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顯然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之前的種種,重點是在現在。這就好比最常見的一個例子過去的幾分錢就可以買很多很多好吃的五顏六色的糖果,過去的幾毛錢就可以完成小學全部的教育投入,過去的幾塊錢就可以買一樣很貴重的家用電器,可是縱使人們再怎樣懷念過去的貨幣是如何如何的實實在在,換成現如今通貨膨脹的事實不是還存在着嗎?縱使你磨破了嘴皮子和商販說在過去你的這些小玩意只值區區幾分錢往貴了說也就值個幾毛錢那又有什麼用呢?商販的一句話就能把你的碎語堵得嚴嚴實實:“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論事你只能按照現在的規矩。”
時光在飛速地前進,某些事物早就被改變的面目全非,至於某些我們之前所深深堅持的信仰也在悄無聲息中飛天的飛天羽化的羽化。所以,這樣想想依附在自己骨肉上的皮膚獨處瞭如此之久,它以36°的溫度寂寞瞭如此之久,今天在毫無預料下被相識了僅有兩天的男子撫摸,被他溫存的大手掌牢牢地靠緊,自己不僅沒有絲毫的不適甚至連半分的反抗意識都沒有,這些使自己詫異的癥結全在於自己忘記了時間已經往前跑了十八年,自己過去無論怎樣覺得除了媽媽之外再也沒有人會給自己最溫暖的懷抱,自己在被林良抱在懷裡之前的每一個日子裡再怎樣堅信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名字一樣喜歡如同風一樣的自由,自己都忘記了這只是過去。
當然,似乎如風沒有想到除去“過去”之外也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緣由,那就是很有可能自己現在有悖正常狀態正常想法正常做法的種種都只限於林良自己。我的意思是隻有林良一個人會讓如風有很安全的感覺,只有林良自己能夠讓如風覺得信任、依賴以及溫暖也只有林良一個人能夠做到在舉起如風的左手慢慢搭在自己肩膀上時不讓如風有絲毫的介意,在他細長有力的左手臂緩緩環過如風的上半身最後輕輕落在她的腰上時不讓如風產生絲毫的介意,在他的右手把如風的雙腿自然並在一起然後落落大方地把她整個身體託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時仍舊不會讓如風有絲毫的介意。
也許,對於如風來說這個叫林良的男子是她生命中的特例。只不過,關於這一點,林良懷中的如風不知道,抱着如風的林良也不知道。
從後花園到小女孩的爸爸停車的位置,從上車再到下車步入醫院的燙傷急診室,這一路林良始終未曾放下如風,他一直小心謹慎的抱着她,在如風看來平日裡略顯羞澀的他還一直在和自己講話,語氣輕柔地像是懷揣着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如風,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如果你覺得右手臂來回搖晃感覺很痛,你就要告訴我,我盡全力使自己的步伐穩一些。”
“……嗯……我覺得應該傷的不重,從醫院回來後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所以,不用太擔心哈。我說的可是真的,不是安慰你的話。”
“如風,你不要嫌我煩啊,我想如果你感覺很痛,我就多和你聊聊天,這樣你的注意力就會轉移,感覺就會好一些吧……”
“嗯……你有在聽我講嗎……不要緊,你不用說話,保存體力,你聽我講就好了。”
……
其實,如風還真的沒有聽林良講話。如風這樣近距離的接近林良,現在的她只顧着上下打量關於這個男子的一切細節。他乾淨的衣領,走起路來清香的古龍香水味,明顯的鎖骨,男子特有的喉結,自己稍稍擡起頭就碰到自己額頭的他利落的下巴,他不停講話努力轉移自己注意力的薄薄的嘴脣,他越來越急促卻仍舊動作很是輕柔的呼吸以及從他額頭滑落到鬢角的汗珠。
這一路如風不止一次地在意了這些細節,也不止一次地想要把他越積越多的汗珠擦拭掉,就像剛纔的自己流眼淚時他用脈絡清晰的手掌輕輕爲自己擦掉那樣。無奈如風的左手臂搭在林良的肩膀上,右手臂稍微動動就是撕扯筋骨般的疼痛。好在這一想法在他們一行四人到了醫院醫生給如風往右手臂塗抹白色膏狀藥物時得以實現。
“醫生,如風的燙傷不嚴重吧。”林良語氣裡滿是焦急。
一個身着白色工作服,帶着厚重鏡片的眼鏡,頭髮稀少的中年男子一邊把藥膏擠出放在碗裡一邊回答:“還好吧。多虧在來醫院之前把袖子剪開了,不然受到的傷害可就不像現在這樣抹一些外敷藥膏打打吊瓶就可以完事的了。”
一旁的如風滿懷感謝的看向林良,眼波流轉的同時用左手擦掉了林良一直沒有留意過的額頭的汗水。如風做這個動作時自然地神情讓林良沒有感覺到羞澀而是滿滿的舒服。
