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譚夫人突然伸長雙臂衝向玉輕塵,十指張開,十隻塗着蔻丹的手指朝着玉輕塵纖細雪白的脖頸勒去,發狠的模樣讓在場衆人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玉輕塵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身形微微閃動,瞬間避開了譚夫人的攻擊,正要出手制服譚夫人,卻見長孫傅比她更快一步動手,將譚夫人強拉了回去。
“父親面前鬧什麼?輕塵一個女兒家,能將凌軒怎樣?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誰也不許在太傅府放肆。”長孫傅用力握住譚夫人的手腕,將她強行帶在自己的身側,同時沉聲警告着不依不饒的譚夫人。只是,他的警告卻是話中有話,今日發生的事情顯然不僅僅是一個滿腦子花花腸子的譚凌軒所能做成的,想必此刻在客院的這些人均脫不了干係,長孫傅只怕是藉着譚夫人在警告在場衆人。
只是,此時怒上心頭的譚夫人並未聽出兄長話中所含的意思,只見她一個勁的哭鬧着,更想掙脫開長孫傅的挾制繼續教訓玉輕塵。
奈何長孫傅是鐵了心不讓她在此丟人現眼,握住她手腕的手極爲穩固,任由譚夫人如何使勁卻始終不能掙脫,只能滿面憤怒地瞪向長孫傅,只覺自己的兄長如今也不設身處地爲她們母子着想,一時竟朝着長孫傅怒道:“大哥,你可是我的親大哥啊,你怎麼能偏向外人?如今躺在廂房內昏迷不醒的可是你的親外甥啊,我可憐的軒兒,他下半輩子可要怎麼過啊。”
說着說着,譚夫人悲由心生,眼淚瞬間打溼了原本極爲富貴的容顏,淚眼婆娑卻又隱含恨意地將客院中的所有人看了一遍,視線最後落在玉輕塵的身上,咬牙切齒地發狠道:“誰毀了我的軒兒,我定要她……”
“夠了!”長孫策一聲低吼,嚇得譚夫人立即閉上了嘴,心頭雖恨極了玉輕塵,卻在長孫策帶着怒意的目光下不甘不願地收回了視線,低頭立於長孫傅的身旁。
玉輕塵見長孫傅將譚夫人帶在身邊,清冷的目光中劃過一絲嘲諷,畢竟是血脈相通的一家人,長孫傅表面雖並未偏幫譚夫人,但在遇到事情時,卻還是將這個妹妹帶在身邊,深怕自己這個會武功的外甥女會欺負自己的姨母。
“凌軒身邊的小廝呢?”見譚夫人安靜了下來,長孫策這纔出聲問道。
聞言,譚夫人立即擡頭對身旁的婢女使了個眼色,那婢女轉身進了廂房,不一會便將那兩名小廝領到了衆人的面前。
兩名小廝早已嚇破了膽,此時又面對不怒而威的長孫策宋培臣等人,更是兩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太傅饒命、太傅饒命……”
長孫策見面前兩個小廝欺軟怕硬的模樣,心中哀嘆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冷聲開口,“你們將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照實說出來,若是說錯了一個字,老夫第一個不饒你們。”
“奴才不敢胡說。”聽出長孫策話中的狠厲之意,兩名小廝心頭一冷,再也顧不得磕頭求饒,二人偷偷地相視一眼,由其中一人開口回道:“奴才二人隨着少爺上山賞景,不料遇到表小姐,少爺好客便想上前與表小姐寒暄兩句,卻不想表小姐二話不說竟將一條毒蛇扔向少爺,致使少爺不幸滾下山跌入湖中,如今還躺在牀上,嗚嗚嗚……”
說着,兩名小廝抱頭痛哭了起來。
只是,他們已將該說的說清楚,也已將該有的罪名全部推到了旁人的身上,倒不失爲忠僕。
譚夫人臉色略顯緊張地聽着二人的回話,直到二人的哭聲傳來,這才極輕地鬆了一口氣,重新哭喪着臉呆立於長孫傅的身旁,等着長孫策爲她做主。
看着那二人的神態,長孫策微微皺了下白眉,卻是稍稍側身,目光深沉地望向身後的宋培臣。
宋培臣面色平靜,幾十年官場沉浮早已練就了他泰山崩於眼前而不改色的本事,如今遇到這樣的後宅之事又豈會亂了方寸,只是此刻接到長孫策的目光,宋培臣的心卻略微一沉,深知以長孫策的本事豈會擺不平眼前的事情,可他卻擺明了想將這個問題交給自己。
思及此,宋培臣目色微沉,卻依舊抿脣立於原地,並未立即開口。
“你們可看清是哪位表小姐扔的毒蛇?”而一旁的譚夫人見長孫策遲遲不開口詢問,心中不禁有些發怵,顧不得其他地開口問道。
