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錦玉不能讓你再爲我犧牲了。”元錦玉對着慕澤笑着說着：“能和你相識，相知，相戀，甚至還在白城舉行了成婚大典，錦玉都很高興，也覺得這輩子，其實活得很圓滿。女扮男裝進軍營，本就是錦玉的錯，又哪裡需要你承擔什麼？”
“錦玉，你閉嘴。”慕澤不想聽到元錦玉說這些話。他現在已經準備去摸懷中的煙花彈，既然已經沒有退路，他就直接將身前的這座大山劈開好了。
元錦玉搖了搖頭：“這就是我該得的結果，沒什麼不公，也沒什麼不平。所以九哥，真的不要爲了我再做傻事了。”
“錦玉！”慕澤更加暴躁，伸手就要去抓她，想讓三十給她先送出宮再說。
元錦玉卻往後退了一步，衣裙在空中輕輕地搖擺。“九哥，偶爾也讓我表現一次啊。”她的淚水從眼眶中滑落，因爲臉上都是血跡，所以原本剔透的淚水，在掉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是血水。
元錦玉眨了眨眼，將還要涌出來的淚水硬生生壓了回去。
面前的是九五之尊，他覺得自己是禍國的妖女，那自己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回來。
這個男人，纔是他們最對抗不了的。
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哪怕她都已經拼命地從重生活到了現在，從後宅到南疆，沾染了多少的鮮血。只要皇上一個否定，這些就都是沒用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三個男人。
慕澤是自己唯一的最愛，慕闕是自己從上輩子就感到虧欠的人，慕林是自己疼惜的弟弟。
她若是真的藉助他們的手，逃離了這裡，他們三個，也要捨棄一身的功業，過上膽戰心驚的生活。
自己不願意那樣。
她希望他們三個還是京城中的翩翩佳公子，不論是詩文還是打馬，都風光萬丈。她希望看到以後天下大定，有人繼承皇位的時候，慕澤還是能做一個逍遙王爺，回到他的南疆。
而不是因爲自己，被扣上亂臣賊子的帽子，被亂刀斬殺。
元錦玉終於又笑了笑：“九哥，偶爾我也想保護你們一次的。”
說罷，她從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方手帕，開始慢慢地擦着臉。
她的動作很慢，極爲專心，但就在慕澤上前一步的時候，她卻往後退去，眼神戒備：“九哥，你知道我會些什麼。不要試圖再接近我，不然我現在就自殺。”
慕澤無力地垂下手，看向元錦玉的眸子：“若你死了，本王屠盡了太子府上下，就隨你而去。”
“我不會讓你死的。”元錦玉說得篤定。因爲她堅信，皇上也不會。
他都能用自己要挾了慕澤，肯定還知道慕澤有其他的軟肋。
比如瑞王慕翎。
元錦玉繼續擦着自己的臉，手上的動作又慢了兩分，這會兒看向的卻是皇上：“能讓我將臉擦乾淨，再上路麼？我不想髒兮兮地死去。”
皇上知道這是元錦玉最後的心願，自然不會阻止。反正她都已經快要死了。
於是元錦玉就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拿着帕子擦着臉，到了後來，怕不乾淨，她又擦了兩遍。
直到她那半張紅腫，另半張白皙傾城的小臉兒露出來，她都沒發現，皇上看着她的目光，已經從剛剛的狠毒冰冷，變成了激動震驚。
元錦玉將自己的帕子疊好，又重新放回了袖中。
之後她掏出了一小把匕首來，正是慕澤之前送自己的那把。
慕澤的眼睛已經快滲透出鮮血來：“元錦玉……你敢！”
“九哥，你不要怪我。”元錦玉已經將匕首抽了出來，那寒光，直接晃花了慕澤的眼。
他決定了，現在就帶元錦玉走。什麼王爺將軍之位，他從在靈族的時候就考慮地清清楚楚，那些都沒有錦玉重要！
現在就算是元錦玉能控制得了自己，他身邊還有慕闕，還有三十，相信他們都會將元錦玉帶出去！
於是就在元錦玉準備施展大攝魂術控制慕澤的時候，慕澤也出了手。
可是在這之前，卻有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希音……”
元錦玉詫異，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
她轉頭，見到對自己說話的，竟然是皇上。
而原本他盯着自己，都是恨不得自己下一刻就死去，現在爲什麼這麼激動？
皇上看着元錦玉那略微瞪大的雙眸，費盡全身的力氣，纔不會真的撲過去。
他清楚地認識到，這不是希音。
希音有着和她幾乎一樣的樣貌，但是眼神始終是澄澈的，性子也是活潑的，不會像是她一樣，眼中滿是過盡千帆的滄桑和淡漠。
