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正這樣一笑，絕對算不上好看，在元錦玉眼中，和他以前的樣子一對比，還顯得他現在很恐怖。
她面上不顯，只是幽幽地看着他說：“你還是不笑更好一些。”
元清正猛地就收起了笑容，悻悻地看着元錦玉，他本以爲，自己的討好，能讓她的態度稍微柔軟一些。
如今他更加惴惴不安，儘量爲自己開脫着：“皇后娘娘，從東域到大周，路途實在是遙遠，沒在登基大典上趕到，微臣實在是慚愧。”
元錦玉和慕澤坐的不遠，她輕輕地側了側身子，這樣就更靠近他了。
“你確定只是慚愧？”元錦玉顯然沒給元清正什麼臺階下，她凝望他的臉，上面還有和自己相像的五官，元家從上到下，沒有一個難看的，曾經元錦玉也爲她這張臉感覺到驕傲和自豪。
現在？她卻很不想看到元清正。
對一個人最直觀的印象，可能一開始是來自他的五官，但是等了解後，那就是透過他的心靈了。
再漂亮的人，沒有一份讓人喜歡的品質，也會讓他身邊的人和他越來越疏遠。
元清正呆呆地站在原地，斟酌着怎麼回答，他又跪在地上，這次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起身了：“皇后娘娘，微臣知錯了！”
元錦玉冷冷地說：“來大周朝賀的使臣有那麼多，爲什麼單單是東域的隊伍走慢了？甚至你連貢品都搞丟了！”
元清正低着頭，完全不幹涸元錦玉對視，他的肩膀瑟瑟發抖。
一年多不見，元錦玉的氣度更加威嚴，難道是因爲她當了這個皇后？
自己作爲她的父親，卻只能這樣屈辱地跪在她的面前，元清正收斂他心中的殺氣，生怕被元錦玉看出端倪來。
實際上呢？元錦玉都不用猜，就知道元清正有多恨自己。
恨去吧，她不在乎。
慢慢直起身來，元錦玉頗有些咄咄逼人：“怎麼不講話了？”
元清正立刻給元錦玉叩首：“這都是微臣的疏忽，但有一事，臣寧死也要說出口！這些江湖盜賊，怎麼淨挑微臣帶來的東西下手？這分明就是有意跳起大周和東域的戰火啊！還請皇后娘娘明察！千萬不能中了這些歹人的圈套啊！”
元清正說的沒錯，這些人就挑着他下手了，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想必只有他們才明白。
還不是元清正通敵叛國，大周的人看不慣麼？元錦玉還覺得這些人做的好呢。
現在元清正把事實扭曲了，直接上升到國家的層面上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堵死了元錦玉的退路。
如果元錦玉執意要治罪於他，那就是不顧國家的友好往來，對東域的不尊重，要和東域開戰了！
元清正心中的算盤打的是不錯，但是不管是元錦玉還是慕澤，面色都沒什麼變化。
慕澤看着元清正的時候，甚至還隱約嘲諷起來。錦玉是他看着長大的，難道都不瞭解她是什麼樣的人麼？
這麼幾年，元錦玉被多少人迫害過，威脅過，有幾次是能成功的？
細細想來，好像只有將自己作爲籌碼的時候，元錦玉纔會乖乖就範。
唉，自己又何嘗不是元錦玉的軟肋啊。
這會兒慕澤倒是半點都不擔心，有自己護着，元清正已經活到頭了，想威脅錦玉？下輩子吧。
元錦玉有點兒蔫壞，她沒有直接擊碎元清正的自信心，而是裝作很苦惱地說：“這些盜賊確實過分了，”她看向慕澤，“皇上，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
偷東西都偷到皇家的頭上來了，顏面問題不容退卻，所以這東西是必須要追回來的。
於是慕澤道：“朕會派人全力追查貢品的下落。”
武林盟主南宮守是他的人，他帶着妻女在京城中安頓下來，慕澤想吩咐他辦什麼事情，再容易不過。
元錦玉點點頭，表示了她的放心，隨即她對元清正說：“東西追查到後，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這些盜賊呢？”
元清正也算是在他們手上受傷了，當然不甘心讓這些人逍遙法外，就惡狠狠地說：“微臣覺得，應該治他們的死罪，殺雞儆猴！看誰以後還敢冒犯大周！”
“大周？”元錦玉勾勾脣，“偷的明明就是你們東域的東西呀，你確定你不是在爲東域撒氣？”
元清正伸出手，對天發誓：“皇后娘娘，微臣對大周的心，日月可鑑啊！這裡畢竟是生養微臣的地方，只要有微臣在一天，就一定會阻止東域和大周開戰的！”
元錦玉都想給元清正拍手叫好了，嘖嘖，這漂亮話說的，明明是個通敵賣國賊，現在倒好像是變成了什麼忠肝義膽的俠士一樣，兩國的友好相處，他還功不可沒了？真是有意思。
她心中所想，沒有讓元清正知道，他只是暗自揣摩着，元錦玉這番話，應該是認同了他，不會對他做什麼了吧？
