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做豆腐時有些工序不是男人可以把握得準的,所以在招人之前,林媛就已經跟周掌櫃打好了招呼,讓他不要只招男人,還要多招幾個幹活利索的女人,最好是老實巴交的中年婦人。這樣她就不用擔心把蘭花一個人放在豆腐坊裡會出什麼事了。
說起做豆腐來,蘭花的確是一把好手,而且還是林媛手把手教會的。最重要的是,林媛對她絕對放心。雖然現在蘭花還不能做到獨當一面,但是以她的性子,管着作坊裡的製作工序和那些老實婦人,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周掌櫃管着前面的賬務和人手分配,蘭花管着後面廠房裡的豆腐製作,有他們在豆腐坊看着,林媛也算是放心了。
從豆腐坊出來,正看到夏徵一聲不響地坐在馬車車轅上,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媛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不禁有些納悶,從身後拍了拍他肩膀:“喂,又在想什麼發財的路子呢?想得這麼入神。”
夏徵扭頭,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捨,隨即恢復了往日的不正經,嬉笑道:“當然是頂好的發財路子了。你說,現在鎮子裡的春風樓那麼掙錢,爺要不要也開個青樓?肯定能賺得盆滿鉢滿!”
林媛撇了撇嘴,跳上馬車,一頭鑽進車廂裡,悶聲悶氣地說道:“青樓有什麼可掙錢的?要開就開個小倌館,別說掙的盆滿鉢滿了,保證你連大水缸都能滿了!”
夏徵一愣,反應了半天才噗哧一樂,敢情這丫頭是惱了自己了。
“放心吧,爺就算真的開了青樓,肯定也不會進去的!”
車廂裡林媛翻了個白眼兒,低聲嘀咕着:“愛去不去,關我什麼事!”
不過,上揚的眼角依舊暴露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夏徵寵溺地看了車廂一眼,扭頭拿起馬鞭在馬屁股上輕輕抽了一下,慢悠悠地往福滿樓走。舒展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方纔接到了大哥的飛鴿傳書,本以爲這次的大雨沒有很大影響,沒想到,南方還是有地方發生了洪澇災害。
夏徵噘嘴又抽了馬屁股一下,不高興地腹誹着他那個不靠譜的老子。平日裡不是罵他就是關他的,就是不讓他經商,還總是抽着鞭子趕他去校武場上跟着兵士們一起操練。
現在倒好,南方洪澇,朝廷需要銀子賑災了,他這個老子又想起自己在外偷偷經商的小兒子了,非要讓大哥把他給叫回去。
“什麼嘛,就知道搜刮我的銀子!我的銀子還有大用處呢!”想到自己曾經許給那個人的承諾,夏徵有些肉痛地揉了揉心口,彷彿自己的銀子已經被老子給徵用了一大半。
看了看身後安靜的車廂,夏徵知道,這小丫頭又開始打盹了,每次坐馬車,小丫頭就愛犯困。
輕輕笑了笑,夏徵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信箋,用隨身攜帶的細毛筆麻利地寫了幾個字,而後衝着天空吹了個口哨喚來了一隻雪白雪白的小信鴿。
將帶了自己口信的小信鴿放飛,夏徵彎了彎嘴角:“想讓我回去?不放點血怎麼行?”
到達福滿樓的時候,林媛已經睡了將近一個時辰了。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亮晶晶的口水,林媛懊惱地暗罵了一聲,真是丟人,幸好沒有讓那傢伙瞧見,不然的話,肯定要嫌棄自己了。
等下,他嫌棄不嫌棄關我什麼事!
皺眉把手背往衣服上蹭了蹭,林媛有些氣惱,好像現在自己越來越在意夏徵了。
六子已經早早地在福滿樓門口等着了,看到馬車終於來了,一邊呼天喊地地謝着各路神仙,一邊跺了跺有些發麻的雙腳,趕緊湊上前去,衝着夏徵作了個揖:“少東家,林姑娘,你們可算是來了,再不來,只怕那個鋪子的老闆都要反悔了呢。”
夏徵一邊伸手把林媛扶了下來,一邊擡着下巴說道:“反悔就反悔唄,反正到時候後悔的肯定是他!”
