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事啓奏。”黎成雙手疊放，朝服利落，對皇上行禮道。
“不知道黎卿家有什麼事？”皇上看着黎成的時候，眼神還是帶着滿意的。
黎成年輕有爲，又沒有其他官員身上的毛病，爲朝廷辦事盡心盡力，在百姓中也很是有聲望。
而且他同慕澤太不一樣了，慕澤其實也很有本事，奈何他太拒人於千里之外，皇上見黎成和其他官員的關係都不錯，再過個十來年，相爺老了，將這個位置交給黎成也不錯。
而且他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沒成家，皇上其實很想給他賜婚的。奈何試探過兩次，黎成都沒有這心思，皇上只能作罷。
慕澤在黎成出列的時候，也朝着他看了過去。
元錦玉料得沒錯，黎成確實不是在面對這種事情時，也能忍讓的人。
在皇上問話過後，黎成便從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一個奏章出來：“臣要參端王殿下！”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一片譁然。
他沒搞錯吧，竟然要參慕闕？那可是王爺，皇上最寵愛的皇子，生母是德妃！
他就算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去御書房暗中同皇上說就行了啊，怎麼還在早朝上遞摺子了？
之前欽天監還不是墨清寒做國師的時候，不就有人蔘慕闕麼？最後是什麼下場？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到啊！
這個黎成，膽子也太大了！
黎成會做出這件事，並不是一時衝動，當然，原本他是準備再觀察一段時間，然後決定要不要遞摺子的。
昨天林泉在他面前差點被人殺死，他就咽不下這口氣了。
皇上的面色也不太好，嚴肅地問着：“黎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
“臣一清二楚。”黎成將摺子遞給宇公公後，還低頭，保持着原本的姿勢：“臣近日思索了許多，還找了一些百姓研究過，端王殿下的土地改革可能有成效，但若是長久地進行下去，是行不通的，一定會出現很多問題。”
黎成這話，簡直就是把慕闕的心思，公諸於衆了。
這土地改革到底會有多少成效，慕闕其實並不在意。他只是想要讓百姓心向於他罷了。
若是真出了問題，等到他登基後，再重新改革就行了。
葉嵐紹提出來的改革手段，剛好就合他的心意，這也是爲什麼他明知道葉嵐紹是個庸才，還是重用他的原因。
皇上看了宇公公呈上來的摺子，原本低沉的臉色，更加陰沉。
黎成在上面，確實列出了很多的條款和分析，表示這土地改革的不可行之處。有些甚至是皇上都沒想過的。
而在皇上看過摺子後，黎成已經當衆講解了起來。
從好處分析到弊端，最終表示，既然弊大於利，必定會引起禍患，這改革，需要儘快停止。
慕闕始終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黎成一眼。
等到黎成說完，皇上也若有所思的時候，慕闕才站了出來，同皇上道：“父皇，兒臣的土地改革，是上下求索幾年，才公諸於衆的，這些弊端，兒臣也考慮到了，到時自然會有應對。”
知道慕闕不過是在哄騙皇上罷了，黎成徑直便問道：“不知道是何種應對？”
他以往在朝堂上，不算是激進，可是今天，怎麼看都有種在處處和慕闕作對的樣子。
黎成就覺得以前的他太天真了，以爲自己只要單純地表示對慕澤的支持就行了，現在他明白，若是他不像是慕澤那樣強大起來，會有太多人，對林泉下手。
就說在場的這些人，有多少是希望元錦玉死的？恐怕就她那個相爺的爹，都未必對她有什麼感情吧。
但爲何她能活得這般精彩，讓所有人都深深地忌憚？
不光是因爲她本身就聰明到了極點，更因爲，有慕澤那樣的一個夫君。
自己每次看慕澤，都覺得羞愧得很，受慕澤的影響，他對林泉，從來都是處處包容和寵溺。
現在，他所表現出的，就是護短。
慕闕肯定以爲，不過就是一個下人，自己絕對不會爲他出頭，加上他們家大業大，自己與他對上，無異於以卵擊石。
而現在，黎成就是要去碰他這一顆石頭了。
大家族的勢力是很盤根錯節，但也因爲太臃腫，所以很好下手。
黎成不求幾個月之內，就能把慕闕扳倒，但以後，自己絕對不會再讓他有什麼好果子吃了。
慕闕也沒想到黎成會這樣不給他面子，不過他也只是表面上詫異了一下，便笑道：“本王聽說，昨日黎大人的一個下人被人襲擊了，今日大人這樣好戰，不會是因爲把家中的火氣，帶到了朝中來吧？”
這就是在說，黎成如此對他，其實是在公報私仇罷了。