一直跟隨他倆來醫院的小女孩的爸媽聽到醫生這樣講,也很是感激。小女孩的爸爸對林良講:“真的是很感謝你啊,如果不是你及時把袖子剪掉,我們家的寶貝兒子今天犯得錯可真的讓你們家的這位無法原諒了啊。”
“啊……”如風呻吟出了聲,不過語調很是怪異,像是飽含了驚訝、戲謔、難以置信以及疼痛。緊坐在她身旁的林良趕忙站起身,滿臉關切:“怎麼了?是不是藥膏起作用了?還是說抹得時候太用力所以弄疼了?”還沒等如風開口說話林良便和對面正給如風抹藥膏的醫生說:“醫生,實在不行我來吧。”
對面的醫生看着林良伸過來的雙手怔住了。要知道,自己有着二十幾年治療燙傷的經驗,這個男子竟然懷疑自己給病人抹藥膏的能力有限着急想要自己來,這真的是關心則亂啊。醫生深吸一口氣對林良說道:“小夥子,不是我把她弄疼了,是她自己剛纔不小心的動了一下,水泡碰到了棉棒破了的緣故。”“嗯。醫生說的沒有錯,不怪他,是我自己剛纔不小心。”如風趕忙解釋道。“哦,真的很不好意思哈,我還以爲是……”林良有意沒有講完。這時小女孩的媽媽笑着說道:“如風,這是你的男朋友還是你們已經結婚了?”這一次不出所料的如風又呻吟了一聲。不過,這一次連林良都不大不小的隨聲附和了一聲“啊”,顯然,前一次小女孩的爸爸稱呼如風爲自己家的那一位時林良沒有聽見,這一次來自東北的小女孩的媽媽如此不拘小節地問法林良聽了個清清楚楚。
“哈哈,你們……不要誤會。我和林良只是剛認識了兩天,我們不是……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關係。”如風最早的做出了澄清,雖然她的語調裡滿是遮不住的慌張。
小女孩的爸媽包括在場的醫生都表現的很是驚訝。小女孩的媽媽心直口快:“什麼?你們只是剛剛認識?不可能吧,我看你們兩位的關係明明就是戀人的關係嘛。你看你被燙傷後這位小夥子對你的關心明明就是喜歡你愛着你啊。”
東北人的豪爽,東北人的有一說一使得如風不知道要講什麼了。她望向林良,等着他化解這尷尬的場面。
只是,她並不知道此時的林良心裡有一個強烈的無法遏制的想法。
在聽到小女孩的媽媽提到“戀人”、“喜歡”、“愛”這樣的敏感字眼時,林良內心深處涌動出強烈的無法遏止的想法。
它發瘋的在血液裡跳舞,在心底深處高歌:如果,這就是愛,請讓我深深地愛下去。
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自己:如果,這就是愛,請讓我深深地愛下去。
記憶被扯出千頭萬緒。印象裡看過一部韓版電視劇,長長的名字早就被繁瑣的時光吞噬掉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在這部內容很豐富集數也很多的電視劇裡,有一個場景歷經時間的磨難卻仍舊保存完好,像是一個經久不衰始終嶄新如初表面熠熠生輝的鐘表,它時不時地發出咚——咚——的聲響盡職盡責地提醒着我不要忘記。事實是我也真的沒有忘記,自己很清楚的記得那個場景是這樣描述的:樣貌俊美秀色可餐卻滿臉痛心的女主角在人潮擁擠的車站揮手和男子告別。這個男子是她的男朋友,只不過在“男朋友”三個字的前面還要加上一個備註:過去的。
其實你會覺得生活捏造出了許多美好的事物,它們讓我們喜歡,讓我們愉悅,也讓我們在如此艱難的世界中存活感到幸福。不過,請注意我所用的動詞:捏造。這意思就是說這些美好的事物是生活它本人看慣了世間的繁華浮世或是曲終斷腸,無聊時憑空想象然後捏造出來的虛幻的東西。生活能夠輕而易舉的把這些看似美好的事物捏造出來讓人們對它心馳嚮往之時也能在彈指一揮間使這些事物變成名副其實的虛無縹緲海市蜃樓。那麼,生活是怎樣戲弄小小的人類呢?很簡單,就是三個字:過去的。
所有美好到自己都會懷疑是不是真的事物,一旦被生活用時光的名義冠上“過去的”三個字時,自己纔會放棄懷疑,相信真的……不是美好的事物。所以說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過去的”三個字可以理解成高高在上的生活戲謔的對我們輕聲說了一句:但是,現在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就像我剛纔講到的那個男子是這位女主角……過去的男朋友,所以他們之間的美好、甜蜜、對愛情的憧憬早就土崩瓦解分崩離析了。
男子目送着女主角熟悉的背影,知道她這一次的離開是真的離自己遠去,自己再也見不到她時,他拋下了別人眼中事業有成大老闆的身份,坐在機場喧鬧的候車廳裡掉下了眼淚。鏡頭有特寫到這飽含難過的眼淚狠狠砸向地面的情景。它悄無聲息地宣告着愛情的結束。接着,畫面呈現出了暖黃色,之前在候車廳座椅上流淚的男子開着車朝着太陽惶惶然下落的地平線駛去,電視裡傳來男子低聲沙啞的聲音,配合着這樣的鏡頭,他在說一段獨白,很長很長的似乎沒有盡頭的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