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熠陽的記憶裡，這是第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偏偏天寧還一臉期待地在旁邊看着他。
許榮榮低着頭，戰熠陽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她的眼底的期待，不比天寧少。
此刻的她，就像剛剛向暗戀對象表白的少女，忐忑地期待着佔一樣的答案，心如鹿撞。
可是……
“吃完飯爸爸就告訴你答案。”戰熠陽輕輕鬆鬆地化解了這個難題，摸了摸天寧的頭，聲音溫柔得讓人無法拒絕，“先吃飯，嗯？”
“不要。”小傢伙扁了扁嘴巴，“我現在就要聽。爸爸，你說嘛。”
“……”戰熠陽暫時沒有出聲，只是看着天寧。
天寧年齡小，看不懂戰熠陽複雜的目光，但是許榮榮看出來了，那是——爲難。
他不想騙兒子，但是又不想讓兒子失望，所以左右爲難。
“天寧，”最終，還是許榮榮開口解圍了，“聽爸爸的話，我們先吃飯。”答案她已經知道了，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她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她一定會讓答案變成自己想要聽到的。
“好吧。”媽媽控雖然也有些失望，但是看見許榮榮沒有不高興，他也就放心了，拿着塑料的小叉子慢慢地把面捲起來，送到嘴裡，嚼了幾口吞下去，一臉滿足地看着許榮榮，“媽媽，太好吃了，我要吃到……”他尚不知道一輩子是什麼，只能說，“要吃到長得很大很大的時候。”
“好。”許榮榮拿起一張紙巾給小傢伙擦了擦沾着番茄醬的嘴角，“只要你想吃，媽媽永遠都給你做。”
“爸爸想吃呢？”身爲爸爸的忠實粉絲，小傢伙永遠不會忘記偶像謀福利，而且，她沒忘記許榮榮交代給他的“重大任務”。
許榮榮看了戰熠陽一眼，戰熠陽也正好向她看過來，兩個人的目光不偏不倚的正好對上了。
戰熠陽明顯有些不自在，下一秒就移開了目光，許榮榮能看出來他又要把天寧的話題轉移，迅速地搶在他開口之前開口了：
“也一樣！”她緩緩地說着，更像是在做出一個鄭重的承諾，“只要你們想吃，我永遠都會給你們做。”
“……”戰熠陽看了許榮榮一眼，目光愈發的深沉複雜，讓人無法看懂。
倒是小天寧的臉上一下子變得陽光明媚，一會叫爸爸，一會叫媽媽，好心情根本停不下來。
多虧了小天寧，整個午飯期間的氣氛都很好。
飯後，小天寧蹦蹦跳跳地出了播放室，戰熠陽一直在等和許榮榮單獨說話的機會，所以沒跟着天寧出去，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着收拾碗盤的許榮榮說：“以後，不要再隨便跟天寧承諾那些不一定能實現的東西。”
他雖然不知道怎麼帶小孩，但是至少知道，答應了孩子的就一定要做到，而許榮榮那個承諾，明顯無法實現。
許榮榮愣了愣，旋即擡頭直視戰熠陽，第一次反問他：“誰說不能實現的？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除非你不肯配合我。”
“……”戰熠陽發現自己居然……無話可說了。
許榮榮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端着碗盤，走出了播放室。
戰熠陽看着許榮榮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目光中流露出些許詫異。
剛纔，底氣十足地用那種反問的口氣跟他說話的人，真的是那個平時逆來順受的許榮榮？
一時間，戰熠陽也有些茫然了。
在廚房裡清洗碗盤的許榮榮倒是絲毫都不茫然，目的還十分明確。
既然已經開始爭取戰熠陽，就要用盡全力，但是現在戰熠陽對她完全不感冒，她是不是該想個……能讓他失控的辦法？
可是戰熠陽的自制能力和定力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面對他沒有感覺的人，簡直強大到非人的地步，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失控？
四年前他是怎麼讓她失控的？
數次類似的經歷浮上了許榮榮的腦海，她的雙頰一陣莫名的燥熱。
這個方法，的確會讓戰熠陽失控，而且是很徹底的，但是……真的好嗎？
不能成功的話，也許會徹底毀了她和戰熠陽之間最後的一點可能，從此，在戰熠陽的心目中，她就真的……很廉價了。
而且，要拿到那樣東西，也不容易，她是奉公守法的純天然綠色公民，根本沒有那個渠道。
