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區裡沒有所謂的小賣部和便利店，所以夏闌珊走了好遠纔到一家超市裡買到慕夜廷平時抽慣了的那種煙，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回去。
剛進了院子，就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大榕樹下面，長身玉立地靠在那裡抽菸。
菸頭落了一地。
她愣了愣，下意識地把自己手裡的那盒煙藏進了口袋裡，走過去。
“回來了？”他問。
“嗯。”
“買什麼零食了？”看了看她空空的手。
似乎已經忘記叫她去給自己買菸那回事了。
“……”夏闌珊搖了搖頭，“看了一圈，沒什麼好吃的。就不買了。”
“唔，”他應了一聲，慢慢地去牽她的手，“回去吧。”
“事情忙完了？”她下意識往客廳方向看了一眼，裡面黑漆漆的，慕老太太也不在。
“嗯，回去。”
慕夜廷帶着她往外走，牽着她的手一點點地收緊，剛開始走得很慢，最後大步大步地走，把她往院子外面帶。
“慕夜廷……”夏闌珊微哼。
“怎麼了？”他渾然不覺，偏頭去看她。
“你捏疼我了……”
他這才驚覺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她的臉都已經白了很多。
手鬆了鬆，放開她，幫她拉開車門。
夏闌珊坐進去，乖乖地自己拉好了安全帶。
車子很快發動起來，離開了老宅，她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
顧喬一個人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穿着白色的睡裙，披着長髮，眼神空洞洞地，看着遠方。
....................................
回到四合院，夏闌珊特別乖地自己抱了衣服準備去洗澡，卻被慕夜廷一把抓住，“去哪兒？”
“……洗洗睡。”
“煙花還沒放呢……”他拉着她走到外面的院子裡。
今晚的夜空相當配合，連一絲星光都沒有，夏天的燠熱沒有完全散去，沉沉地壓下來，壓得慕夜廷有點喘不過氣。
夏闌珊以爲他忘記了所以就沒提。
現在倒是特別開心，直接奔過去，把那些箱子一個一個地拆開了，“好多煙花！”
上面都是她不認識的字母，不知道是從哪兒空運過來的。
慕夜廷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喉結滾動，壓了好幾次，才壓住內心翻涌的情緒，慢慢地走過去，和她一起把那些煙花都拿出來，一個一個地擺在院子裡。
像一隊排列整齊的小人兒。
“不太敢點……”夏闌珊仰頭，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怕手指被燒到。”
慕夜廷失笑，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捏着她的手一個一個去點燃那些引線。
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砰砰砰地聲音像炸在人的心上。
她捂着耳朵就往他懷裡躲，拱得他的胸口裡一波一波胡亂盪漾，分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又滿又漲地，如潮汐一樣起了又落，沖刷着，拍打着。
慕夜廷笑着抱住她，兩個人一起擡頭，動作驚人的一致。
煙花盛放，絢爛到了極致，映襯在了兩個人的眸底。
心心念念。
過目不忘。
手機震動了一下，夏闌珊低頭拿出來看，是童心發來的微信——
[夏闌珊，你生日過完了嗎？在做什麼？]
夏闌珊劃開屏幕拍了一張煙花的照片發過去，那邊很快回復過來——
[我靠好美！總裁好給力！夏闌珊，我羨慕死你啦啦啦啦！！！！！！！！]
後面跟着長長一串的驚歎號，看得夏闌珊眉眼彎彎，她把手機收起來。
“誰發來的？”慕夜廷有點介意她在這樣的時候開小差。
“……童心。”
“她說什麼？”
“……沒說什麼。”
夏闌珊踮起腳尖，輕輕地在他下巴上吻了吻。
她纔不會告訴他，因爲有他，所以她這是第一次，成爲了別人羨慕的對象。
慕夜廷捏了捏她的鼻頭，又拿了一些煙花擺出來。
門鈴響了。
“我去開——”夏闌珊蹦蹦跳跳地去開門。
遊連城抱着大文件袋站在門外，一看門裡的陣勢，有點反應不過來，“夏小妹，你們在……”
“我生日，在放煙火。”夏闌珊毫不保留地回答，“好多好多煙火。”
他的表情有點微妙，不過還是很禮貌地說了一句對她生日快樂。
夏闌珊乖乖道謝。
兩個男人鑽進了書房。
遊連城把文件袋拆開，裡面的文件一份一份地拿出來，放在慕夜廷面前，“美國那邊剛剛傳真給我的，治療記錄。顧喬的。”
慕夜廷無聲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夏闌珊還站在那一堆沒有燃放的煙火中，拿着打火機，傻呆呆地看着他這邊。
