今的話，她怎麼可能還不明白。
瑜兒是想起來了以前的事情。
而這以前的事情，竟然是關乎一個還未來得及出世，就已經死去的孩子的。
柳筱知道從瑜兒嘴裡是問不出什麼的，她馬上轉頭，看向了錦。
只見此時的錦，眼睛微閉，整個人的都在微微顫抖。
“錦，你能夠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柳筱勉強耐住性子，問了一句。
聽見她的問題，錦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只見他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眼睛裡，此時竟然含着淚花。
“事情就是如同你們剛纔所聽見的那樣。”
他平靜地說道。
此時此刻，不只是柳筱，旁邊的顏如是等人，也都是目瞪口呆。
“什麼叫做就是我們聽見的那樣？貔貅你快給我們說清楚啊！”煙娘第一個受不了，直接大吼道，“什麼孩子？到底是誰的孩子？”
“誰的孩子？”錦依舊平靜地答道，“自然是我和瑜兒的孩子。”
全場頓時一片死寂。
瑜兒聽見錦的話的剎那，也頓時止住了哭泣。
她整個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秋。
錦這個時候，也看向了瑜兒。
“瑜兒，你想起來了嗎？我知道，這幾天你做了很多夢，都是關於以前的事情。”錦低聲道，“我聽見你說夢話了。”
聽見他這番話，瑜兒的身子驀地一震。
排山倒海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無論是她想記得的，還是她不想記得的，都在瞬間湮沒了她的腦海。
無數的畫面涌過，伴隨着畫面的，還有真實的感受，一切都彷彿重新經歷一次一般。
頓時，瑜兒整個人都發抖起來！
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一切都是她的過去？
是她和錦哥哥的過去？
此時的瑜兒，整個人已經脫離了柳筱的懷抱，只是雙手抱着膝蓋，不斷地發着抖。
她的臉色，也是千變萬化。
一開始，她的臉上盪漾着幸福的笑容，帶着幾分小女兒的嬌羞，青澀而又可愛。
可後來，她彷彿回想到了什麼痛苦的回憶，臉色慢慢地沉重了起來。
到最後，她整個人都開始瑟瑟發抖，捂住了耳朵慘叫。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看見瑜兒整個人激動地將嘴脣都咬破了，臉上鮮血淋漓，柳筱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
她迅速地出手，直接將瑜兒點暈了過去。
看見這一幕，那個女鬼，不由搖了搖頭。
“看來她也非自願不顧那個孩子。”她低聲道。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錦，驀地朝前走了一步。
面對着那個女鬼，錦一言不發。
下一秒，只聽見撲咚一聲。
錦竟然給那個女鬼跪下了！
柳筱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錦是何等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他竟然會給人下跪？
“那個孩子，是我害死的，和瑜兒無關，如果要懲罰的話，懲罰我就好，我心甘情願接受懲罰，絕對不會反抗。”
錦低下了頭，低聲說道。
聽見他的話，柳筱等人不由更加震驚。
眼前的女鬼，雖然修爲不錯，但也絕對不是他們這幫人的對手。
可此時，錦竟然心甘情願接受懲罰，還主動下跪。
很顯然，他是真的對那個孩子愧疚，真的想通過懲罰贖罪，纔會這樣。
聽見錦的話，那個女鬼也微微動容。
“我看得出，你也並非心思歹毒之人，你先講當年的事情說出來，告訴我爲何你要放棄那個孩子，我再考慮如何處置你。”她緩緩道。
錦此時出於對當年事情的愧疚之情，不會忤逆這個鬼，因此深呼吸了一口，將當年的事情，緩緩道來。
“當年瑜兒是我撿回來的一個女孩，我親手將她撫養長大，可在她長大之後，我倆便暗生情愫，後來便結爲了夫妻。”
聽見這話，旁邊的柳筱等人都是一驚。
雖然一直知道瑜兒和錦之前就是一對，但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兩個竟然已經成親了！
這時候，錦依舊在敘述當年的事情。
“我們婚後不久，瑜兒便有了身孕，十個月後，便是到了臨盆的時候。那時候瑜兒的身子並不好，生孩子的時候，果然遇到了驚險。”
說道這裡的時候，錦回憶起當年的事情，眼睛都痛苦得閉上了。
“當時瑜兒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我在門口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只聽見她的叫聲。最後，藥劑師和接生婆突然跑出來問我，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我實在不忍心瑜兒死去，便選擇了保大人……”
聽到這裡，柳筱等人終於明白過來。
錦對瑜兒用情何等之深，自然是不會讓她去死。
可當他選擇了瑜兒的同時，就是選擇了讓他們的孩子去死。
就是當年的這個選擇，讓他們揹負着拋棄孩子的罪孽。
“瑜兒醒來之後，知道我爲了她而放棄了我們的孩子，悲痛萬分，直接離家出走。可那時候的她，剛生完孩子，身體完全耗損了，根本手無縛雞之力，便落入了歹人手裡，後來她便消失百年，我也尋了她百年，好不容易纔找到了她。
“不過，我找到她後，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其實我知道，她應該是自己根本不想記得，不想記得我們兩個一起害死了我們的孩子的事情……我百年來對那個孩子一直愧疚，如今你若是懲罰了我，我心裡也會好受點。”
隨着錦說完了當年的事情，全場的氣氛一片沉重。
那個女鬼，此時也不由有幾分唏噓感慨。
“你們的感情，的確感動天地，只可惜，我向來都是按照規矩辦事，你們拋棄了孩子這件事情是真，我不能不懲罰你們。”
聽見這個女鬼說“你們”，錦不由慌了，趕緊開口道：“放棄那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決定，和瑜兒無關，你懲罰我一個人便好了！”
看見錦此時都護着瑜兒，那個女鬼也不由莞爾。
“好，看在你如此情深的份上，我只懲罰你。”
錦這才鬆了口氣。
“你要如何懲罰我？”他開口問道。
聽見這個問題，那個女鬼沉思了片刻之後，開口道：“我要你體內一半的血液，爲那個死去的孩子超度。”
聽見那女鬼的話，全場的人都不由訝然。
雖然一半的的血液很多，但錦有修爲撐着，也並不會死去。
看來這個女鬼的懲罰，的確是手下留情了。
“多謝。”錦看着一眼眼前的女鬼，低聲道。
那女鬼笑笑。
很快，錦就主動拿出了匕首，毫不猶豫地割斷了自己的動脈。
剎那間，鮮血洶涌。
錦將自己流出的血都滴入了湖水之中。
隨着他的血液滴入湖水之中，那血就變成了一條絲線一邊，緩緩地朝着湖中心遊去。
錦一直放了很久的血，直到臉色都已經開始蒼白，那女鬼才開口道：“可以了。”
聽見這話，一旁的柳筱趕緊上去幫錦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又給他一口氣餵了一瓶的補血丹。
這樣一來，錦的臉色纔好了一些。
“好了，既然我已經懲罰了你，便不會再爲難你們，你們走吧。”那個女鬼開口道。
“謝謝。”錦虛弱地說了一句。
那個女鬼，很快就有消失了在了水中。
隨着她的消失，湖水又恢復了一片平靜。
秋靜靜地再次朝着對岸出發。
大家依舊是一片死寂。
就在這個時候，被柳筱給點暈的瑜兒，緩緩地醒了過來。
只見她睜開眼睛的剎那，美眸裡一開始一片迷茫，但很快，她便一點點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後的她，眼神不再是以前的懵懂無知和天真無邪，而是多了幾分滄桑和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