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風知道，現在從雲若嘴裡也問不出什麼。
只是，這一次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一種悲憫。
雲若怔怔的看着她。
楚懷風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她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你的確該死，殺了你，也不足爲惜。”她冷聲開口，“無論出於何種緣由，背叛者，都無法被原諒。
更何況，你的身上，還揹負着數條無辜的生命。”
楚懷風的話裡，沒有絲毫感情，宛如正在對她進行最後的審判，冰冷無情。
她手裡凝聚起了一道內勁， 看着她好一會兒，又將這道內勁收了回來，“有時候，活着，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吧……”
她輕嘆了一聲，而後轉身，離開了雲若的寢宮。
她，也活不久了，身體臟腑早已損壞，最多不過兩年的壽命。
又遭到秦雋的毒打，身體更好不到哪兒去。
她未達化臻，就是一個凡夫俗子，現在，不過是吊着續命罷了。
所以，她殺她，和不殺她。現在，已經沒了區別。
當她將所有的事都傾吐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讓最後活下去的支撐了……
就像是支撐着自己的那根柱子，轟然坍塌。
如此……
最後，也不需要她的手上，再沾上血。
就在楚懷風離開大殿的時候，躺在地上的雲若，臉色蒼白如雪，可從眼角卻緩緩的留下了一滴滾燙的淚水。
她艱難的從喉嚨裡溢出了四個字，“少主……姐姐……”
可惜這四個字，楚懷風並沒有聽見，在這個大殿內，輕輕的，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你知道我會來？”楚懷風看着眼前似乎早已在等候的男人，淡淡道。
“她死了嗎？”他沒有回答楚懷風的話，而是反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會覺得，這一句話裡多了一種隱隱的憐惜。
她沒有答，只是淺淡的勾了下嘴角。
“以你的性情，的確，應該會殺了她的。”他又自問自答的說了一遍，有些嘆息。
不過似乎並不想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多花費時間，而是回答剛剛楚懷風的問題，“是啊……從你接住那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來了……只有你，從不會對我行跪拜禮。”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緊緊的盯在楚懷風的臉上。
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最後，竟然笑了起來，像是很多年以前，楚懷風每一次外出，他等着她回來的時候的情形。
他看着她，目光癡戀，“你回來了……”
鳳翔皇宮這一天格外的安靜，一向喜歡大吵大鬧的雲貴妃也沒有鬧了。
莫名的，整個皇宮都安靜的下人，一種奇怪的氛圍在所有人之間籠罩着。
就連宮人們都不敢大聲喧譁。
直到暮色四合，整個鳳翔的上空，都被鋪上了一層昏黃。更爲這種靜謐更添了一種唯美的色彩。
突然，一道身影如輕靈的燕子般緩緩飛落在皇城之外。
她腳尖落地， 身段柔軟的好似風一吹就能吹倒似的。
她回身，最後再看了一眼暮色下的鳳翔皇城。
這一座皇城，早已不復從前。
僅僅幾年的時間，現在已經宛若奄奄一息，千瘡百孔，瀕臨老年的巨獸……
苟延殘喘，延續着自己最後的生命。
就好像……
這座皇城裡的人一樣……
只不過，虛有其表罷了……
她輕笑了一下，竟有些蒼涼。
剛轉身，準備離開，但沒想到，轉眸之間，她纔看到，早已有一個人在遠處等候。
凜冽的風聲獵獵作響，可那個人站在那，卻穩的讓她心安。
一如，幾年前，她獨身被召進北齊皇宮，出來的時候。
而這一次，她孤身犯險，他也在外等候。
她笑了起來，一提氣，瞬間朝着蕭世寧飛撲了過去，像是一隻蝴蝶一樣，落在了他身前。
蕭世寧一把將她樓主，眼裡滿是寵溺，輕聲道：“回家嗎？”
楚懷風笑，點頭，“嗯。”
但點頭之後，神色又變得有些憂心了起來，“可是……君燁，並不在這裡……
在鳳翔宮裡的， 並不是君燁，他說……君燁，被另外一個人給搶走了……”
楚懷風的話還沒有說完，蕭世寧卻拉住了她的手，牽着她，“這一次，來接你的，並不止我一個人。”
楚懷風皺眉，偏了下腦袋，有些疑惑。
蕭世寧笑了一下，牽着她的手，往後看去。
只見半夏抱着一個嬰兒，從馬車裡走了下來。
而半夏一下車，那手裡的嬰兒立馬唧唧哇哇的叫喊了兩聲，雙手揮啊揮的，像是有感應一樣。
楚懷風臉色一變，這聲音……
她轉驚爲喜，“君燁！”
半夏立馬興沖沖的抱着君燁走了過來，“九爺，小姐，小少爺來了！”
楚懷風立馬將半夏手裡的嬰兒抱了過來，仔仔細細的打量，雖然過了大半個月，模樣早就長變了，但她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就是她的孩子。
原本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燁兒……”她笑着喚了一聲。
抱在懷裡的小君燁，雙拳揮了揮，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楚懷風，“咿……囊……親……”
“呀！小少爺這麼小，竟然開始學會說話了？”半夏驚的不得了。
就連楚懷風和蕭世寧都有些驚奇，倆人相視了一眼，楚懷風的眼裡滿是驚喜。
雖然君燁說的不明顯，但她還是能聽出來，君燁是叫喚她孃親。
一種濃濃的滿足感，將她的心都填的滿滿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君燁怎麼會……”
蕭世寧將小君燁單手從楚懷風的手裡接了過去，一手抱着君燁，一手牽着楚懷風，“回家慢慢給你說。”
“好。”楚懷風也不急着問，緊握着蕭世寧的手，從未有一刻，覺得心中如此的安寧過。
半夏看着前方倆人相攜往馬車方向走去的背影，一家三口，怎看，怎麼都那麼剛剛好。
讓她也不禁臉上也浮現出了幸福的笑意。
如果，她能一直這麼，看着他們幸福下去，也未嘗，不是自己的幸福啊……
旋即，半夏立刻跟了上去，不過剛跑了幾步之後，又突然轉身，看了眼身後的鳳翔皇宮。
眼裡有好奇，也有疑惑。
不過最終並沒有去探究的慾望，對她來說，只要照顧好自己的主子，就夠了。
聳了聳肩，立馬朝着眼前的倆人追了上去。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