他起身，對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後把書房的窗戶關上了，轉頭看遊連城，“她說三個月到三年。”
“理論上是這樣子，但是一般這種病……很難撐到三年。”遊連城推了推眼鏡，嘆了一口氣，“真是沒想到，她平時那麼強悍，居然……她還那麼年輕……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都還小，顧喬最大，她帶着我們玩，是老大，我們都覺得她像女神一樣，永遠打不倒。”
當然記得。
就是因爲記得，所以現在纔會那麼心痛。
慕夜廷嗯了一聲，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嗎？”
“你知道她最大的心願是什麼。一直沒變過。”
是的，他們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那個心願……以前慕夜廷覺得很簡單，只需要娶了裴星瑤就可以完成這樣的心願。
因爲那時候對他來說，娶誰都一樣。
裴家在京都很有勢力，裴星瑤的父親，也是經常出現在電視裡主.席臺上的人。
現在，這個心願突然變得好艱難……
艱難到他去想象未來的每一步，都覺得不願意再繼續走下去。
“我會再跟美國那邊聯繫，爭取得到他們更多的信息，你……加油。”遊連城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能無聲地把那些文件都幫他整理好，“有什麼事，我隨叫隨到。”
慕夜廷看了他一眼，眸中晦暗難明。
窗外突然傳來砰地一聲。
他來不及看遊連城一眼，直接大步走出去，“怎麼了？炸到你了？！”
語氣又急又快。
夏闌珊一愣，捏着手裡沒有放完那一半煙火，“本來是煙花的，它……它莫名其妙地炸了。”
慕夜廷走過去，掰開她的手心，沒有發現傷痕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不準再點了。”
她呆呆地點了點頭。
遊連城站在不遠處看了他們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悄無聲息地走了。
慕夜廷把夏闌珊反過來，扣在自己懷裡，“不準放了。”
“不可以。”她搖頭，“我生日呢，煙花買來就要放完的……”
特別特別堅持。
伸手抱住他的腰，像撒嬌一樣，搖了搖手臂，“放完吧，還早呢……”
這樣的撒嬌太過難得，慕夜廷根本沒有拒絕的力量，望進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他點了一下頭。
於是煙花像是放不完一樣，點燃了整個夜空。
一朵一朵地，五顏六色，各種形狀。
夏闌珊的小臉在煙火裡忽明忽暗，每放一朵，她都會深吸一口氣，眼裡露出驚豔的神色。
她在看煙火，他卻在看她。
放到最後，居然足足放了三個多小時，最後一朵煙花，終於謝幕。
整個夜空恢復了一片漆黑。
慕夜廷擡手看了一眼腕錶，“快十二點了，去睡覺。”
“等一等——”她拉住他的衣角，“還有五分鐘，我們再找找，好不好？”
他看着那一堆燃放之後的殘渣，剛要反對，她已經跑過去東翻西找。
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硝煙味，她跟小倉鼠一樣在那堆紙屑裡孜孜不倦，最後居然真的給她找到一個。
“十二點還差一分鐘，快幫我點燃——”
她興奮得跑過來，把煙花放在他面前。
慕夜廷看了她一會兒。
“快呀，還有三十秒啦——”夏闌珊聲音細細地催促他。
他彎腰，把煙火點燃——
轟地一聲，一朵紫色的花在空中靜靜地綻開。
最後，落幕——
咔噠，手錶上的秒針指向十二點。
“哇，生日過完了，今天好完美！”夏闌珊叫了一聲，然後蹭地站到旁邊的小花壇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又猛地跳下來，整個人掛在了他的身上。
慕夜廷晃了晃，穩穩地抱住她，“冒冒失失……”
夏闌珊忽然捧住他的臉，認認真真地看了很久。
慕夜廷輕笑，“這麼看着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看？”
“嗯！對很好看，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好喜歡——”
慕夜廷愣住了，手一鬆，差點把她掉在地上。
夏闌珊伸手圈住他的脖頸，在他懷裡使勁蹭，“不要摔到我……”
他回神，穩穩地把她抱緊，像是要把她摁進自己的身體裡去，“假裝喜歡嗎？”
小臉埋在他的胸口，不肯擡起來，卻還是非常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假裝不來的。
所以慢慢地，也就成了真的。
或許從一開始，也沒有假過。
“書上說，喜歡一個人……假裝不了的。”
她窩進他的胸膛裡，小小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