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班級裡，龔麗芬站在講臺上，看着幾個差生運了半天的氣，然後恨恨的把手裡那一摞卷子發了下來。
接過前桌傳過來的卷子，李瑜仔細打量手中散發着濃郁油墨香味的卷子。
卷子的紙張有些泛黃，薄薄的近乎透明，上面的字跡深淺不一，筆畫較多的字甚至是一個大黑點，只能聯繫上下文猜測這是什麼字，而有些字又淺的根本看不清。
這種卷子並不是鉛印的，而是現在最經濟實惠的油印。
油印是先在蠟紙上，人工用鐵筆刻字，然後用油墨滾子印刷，一張蠟紙最多印幾十張，費時費力質量不高，唯一的優點就是便宜。
“看一下填空第二小題，題頭是‘子日’自己描一下。”
看所有人都拿到了卷子，龔麗芬開始把印刷不清楚的讀一下，她手裡的卷子是挑出來的印刷最清晰的。
聽到龔麗芬說“子日”，李瑜的心裡一萬頭羊駝奔馳而過。
“你是老師好不好？雖然不是語文老師，但是你作爲一個政治老師就可以這麼侮辱孔夫子麼？還‘子日’？”
幾個成績不太好，又喜歡調皮搗蛋的學生互相打着眼色，他們雖然成績不好，可是作爲一個畢業班的學生，龔麗芬把“子曰”讀成“子日”的錯誤他們也是聽得出來的。
幸好龔麗芬平時積威極重，所以調皮搗蛋的學生都不敢起鬨，只是在下面互相打眼色，臉色全都詭異莫名。
正在讀卷子的龔麗芬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出了洋相，只是發覺班裡的氣氛有些古怪，擡頭掃視一眼然後喝斥：“不要東張西望，敢作弊就滾出去！”
稍稍有些騷動的同學，被龔麗芬一聲大喝全都嚇的一縮頭，趕緊專心的看自己的卷子。
見狀滿意的點點頭，龔麗芬看着自己手中卷子，繼續對照不清晰的地方讀：“閱讀理解第一段倒數第二句……”
終於連蒙帶猜的描完卷子，所有的題目基本都可以看清後，李瑜開始研究手裡的試卷。
選擇題都是基礎知識，考察的全是拼音、字形、字義、標點之類的，這些知識對於已經把所有語文課本印在腦子裡的李瑜來說輕鬆的很。
填空和選擇差不多，難度稍微有些提升，不過有前後句的連接，對於李瑜來說比選擇更方便，就好像有了關鍵字，在百度上搜答案一樣。
看完前半部分的卷子，李瑜拿起筆飛快答題，此刻安然還在看第一道題，餘光發現同桌已經在答卷，她下意識的微微側頭去看。
看了一眼，安然的目光就挪不開了，李瑜答題的速度就像在亂寫亂畫一樣，根本就不看題目直接作答。
心裡暗暗發急，安然覺得李瑜肯定是在胡亂寫，摸底考試是很重要的，如果成績不好龔麗芬肯定會給李瑜小鞋穿。
小心的擡眼看看站在講臺上虎視眈眈的龔麗芬，安然鼓起勇氣在草稿紙上用鉛筆寫了一行字，往李瑜那面推推示意李瑜看。
李瑜正在專心答題，根本沒有注意身邊的安然，這讓安然心裡更是焦急，不由得動作加大了一些。
“嗯咳！”龔麗芬站在講臺上用力咳了一聲，然後狠狠的盯向安然和李瑜，坐在教室前面的同學，聽到龔麗芬的聲音也都順着她的目光向後面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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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裡一下有些騷動，安然被嚇得趕緊低下了頭，正在答題的李瑜也被打斷了思路。
發現大家都在注意自己這裡，李瑜看看身邊緊張的安然，又看看兩人中間的草稿紙，上面用鉛筆輕輕寫着一行字。
“不要亂答啊，好好考試，要不龔麗芬會收拾你的！”心裡一陣暖意涌起，李瑜知道龔麗芬在學生心裡的威名。
在考試時安然能夠鼓起勇氣，給自己寫這麼一行字，是很不容易的，李瑜大大方方的拿起橡皮，把安然草稿上的鉛筆字擦掉。