於是他猛地就定住了心神，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朗聲道：“寧王在宮中帶刀殺人，先收押到天牢，隨後再審理！”
慕澤愣住了，元錦玉愣住了，一衆的人都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不是還要逼元錦玉自殺呢麼？怎麼皇上忽然就轉了話鋒？
而同那些大臣們不同的是，慕澤心中是狂喜的。他直接就跪在地上，滿是激動地謝恩：“兒臣遵旨！”
那些大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皇上這是要懲治寧王啊，怎麼還有被懲治的人竟然謝恩的！他腦子不是壞掉了吧？
元錦玉知道，慕澤他纔不是腦子壞掉了，而是他聽出了皇上話語中的轉機。
她原本已經寂靜下來的心臟，忽然就砰砰砰地跳了起來。是不是，她能逃過一劫了？那慕澤呢？剛剛皇上就捨不得治他的罪，也不會真的殺了他對吧？
“至於元錦玉……先安排住到元妃那裡去，也過兩日再審。”
元錦玉雖然不清楚爲什麼皇上忽然改變了主意，但是她真的是狂喜的，這可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能不高興麼？
她想謝恩，也想和慕澤說說話，想要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因爲情緒一瞬間放鬆了一下，她竟然眼前一黑，就這麼昏倒了。
慕澤猛地撲過去，接住了她的身子：“錦玉！錦玉！”他焦急地叫着。
還是一個略懂醫術的大臣上前看了看，恭敬地對慕澤道：“殿下，錦玉小姐只是受驚所以暈了過去，好好調養一番，就沒什麼大礙了。”
幾個侍衛已經將慕澤給包圍住了，畢竟受了皇上的命令，要將慕澤收押到牢中。
他們其實有些怕慕澤暴起殺了他們，但只見慕澤只是盯着那個大臣，又問了幾遍：“你確定？她只是昏過去，不會有什麼大礙？”
“臣確定。”剛剛這個大臣就想要上前替元錦玉說說話的，奈何皇上和相爺都表了態，幾個皇子又分成了兩派，比他官階高的都不敢開口，他又怎麼敢。
而想到自己的兒子昨晚帶着兒媳來求自己，希望能幫襯一下錦玉，他剛剛就無比愧疚。
還以爲元錦玉會血濺當場，沒想到事情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轉機。
至於皇上爲什麼改變主意了？他關心那個做什麼？他只要能回去同兒子說這件事就成了。
這個大臣，正是元暖玉當初所嫁的那人的父親。當初元暖玉出嫁，李姨娘連嫁妝都沒給她備全，還是元錦玉拿出了自己的積蓄，幫襯了她。
後來李姨娘被害死，也是元錦玉寬慰了她。
對於這個妹妹，元暖玉是極爲感激的。若不是她，自己在婆家，怎麼可能越過越好？
所以昨日聽說元錦玉出事了，她就去求了公公。
昏過去的元錦玉並不知道，自己曾經種下的好因，此刻結出了好果。
也不知道，慕澤這會兒正抱着她傻傻地笑着，根本對不在意他那筋疲力盡搖搖欲墜地身子。
慕澤最終將元錦玉交到了慕林的手中，隨即沒有和任何人交流，就這麼在侍衛的押解下，走向天牢。
慕林則是讓宮女先將元錦玉擡回了元妃的寢宮，隨即纔看向那一衆大臣，尤其是相爺。
相爺現在不僅是後背，他全身上下都要被這股冷汗給打溼了。
是有哪裡出了錯麼？怎麼他剛剛揣測聖意不對？皇上分明就是想要殺了元錦玉啊！
相爺不知道的是，若是這件事放在他其他任何一個女兒身上，他做的都是極爲合皇上的心意的。
因爲皇上是真的很想讓元錦玉去死。但現在，這件事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道，皇上改變了主意，元錦玉不僅沒死，還被安排到了元妃那裡，而原本他想保住的慕澤，卻被他關進了天牢。
但對於那些有疑問的大臣，皇上顯然沒準備解釋什麼。他只是重新坐上了步攆，朝着自己的寢宮而去。
等走得遠了，他才重重地咳嗽了兩聲。但縱然身體虛弱，他的眸光還是變得晶亮無比。
此刻他心中想着的都是元錦玉的那張臉，一會兒像是要笑出來，一會兒則是要哭出來。
當初希音也是有個妹妹的，現在看來，她的妹妹是嫁到了丞相府中？但是他聽說，元錦玉的生母早就死了。
那張臉，真的和希音太像了。皇上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元錦玉是靈希音妹妹的孩子。
可他當初是親眼見到希音的孩子流掉的……元錦玉若真的是希音的孩子，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或許自己該派人，再去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