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楚秀討厭耶律真此刻的目光，就像是曾經每一次那樣，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耶律真本以爲，爲了大周百姓的安全，衛楚秀肯定會同意進王宮。
誰知道，衛楚秀只是猛地挑眉，倨傲地說：“我爲什麼要隨你去？你想做什麼，不是已經昭然若揭？再者，我對你的計劃都沒有什麼興趣，我只要把消息傳回大周就行了。”
耶律真身後跟着的侍衛，都覺得衛楚秀不識好歹。
這半年來，他們親眼見證了耶律真是有多在乎衛楚秀。她在西北，他生怕她受一點丁兒的委屈。
她落腳的部族，吃穿用度，都是耶律真一手安排的。
不然衛楚秀一個大周人，怎麼會在部族中和西北的人，相安無事這麼久？
現在衛楚秀竟然還要給大周通風報信，她這是在出賣西北！
西北的好姑娘那麼多，哪個拿出來不比衛楚秀要對耶律真忠心多了，也不知道他們皇子，怎麼選擇了這麼一個女人。
暗夜中的耶律真，擡頭望着衛楚秀，眼中是化不開的濃郁。
看來衛楚秀這段時間改變真的很大，她已經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了。
衛楚秀也同樣正視着耶律真，她倒是想看看，耶律真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本來她都做好魚死網破的打算了，誰知道耶律真竟然哈哈笑了兩聲，他本來也是個長相俊逸的男人，又很有上位者的氣勢，以往他溫和歸溫和，卻從來都不會這樣笑。
如今這般的肆意張揚，那些追過來的部族女人，不少都看呆了。
耶律真的下一句話，也讓衛楚秀驚訝了：“給你們的皇子妃請安，今後，本王就跟皇子妃住在一起了。”
皇子妃，那是誰？
衛楚秀見耶律真身後那些侍衛，齊刷刷地對自己跪了下來，鄭重地叩首：“給皇子妃請安！”
這什麼東西！
她怎麼就成了耶律真的皇子妃了？
再看耶律真的時候，衛楚秀的眼神都噴火了。她覺得和這個男人交流不通！
耶律真已經料到了衛楚秀的反應，他還輕輕地問：“秀秀不是已經被你們的皇帝賜給我了麼？那當然就是我的皇子妃了。既然皇子妃不願意回王宮，那本王就跟你回去。”
說完，耶律真看向卓瑪，不過眼中已經沒有了柔情：“帶路吧。”
卓瑪當然不敢違抗耶律真的命令，轉身就上了馬。
等耶律真和他的侍衛也都到了馬上後，耶律真還對衛楚秀伸手：“怎麼？難道皇子妃還想同我共乘一騎？”
衛楚秀才不願意，她直接就忽略到了耶律真的手，冷着臉，也騎在了馬上。
說耶律真會一直在部族中住下，衛楚秀是不信的。
他要揮兵大周，肯定會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現在他跟自己過來，估計就是爲了看住自己。
衛楚秀倒是要看看，他能防備自己多長時間。
晚上，耶律真就睡在衛楚秀旁邊的營帳中，擔心他做什麼，衛楚秀還把隨身帶着的匕首，放在了枕頭下面。
不過出乎衛楚秀的預料，第一天晚上，就這麼平靜地度過了。
等到第二天，部族中的人聽說，耶律王子竟然要在這裡住下，所有人都瘋了。
那可是皇族啊！他們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皇族！結果現在，皇子要住下？
這是騙人的吧？
有不少小孩子還聚集在耶律真的帳篷外，想看看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見到耶律真從營帳中走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尖叫起來。
啊啊啊，是真的皇子呀！
對了，聽說旁邊營帳的衛楚秀，變成了皇子妃？
很多不知道昨晚衛楚秀還扇了耶律真一巴掌的人，看衛楚秀的目光都崇拜起來了。
這姑娘可真是不簡單啊，出去溜了一圈，竟然還能把皇子拐來。
衛楚秀也件事到了耶律真是有多不要臉，所以白日的時候，她直接就闖了他的營帳。
看到他當着自己的面看地形圖，衛楚秀壓抑下心中的怒氣，問道：“你就真的不怕我把消息傳回大周麼？”
耶律真放下大周邊疆幾個城池的佈防圖，靠在椅子上，笑着問衛楚秀：“爲什麼要怕？你不是我的皇子妃麼？那肯定是要站在我這邊的。”
衛楚秀深呼吸一口氣，真是不知道怎麼接耶律真的話：“你別做夢了。”
耶律真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我知道你想通風報信，來，這裡有紙筆，你寫好後，我讓人送出去。”
“你會這麼好心？”衛楚秀不相信地看着耶律真。
雖然耶律真表面上沒什麼觸動，心裡還是抽痛了一下。