於是元清正清咳一聲，又開始動之以情：“皇后娘娘，在這世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您不知道，曾經的種種，如今都是微臣心中之痛，微臣只後悔，當初爲什麼沒有將您保護好。您是微臣的骨肉啊，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你？”
元清正說起這話的時候，深情款款，元錦玉都快信了。
可惜，她從重生那一刻開始，就不是什麼容易被哄騙的女子了，當初慕翎和慕闕給她開出了那麼多的條件，讓她背叛九哥，她都沒有同意過。
現在元清正和她說去骨肉親情，他不覺得可恥麼？
慕澤也聽不下去了，他握住了元錦玉的手，寬厚的手心，帶着溫暖的觸感，用這樣的方式，安撫元錦玉的心。
他彷彿在對元錦玉說，不要和這種人生氣，還有我在你身邊。
元錦玉內心是很暴躁，可是九哥一碰自己，她出奇就不氣了。
和元清正，她還有什麼好氣的呢，早就不把他當成自己的爹爹了啊。
於是元錦玉深呼吸一下，對慕澤露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容來。
元清正看不懂兩個人在交流什麼，他就覺得，元錦玉好像沒剛剛見到那麼可怕了，不由得欣喜起來。
看來是他的話起了效果吧？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啊，而自己算是她在這世間最後的親人了，她怎麼會不管自己呢？
元清正甚至還美滋滋地想，說不定元錦玉會給他留在大周，再賜給他個一官半職的，他就不用回到東域去了。
元錦玉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嘲笑他太異想天開了，自信也要有個度才行。
元清正雙眼鋥亮地看着元錦玉，心中其實很後悔。如果他早就知道元錦玉能有今天這麼尊貴的身份和地位，一定把她當成嫡女，好好培養，最起碼別讓她和自己心生嫌隙。
至於元繡玉……元清正一想到她，就皺起了眉頭來，這個女兒，真是讓他太失望了。
元錦玉沉默片刻，柔柔地笑了，那笑容，更讓元清正感覺春風化雨。
哈哈，他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世人誰不知，大周的寧帝慕澤非常寵愛元錦玉，就說他坐在這裡，基本沒說幾句話，一切都讓元錦玉做主呢！
這是不是表明，元錦玉都能做的了慕澤的主？大周背後的皇帝，是元錦玉纔對！
元清正不住地幻想，作爲元錦玉的母族，他會得到怎樣的榮耀。
而他的美夢，也在元錦玉開口的時候被打碎了，她的話語，和她的笑容半點都不符，元錦玉的聲音如同翡翠一樣清透，說出的話，卻像是刀子淬了毒一樣：“元清正，你是不是把本宮想的太蠢了？”
他哆嗦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元錦玉，她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不是的！元清正忽然懂了，她是從剛剛開始，就沒給過他什麼承諾的！一直在像是戲弄小丑一樣，在戲弄他！
元清正跪得筆挺，擡頭看元錦玉：“皇后娘娘，你是不認同微臣的話麼？”
“你剛剛說的那些？”元錦玉終於嘲諷地笑了笑，“你想的倒是挺美。”
元清正的心咯噔一聲，他有種預感，今天可能走不出這皇宮了。
元錦玉繼續道：“你說他們偷竊了你的東西，是爲了挑起大周和東域的戰火，但你想過沒有，你連貢品都護不住，不是無能是什麼？偷竊東西的人，本宮會一個個揪出來治罪，但你，也罪責難逃！”
元清正臉色刷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元錦玉。
不是的，她說的一定是假的，怎麼自己還成爲了罪人呢？
元錦玉死死地盯着他，讓他無處遁形：“怎麼，本宮說的話難道不對麼？你弄丟了貢品，耽擱了行程，本宮現在就送個消息去東域，你猜猜宇文睿會怎麼處置你？他會去和大周的那些江湖盜賊大動干戈麼？他爲了不和大周開戰，會先將你給治罪了！也就是你，還自信滿滿地和本宮談條件，元清正，你配麼？”
元清正張了張口，卻因爲害怕，一個字都不敢說，形勢一瞬間變得非常被動。
元錦玉慢慢站了起來，她的鳳袍燦爛生輝，本來這樣的顏色，一般人都是壓不住的，但是在元錦玉面前，再多的光芒，也要被收斂。誰敢和她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