“回夫人,是輕塵小姐。”兩名小廝停止哭泣,低頭回道,聲音雖不大卻極爲清晰,讓玉輕塵的名字真真切切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父親,您可聽到了,就是玉輕塵害得我兒如今生死未僕,我身爲軒兒的孃親,怎能不爲他討回公道?”語畢,譚夫人猛地轉過身怒視着玉輕塵,若非長孫傅依舊拽着她,只怕她早已撲向玉輕塵。
玉輕塵將長孫策與宋培臣的表情反應看在眼中,繼而轉目冷冷地打量着早已沒了貴婦風範的譚夫人,臉上一片譏諷之色,只淡聲質問道:“外祖父七十大壽,衆位小姐徵得大舅母的同意前往後山賞景,這是閣樓內所有賓客皆知的事情。但凡心中腦中有男女之防之人,均知在這樣的情況下應當避嫌。可譚表哥明知山上有如此多的貴女千金,卻依舊帶着兩名小廝上山,其心中所圖所想,想必大家心知肚明。”
玉輕塵所言句句屬實,更提醒衆人,譚凌軒明知今日是自己外祖父的七十大壽之日,卻不顧場合場地想做些偷雞摸狗之事,明擺着是不將長孫策放在眼中。且但凡有半點羞恥之心的人,皆知男女應當避嫌,但譚凌軒卻以此爲樂,不但不收斂竟連自家表妹也想染指,如此品行低下,當真讓人唾棄。
一句話說着兩重意思,直說得譚夫人一時羞紅了臉,竟有些接不上玉輕塵的話,羞得滿面通紅地立於原地,雙手死死地絞着手中的絹帕,恨不能將絹帕當作玉輕塵撕碎。
玉輕塵見譚夫人一時氣結說不上話,便表情委屈地接着往下說道:“更何況,輕塵當時並不知譚表哥偷溜着上了山,見身邊出現一條毒蛇,自然想方設法想將毒蛇攆走,難不成留着毒蛇咬傷自己?如此隨手一丟,卻不巧讓譚表哥遇上了。”
譚夫人聽之,猛地擡起頭惡狠狠地瞪向玉輕塵,揚聲罵道:“你……你竟然還敢幸災樂禍?居然巴不得軒兒被毒蛇咬傷?”
聞言,玉輕塵微皺眉,目光迎上譚夫人噴火的眸子,低聲道:“若非譚表哥偷溜上山,又豈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咳咳咳……”譚夫人見玉輕塵一副受害人的模樣,一時被氣得咳嗽不止,一手顫抖着指向玉輕塵,口氣不順地罵道:“你……你這個賤……”
“如此說來,若沒有那條毒蛇,本相兩個女兒的命運會如何,只怕難說了。”不等譚夫人將辱罵玉輕塵的話說出口,宋培臣冷聲開口,那雙在廟堂浸漬多年的毒辣眸子直盯着囂張不已的譚夫人,深不見底更讓人心生寒意。
譚夫人顫顫然地將已經到脣邊的髒話硬生生收了回來,忙不迭地看向長孫策,祈求長孫策爲自己撐腰,同時質問道:“女兒在太傅府生活多年,從未見那山上出現過毒蛇,怎麼今日就出現毒蛇了?難保不是有心之人帶入府中想陷害他人,父親可要徹查啊。至於軒兒今日所行,定是受了這兩個狗奴才的慫恿,待回了府,我再好好地發落你們。”
聽譚夫人放出狠話,兩個小廝瞬間抱作一團,渾身顫抖、面色煞白,忙不迭地朝着譚夫人磕頭求饒。
奈何譚夫人此時亦是怒火中燒,豈會將他們的求饒聽入耳中?
一陣關門聲傳來,打斷了院中的爭執,衆人擡頭往廂房看去,幾位府醫揹着藥箱相繼出來,見長孫策等人在場,幾人立即走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表少爺傷勢到底如何?”長孫策將幾位府醫沉重的表情看在眼中,沉聲問道。
幾人竟同時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才由其中一人開口回道:“回太傅,表少爺身上多處被食人魚咬傷,怕是要好好將養些日子才能恢復元氣。肩頭被毒蛇咬傷,小人們已爲表少爺吸出大部分毒素,以後每日用湯藥將餘毒慢慢清除便可。只是……”
說道最後,那名府醫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漸漸閉上了嘴。
“只是什麼?”長孫策見府醫閉嘴,便知之前提到的皆不致命,只要最要緊的在後頭。
在長孫策的直視下,府醫額頭漸漸冒出冷汗,卻只能硬着頭皮開口,“只是表少爺被食人魚咬傷了下體,怕是不能人道了。”
“嗚嗚嗚……”府醫的話剛說完,譚夫人面色一白,雙手捂着臉大哭了起來。
衆人亦是神色一緊,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向廂房,均是想不到譚凌軒風流一世,竟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父親。”突然間,譚夫人直挺挺地跪在了長孫策的面前,擡起的臉上早已沒了悲傷之色,只留下掩藏不去的恨意,“既然是玉輕塵害得我兒如此悲涼,還請父親做主,將玉輕塵嫁給凌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