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房間中那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他心中的一片悲涼，都在提醒着他。這一切，不過是幻想。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深呼吸幾下後，走下牀，打開了房門。
外面已經是一片素縞，昨夜京城下了很大的雪，所以恨不得把天地都染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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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在風中飛舞，更是襯托周圍淒涼。
容辰被滿目的白色刺激得，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沒倒下去。
他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地說着，容辰，面對現實吧，這些都是真的。
容老爺和容夫人已經等容辰醒來很久了，他們沒有去上朝，而是想問問，對於這件事，容辰想要怎麼處理。
容辰現在的腦子一團亂麻，兒女私情暫且被他放在了腦後。
實在是每次想起衛楚秀，都會痛不欲生。
面對自己一夜間蒼老了不少的父母，容辰只問着：“昨晚我昏迷後，都發生了什麼？”
衛老爺回答着：“我們已經派人把你爺爺的屍體收斂了，現在就放在靈堂。還不到三日，不能下葬。”
聽到屍體兩個字的時候，容辰更失神了，不過很快便調整了過來，沉聲問着：“有沒有人到容府來鬧事？或者是……去衛府？”
容老爺聽到衛府兩個字，差點炸了，但是他儘量讓自己平心靜氣地說着：“昨夜京城禁軍全部出動，聽說孟家的公子，和禁軍起了衝突，當街就被人斬殺了，現在屍體還在家門外擺着呢，都沒有敢爲他收屍。”
禁軍是慕澤管轄的，這個時候，能爲自己做這麼多的，也就只有他了。
容辰對慕澤的感情也有點複雜。感激中，還帶着一點埋怨。
他總是遺憾，爲什麼慕澤當時沒有早點趕去。可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容夫人比不得容老爺那麼淡然，她直接就揭開了容辰的傷疤：“容府上下，就等着你醒過來呢。你爺爺不能白死，衛府的那個丫頭既然殺了你爺爺，就必須要給你爺爺償命才行。昨天晚上，你爺爺的那些部下沒鬧起來，是因爲有寧王殿下鎮壓着他們，但是鎮壓能鎮壓多久？他們早晚會衝到衛府門前去的。我不管你之前同衛楚秀是有什麼情誼，或者你們也曾經生死相許，現在衛楚秀就是咱們容家滿門上下的仇人，你要爲了你爺爺報仇！”
容辰本來不想面對這件事，可是容老爺和容夫人的態度太堅決，他只好酸澀地說着：“說到底，還是爺爺先去刺殺耶律真……你們可知道，耶律真若是真的死在京城，會引發多大的戰亂麼？”
容老爺差點沒打容辰，恨鐵不成鋼地罵着：“就算是你爺爺有不對的地方，衛楚秀也沒資格殺了他！皇上都是向着咱們家的，他派衛楚秋去保護耶律真，不過就幌子罷了，實際上還不是爲了監視他！昨天晚上，衛楚秀本應該幫着你爺爺，把耶律真殺了的！”
容辰同父母真是說不清楚。最開始秀秀也不知道那是容老將軍啊？後來那傻姑娘，竟然還想要償命，真是讓容辰又心疼，又難過。
容夫人一個婦道人家，見識短淺，也接話：“反正我們是不會放過衛楚秀的，你若是不想對不起你爺爺，就別對衛楚秀再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衛府的人已經去上朝了，你也快點去吧！到了皇上面前，求他把衛楚秀給處置了！”
容辰的眉心跳了兩跳，忍無可忍：“爹孃，你們少說兩句！”所以說，爺爺捧殺了自己的父親，真是一件不得已，又不明智的事情。
容老爺和容夫人，在某種程度上說，還是有些害怕容辰，這不是，容辰說完這話，他們就噤聲了麼。
容辰呼出一口氣來，同他們剖析着：“你們怎麼還不明白，現在已經是容家生死存亡之際了？昨晚爺爺帶過去的，肯定是傳聞中的容家軍，但是這些人，咱們之前都沒見過！現在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兵力又如何，咱們都不知道。若是皇上問起，咱們一樣都答不上來！到時候皇上會怎麼想？肯定會覺得，咱們暗含禍心，指不定哪日，就用這些兵力造反了！”
兩個人的心中都轟的一聲，臉色極爲難看。
因爲容辰說的本來就是有道理的，他們這一晚上，都在爲了容老將軍的事情感到憤怒，誰也沒想到這一層啊。
於是他們擔心地看着容辰，希望他能有辦法解決。
容辰苦笑了一下。這種死局，放在誰面前，誰都是沒辦法解決的吧，更何況是他？