但是黎成怎麼會上這樣的當？他只是凝視着慕闕，眼底一片幽深：“原來殿下對微臣的家事如此瞭解。”
皇上看他們這種相處方式着實是詭異，這土地改革的案子，就準備再議。
剛想要開口說退朝，慕翎站出來了。
他這次，是站在黎成那邊的。畢竟敵人的敵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他還把李家的李方遠給設計死了，現在不扳倒了慕闕，他心有不甘。
“父皇，兒臣也覺得，黎大人說的有道理。這土地改革弊端太多，以後受苦的，定然還是百姓啊！”
朝中還是有不少清清白白的官員的，聽到慕翎這麼樣說，就給他加了印象分。
皇上皺了皺眉，似乎是有點不滿意慕翎插手這件事。
慕闕同樣對皇上道：“父皇，請您相信兒臣，兒臣一定會處理好這一切，絕對不會讓父皇失望的。”
黎成又開口：“端王殿下，口說無憑。您今日這些空話、大話，我們聽了不要緊，但若是以後有問題，你真的解決不了，那百姓聽了，豈不是會對你很失望？”
慕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個黎成還真是不識擡舉。
“以後？黎大人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進行到最後，就一定會出問題？本王看，大人是因爲你的下人被人襲擊，所以把這件事，怪在了本王的頭上吧？”
黎成不會承認，可是皇上聽過後，卻懷疑了黎成。
要是黎成真的只是一時意氣之爭，那他的摺子，自己也沒必要看了。
黎成知道他一個人，想要對抗慕闕，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是他今日走出官舍的時候，就已經想清楚了。
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慕闕坐到那個位子上。
況且，現在誰說誰贏，不是還不能下定論麼？
“端王殿下多心了，昨日襲擊微臣下人的，不過是幾個小混混，怎麼能和殿下有什麼聯繫？只是這件事太趕巧，微臣今日給聖上遞了摺子罷了。”不就是裝傻麼，黎成也會，而且，說不定比慕闕裝的還好呢。
慕闕有意地把話題引導到林泉的身上，話裡話外透露着的，都是黎成在意氣用事。
最終，皇上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朝堂上每每得不出一致結論的時候，皇上就會詢問慕澤的意見。
這會兒也不例外。
黎成看慕澤站出來，心中也是不確定的，可是看他前段時間開始，就對這個土地改革很是不滿意，應該不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吧？
慕澤確實沒有不幫黎成，但是也沒把話說得太絕，畢竟還有一家人，沒有入局呢。
於是他只是和皇上道：“父皇，茲事體大，需要細細思考權衡才行，如今不能輕易下定論。”
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也不能因爲黎成遞上來個摺子，就把這件事當場給定下啊。
於是他收起摺子，同衆位大臣道：“這件事，朕會好好考慮的，退朝吧。”
所有人都對皇上行禮告退，黎成等到皇上走了之後，則是跑到了慕澤的身邊。
“殿下。”他叫了一聲，慕澤側頭，看了他一眼。
黎成在面對慕澤的時候，已經不像是剛剛和慕闕對峙一樣的冰冷了，臉上帶着笑容，眼中含着感激：“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謝謝殿下了，等林泉身體好了，臣一定帶林泉親自到府上道謝。”
慕澤本來想說，既然她也沒死，你就不用來了，反正舉手之勞，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可是他剛要開口，就想到了元錦玉曾經叮囑他的話，讓他在朝爲官的時候，給別人幾分薄面。
於是他動了動嘴脣，換了一套話：“好。”
黎成也沒想到慕澤竟然能應下來，他簡直太受寵若驚了。
那可是生人不近的寧王殿下啊，竟然還答應了？
黎成馬上笑得很是激動：“多謝殿下。”
慕澤點了點頭，沒有再提報恩的事情，畢竟他是不理解元錦玉非要讓林泉身上掛點彩的原由的。
現在看來，元錦玉應該是已經贏了他們的賭局了。
黎成爲了林泉，連慕闕的面子都不給，剛剛的情形，擺明了是他往死了咬慕闕，恐怕今後，有慕闕頭疼的了。
於是慕澤就提起了之前的事：“你的那些分析，其實寧王妃同本王都說過。”
“王妃娘娘說過？”黎成的眼神驟然變得晶亮：“真是太巧了，除了臣說的那些，王妃娘娘還提過別的什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