糾結掙扎中，許榮榮接到了葉子安的電話。
“榮榮~”葉子安的語氣友好得十分可疑，“我說，你車禍剛剛恢復，這段時間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要不要出去旅個遊散散心之類的？”
“……你直說吧。”這麼多年了，許榮榮太瞭解葉子安了，她態度這麼好，百分之百是還有其他事。
“哦，閔世言休假，想找個人一起去三亞放鬆一下，我想讓你和他一起去。考慮考慮？”
“我……就不去了。葉子，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許榮榮把追回戰熠陽的決定一五一十地跟葉子安說了，順便報告了一下進度。
葉子安是要撮合許榮榮和閔世言的，許榮榮的話對她而言就是天大的噩耗，她怒其不爭：“許榮榮，你想想清楚，戰熠陽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戰熠陽了……”
“我知道。”笑容看了眼手上的傷疤，打斷了葉子安，“他不是四年前的他了，我比誰都清楚。但是，葉子，我還是四年前的我。他不見了，無論如何，我要把他找回來。”
“……”葉子安陷入了沉默。
“當時我不應該那麼輕易地答應離婚的，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許榮榮繼續說，“我以爲品瑞雲是個好人，以爲天寧會接受品瑞雲，以爲熠陽和品瑞雲在一起會很幸福。車禍後我才發現，我錯得很離譜。現在，我想挽回。”
“不會晚了嗎？”葉子安的口氣已經軟下去。
許榮榮套用了一句名言：“覺得爲時已晚的時候，恰恰是最早的時候。”
“……”葉子安那邊一陣冗長的沉默後，她冷靜的聲音響了起來，“許榮榮，你冷靜仔細地再想想，最後，再告訴我答案。”
“我，要重新，把熠陽追回來。”許榮榮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堅定得不容置疑。
葉子安了解許榮榮，又怎麼聽不出她的決心？
又是一陣沉默後，葉子安的聲音終於再度響起：“說吧，我能幫到你什麼？幫你徹底‘解決’了那個品瑞雲也行。”
“我暫時還沒有犯罪的打算。”許榮榮笑了笑說，“不過，有件事，你真的可以幫我……”她把最大的難題拋給了葉子安。
“沒問題，交給我吧。”葉子安毫無壓力地答應了，“掛了。”
這邊的許榮榮也收回手機，看着黑色的屏幕，她笑了。
計劃中最大的難題被葉子安解決了，前方的路上已經沒有任何困難，她只管勇敢地向着成功進擊就可以了！
永不放棄，就一定會勝利！
把碗盤擦乾放好，許榮榮往外面的院子走，結果才走到門口，就聽見了一道男聲：
“天寧。”
聲音裡有她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向門口，果然是閔世言。
“閔叔叔！”天寧的雙眸被點亮了一樣霎時變得晶亮，衝着閔世言笑得十分開心。
不偏不倚的，戰熠陽也正好從播放室裡出來，好像能敏感地感覺到敵意一樣，他第一眼就看向了門口，見到閔世言後，眸色沉了下去，就連臉部的輪廓都幾乎透出一股冷冽。
和戰熠陽的鋒芒畢露相比，閔世言是不動聲色的。他只是看了戰熠陽一眼，隨即朝着天寧笑了笑，接着好像沒見過戰熠陽一樣，走過去摟住了許榮榮的肩膀：“榮榮，有事跟你說，跟我走。”
說話的同時，閔世言已經行雲流水地把許榮榮帶進了吧檯的房間。
許榮榮被閔世言突如其來的動作和親呢的稱呼弄懵了，還不能反應過來，糊里糊塗地就被閔世言帶進去了。
也正因爲她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反抗，戰熠陽的目光變得更加陰沉，他看着閔世言落在許榮榮肩頭上的手，心裡突然……
極度不舒服。
就好像……很重要的東西被人無理地霸佔了一樣。
只是……許榮榮口口聲聲跟他說和姓閔的沒有關係，卻當着他的面這樣勾肩搭背，當他什麼都看不見？
還有，那個男人叫她什麼？榮榮？醫生會這樣親呢地稱呼病人的名字？
想着，戰熠陽脣角的弧度變成了哂謔。
“爸爸，”小天寧好像能感覺到戰熠陽的陰沉一樣，走過來拉住了戰熠陽的手，“你不開心嗎？爲什啊麼？”
“沒有。”戰熠陽毫不猶豫地否認了，他爲什麼要不開心？
“嗯？”小天寧歪了歪頭，疑惑地看着戰熠陽，怎麼看都覺得戰熠陽是不開心的，可是……爲什麼說不是呢？
“爸爸，”天寧又問，“你是因爲閔叔叔來找媽媽了，所以不開心嗎？”
“不是！”戰熠陽否認的速度快得自己都不相信，天寧也被他稍重的語氣嚇到了。
大人的世界，真的是太難懂了，他還是去找小藍和安哥拉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