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尤其是不能讓家中的二老再胡鬧。
於是他儘可能平和地說着：“你們現在只要老老實實地在家裡面，不要摻和京城的這些黨派就行了。若是有爺爺的部下來鬧，先用藉口擋回去，等我回來再說。”
容辰準備換上朝服去上朝，雖然他估計等自己趕到的時候，早朝都快結束了。
在轉身前，他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對兩人道：“至於衛楚秀……你們放心，我現在清楚我和她是什麼關係，爺爺屍骨未寒，我不會感情用事。”
之前他們不管怎麼脅迫容辰，他都只說，一定會保護容府上下週全。
現在他卻已經主動和衛楚秀撇清關係了。
他一向言必行，行必果，容老爺和容夫人也沒什麼不能相信他的。
而且因爲他答應得太爽快，反而讓他們兩個有些心疼起來。
自己的兒子纔多大，作爲父母的，不能保護他，反而要讓他撐起容府的一片天。
於是他們兩個有些羞愧地回答：“我們之前就是太着急了，你放心，之後怎麼做，你儘管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配合的，絕對不給你拖後腿。”
容辰欣慰地看了他們一眼，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吃這一套。
於是利落地換好了衣服後，他就出門去皇宮了。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一路打馬到了宮門口，他竟然看到了慕澤。
容辰極爲詫異，慕澤昨天晚上又沒昏迷，他不應該早就去上早朝了麼？
說來慕澤出來的太早，那個時候元錦玉都還沒醒，站在寒風中等着容辰許久，他心中想着的，都是元錦玉醒來後，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更別衝動之下，拖着懷着身孕的身子，做出什麼傻事來。
不過慕澤想了一下自己的部署，寧王府內外都被他安排了人手，就連元錦玉身邊的丫鬟，他都仔細地叮囑了一番，若是她們看不好王妃，就等着人頭落地。
那幾個人都很害怕他，他說的話，她們都不敢違抗。
容辰從馬上下來，昨天晚上衝動之下和慕澤打起來的事，讓容辰很是愧疚，於是他先給慕澤彎腰躬身，行了一禮：“昨天晚上，真的對不住了。”
“沒關係，本來你也沒贏了我。”慕澤淡淡地說着，沒有動地方。
容辰擡頭，看到慕澤眼中一片坦蕩，就知道他道歉是多餘了。
自己同他一起長大，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現在容辰確實應該感激他的。
於是他也不再扭捏，問着：“你怎麼在這裡？”
慕澤也端詳着容辰，不過一晚上過去，他就要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
可他是男人，不像是衛楚秀是女孩子，她不想處理這些事情，還有父母和兄長爲她衝在前面。
如今容府上下岌岌可危，都等着容辰給他們做主呢。所以他心中就算是沉痛，也要強撐着不倒下。
慕澤現在有些理解了，元錦玉平素爲什麼總是會心疼別人，那是因爲她設身處地地爲他們想過。
這次，輪到自己爲了容辰站出來了。
於是慕澤回答着他：“爲了等你。”
“等我？”
容辰瞪大眼睛，沒想到慕澤竟然爲了自己費了這麼多苦心。
“容老將軍昨晚帶的兵，顯然都不是普通人，好在我已經俘虜了幾個，並且阻止了他們自殺。因爲是你容家的兵，我沒對他們用刑。但若是你也不能撬開他們的嘴，讓他們交出兵權來，那就由我來想其他的辦法。”
容辰心中的感覺更加酸澀難當。原來慕澤站在這裡等這麼久，竟然是擔心容家軍的事情。
容辰也正色道：“謝謝殿下。”
“不用。但是皇上那邊，你準備怎麼處置？”慕澤問了一句。
容辰想了想，懷疑地說着：“同他說清楚情況？”
“我來找你，正是想告訴你，絕不能把一切都告訴他。”慕澤昨晚上就擔心容辰會做出什麼傻事來，現在看來，他真是來對了。
“此話怎講？”容辰也沒搞清楚慕澤的想法。本來就是啊，他是臣，皇上是君，若是說謊，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慕澤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沒想過，若是你說了實話，會有什麼後果？”慕澤凝視他的眸子，眼底一片漆黑：“皇上會覺得你沒有統領容家軍的實力，他可以先絞殺了你容家人，等到容家軍羣龍無首的時候，再一舉擊破。”
容辰的瞳孔微微縮緊，慕澤的話，在他的心上敲下了警鐘。
是啊，他絕對不能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容家軍的底細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