正從講臺向這面走的龔麗芬，見李瑜當着自己的面，還這麼坦然的用橡皮擦去草稿上的內容，一股怒氣涌上她的心頭。
本來龔麗芬是沒想處置安然和李瑜的，畢竟這兩個學生成績還是不錯的，不說多拔尖，起碼考上本科還是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看到李瑜這種行爲，龔麗芬覺得她的威信被挑戰了，趕緊快走了幾步站到李瑜桌前，一把搶過草稿紙。
上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不甘心的把草稿紙拿起，對着光亮又仔細打量，想着如果安然當時寫字稍重一些，上面可能會留下一點印記。
沒想到安然寫的時候就十分的輕，被李瑜用橡皮擦過，草稿上面一點痕跡也沒有。
有些不太甘心的把草稿紙往安然的桌上一丟，龔麗芬又一把搶過李瑜手裡的試卷，仔細的查看起來。
卷子已經答到了閱讀理解，龔麗芬雖然語文水平很差，但是因爲這次摸底考試她想“照顧照顧”海主任家的海豐少爺，所以特意去找語文老師要了份標準答案。
對照着記憶中的選擇和部分填空答案，龔麗芬發現李瑜竟然全都是正確的！
“怎麼可能？纔剛開始考試，難道他也有答案？不能啊，教語文的老張那個榆木腦袋難道也開竅了？”龔麗芬心裡混亂猜疑，把卷子又還給了李瑜，轉身一臉若有所思的走回講臺。
趁着龔麗芬回身往講臺走，安然感激的對李瑜笑笑，李瑜聳聳肩示意安然趕緊答題。
坐在第一排的海豐，本以爲龔麗芬會收拾一下“姦夫**”，可惜這龔麗芬虎頭蛇尾，他的心裡不由得有些悻悻的想到：“還是得等老爹回來，算了讓你們再囂張兩天。”
回到講臺的龔麗芬，就開始琢磨李瑜的卷子：“看來這小子也從老張那拿了答案，然後安然發現他答的好，和他要答案，肯定是這樣！”
“你們都答好自己的，不要抄襲，如果有本事在高考抄襲，那你們就抄，要是沒那個本事，現在就都給我自己答。”龔麗芬說完還特意又瞪了一眼李瑜。
本來心中就很坦蕩的李瑜，很平靜的和龔麗芬對視了一眼，然後從容的低頭繼續寫卷子。
看到李瑜這恍若無事的樣子，龔麗芬心裡一股子怨毒翻騰不休：“好哇！你這是要跟我對着幹？你等着看我怎麼弄你，要是治不了你，我這老師也就白乾這麼些年。”
對於龔麗芬來說，安然和李瑜只是兩個有可能考上本科的學生，如果高考失手還有可能落榜。
她平時不會刻意針對兩人，但是李瑜今天讓她心裡不爽，那麼收拾兩人也就收拾了。
專心答題的李瑜，感覺越寫越順手，腦子裡的知識被全部調動起來。
就好像守着一臺電腦，題目全部是關鍵字，只要在腦子裡一輸入題目，馬上對應的答案就嘩嘩的浮現在眼前。
他並不知道已經在龔麗芬心裡掛上了號，即使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作爲一個心理年齡四十多的大叔，他對於好的老師只有尊敬，根本談不上懼怕，至於龔麗芬這種老師，他更是有着強大的心理優勢。
語文的摸底考試，因爲時間的關係是沒有作文的，所以卷面分是七十分，正好考了一個小時就要交卷。
有的同學根本沒有答完卷子，但是龔麗芬站在講臺上，四處掃視也沒有人敢繼續寫了，有的同學自覺答的不錯，想着龔麗芬趕緊收了卷子好出去上個廁所。
龔麗芬看所有人都停下了筆，讓同學們把卷子從後面一個個往前傳，收好卷子扭着水桶般的腰肢出門而去。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李瑜準備出去上個廁所，然後回來準備考下一科。
“李瑜！”正施施然的走到樓梯口，李瑜聽到有人喊自己，他下意識的回頭就見安然快步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