這就是衛楚秀對自己的最真實的態度，充滿了防備和厭惡。
半年了，她都能看淡和容家的仇恨了，爲什麼對自己，就不能稍微心軟一下？
耶律真心底越痛，臉上的笑容倒是越燦爛：“當然，我不騙你。”
衛楚秀走過去就寫了起來，她纔不怕她呢。
等寫好後，她遞給耶律真：“讓你的人送走吧。”
耶律真找來了自己的侍衛，叮囑了幾句後，就讓人去送信了。
隨即，他還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對衛楚秀說：“怎麼，我也算是幫了你的忙，你連陪我坐一坐都不肯？”
衛楚秀冷眼看他。
耶律真點頭：“好吧，我不勉強你，不過我確實有件事要告訴你。”
衛楚秀的目光沒變，像是把耶律真整個人都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昨晚你看到的，是最後一部分兵力，就在剛剛，所有聚集在一起的兵馬，已經對邊城發動了第一場攻擊。”
耶律真說完，衛楚秀就狠狠地咬了咬牙：“你又騙我！這樣很有意思麼？
既然已經開始攻城了，大周肯定知道西北的狼子野心了，耶律真竟然還讓自己寫信。
這還不算結束，耶律真眯着眼睛表示：“而且剛剛的信，我讓人以西北皇子妃的名義送去的，你說，就算是到了朝中，會有人信任你麼？秀秀，你別執迷不悟了，大周已經拋棄了你，你跟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好？你這樣爲他們着想，他們還是會把你當成叛徒。”
“你閉嘴。”衛楚秀承認，耶律真說的是真的，但是她從來都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
“當初進了軍營，我就是跟在容辰手下，他是我的主將，我對他宣誓過，今生我都是大周的軍人，哪怕你用各種詭計把我留在身邊，哪怕大周沒有一個人肯信我，我也絕不會幫你。”
衛楚秀的話，像是一把鋼刀，直接就戳到了耶律真的心中，讓他登時就感覺心口鮮血淋漓。
這個女人，永遠都知道自己的軟肋在哪裡。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才把心中的不適壓下：“那你難道還準備對西北的人動手麼？”
衛楚秀沒吭聲。
耶律真站了起來，直接就抓住了衛楚秀的手腕，給她帶出了營帳。
之後，他就指了指四周，質問衛楚秀：“你到西北以後，是誰給了你第一口吃的，誰給你第一件穿的？誰讓你能有事情可做，不至於混混沌沌，迷失自我？拋棄你的是大周，收留你的是西北！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捫心問問，你真的對我們下得去手麼？”
衛楚秀冰冷的表情，終於出現了鬆動。
她狠狠地甩開耶律真的手，目光別樣掙扎。
是的，耶律真說的都對。她確實對西北的人下不去手。
她忘不了他們淳樸的笑容，忘不了他們的仗義。
但是爲什麼左右爲難的總是她？難道爲了西北，她就該倒戈麼？
“我是個大周人。”衛楚秀也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平靜下來了，看着耶律真，她的語氣異常堅定，簡直是字字有聲：“我是欠你們的，但是我也不會用大周的疆土和百姓去還，不過就是償命，我衛楚秀現在不怕。”
以前她捨不得父母和兄長，捨不得容辰，現在也是。她唯一能捨棄的，就是自己這條命了。
之前跟在容辰身邊，每次出征之前，容辰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活下來。
但活着，比死要苦難多了。
她一次次地挺過來，其實也是不想死的。
但耶律真再逼自己，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脅他。
反正橫豎自己就只有這麼點籌碼了，不是麼？
耶律真和她對視許久，終於轉身朝着營帳走去。
他們今日，就算是不歡而散。
可衛楚秀還有沒搞清楚的事情呢，爲什麼耶律真敢在這種時候攻打大周？
她帶着疑問，找到了卓瑪。
卓瑪的辮子梳的很好，擡頭看着衛楚秀，頭髮黑亮黑亮的：“秀秀姐，你怎麼過來了？”
衛楚秀蹲下來，看着卓瑪，肯定地說：“你是耶律真的人，對不對？”
其實她早就發現了，卓瑪的武功不錯，而且人也激靈，上次有馬賊來劫寨子，也是卓瑪第一個發現的。
加上，耶律真的性格她也瞭解，他是不可能讓自己脫離他的掌控的。
卓瑪最開始沒想到衛楚秀會這麼說，不過她還是大方地承認了：“沒錯，皇子派我來保護皇子妃。”
果然，挑明瞭身份後，卓瑪臉上再也沒有曾經的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