說着,夏徵還不忘在林媛嬌嫩的手心裡撓了撓。
感覺到他作亂的手,林媛先是一羞,而後看到六子正瞧着這邊,咬脣惱了,手指一彎,不長但卻鋒利的指甲摳進了他的肉裡。
嘶。
夏徵痛得倒抽一口涼氣,趕緊收回了手,幽怨地看着她。
知道夏徵是裝的,林媛好笑地彎了彎嘴角,看向六子:“怎麼樣,是我之前看上的那幾個鋪子嗎?”
一提起這個來,六子的話匣子又打開了,眉飛色舞地比劃開了:“哎呦林姑娘,你可真是神人啊!六子我真是佩服的不行不行的。你說你是怎麼看的,居然能看出那個開了十好幾年的鋪子會出手賣掉!你都不知道,當初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差點以爲自個兒聽岔了呢,上門確認了三次纔敢相信!”
一邊說着,三人一邊進了福滿樓的雅間,那裡已經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在等着了。
林媛從門縫裡看了一眼,便記起了他是西街一個賣乾貨的鋪子老闆。之前自己曾經去西街尋找合適的店面的時候,曾經看上了他的鋪子,而且還看出了他這個鋪子幹不久了,所以才囑咐六子幫自己留意着,若是有賣的消息傳出來,一定要給她留着。
這不,還真給賣了。怪不得六子一看到她就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夏徵也在門縫裡看了一眼,同樣有些驚奇地看向林媛。
林媛這才笑着輕聲說道:“他那個鋪子別看已經十幾年了,但是這個男人卻不像是個經商的,倒像是個教書的。”
這一點夏徵一眼也瞧出來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一個教書的先生就沒有經商頭腦,會把一個開了十幾年的鋪子給搞黃了啊。
林媛笑着眯了眯眼睛,這也不怪夏徵看不出來,若是讓他去這個男人的乾貨鋪子裡轉一圈,他肯定也能看出關門的原因了。
推門進去,夏徵卻是難得的沒有陪在身邊,轉身找老煩去了。這個男人一看就是個悶葫蘆,跟小丫頭打交道,只有被欺負的份兒。再說了,就算是再老道的商人,遇到林媛這個人精,也只有她欺負別人,絕沒有她受欺負的時候。
屋裡的男人原本是坐在凳子上的,見林媛來了,趕緊起身衝她拱了拱手。雖然在看到林媛這個小丫頭時,有一絲意外和不解,但是對她卻是格外客氣,並沒有因爲她年紀小而有所怠慢。
六子算是兩人的中間人了,分別介紹了起來:“孟老闆,這位是我說的要買你鋪子的林姑娘。這位是乾貨鋪子的孟老闆。”
林媛笑着點點頭,孟良冬又拱了拱手:“幸會,幸會。”
二人各自坐定,六子殷勤的地給二人倒起了茶水。趁着這個功夫,林媛又仔細地觀察了觀察孟良冬,說真的,這位孟老闆真的不是個經商的料,就算是教書的,也是個嚴謹到有些呆板的教書先生。
只見他身着粗布袍子,領口處的扣子扣得一絲不苟,就連袖子的翻口處也被他折得整整齊齊,一點歪着的地方都沒有。
不僅是衣着,還有坐姿。他沒有像別人那樣坐在整個凳子上,而是拘謹地只坐了前半邊,兩隻手半握拳平放在膝蓋上。半垂着頭,兩隻眼睛沒有東張西望,而是低低的看着自己前方。直到六子給他遞了一隻茶杯,才擡起頭來兩隻手接了,還連連道謝。
他這個樣子,還真有些把林媛給逗樂了。說實在的,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嚴謹的男人。
“孟老闆爲何要出售自己的鋪子?我聽說,那間鋪子已經經營了十多年了,難道孟老闆捨得?”原因林媛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不過問這話時她還心存一絲玩笑的意味。
果然,孟良冬沒有讓她失望,見她跟自己說話,原本正端着茶杯到了嘴邊的孟良冬趕緊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雙手又半握拳地搭在了膝蓋上。雖然是跟她說話的,但是眼睛卻是避嫌地沒有看向她。
“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既然林姑娘問起,孟某便坦言相告吧。實不相瞞,這鋪子的確是家父傳給孟某人的,奈何孟某不善經營,辜負了家父的期望。如今,這鋪子已經入不敷出,再不出手,只怕這十幾年的積蓄都要敗落在孟某的手上。孟某也只好忍痛割愛,尋個有緣人,將它轉手了。”
一旁的六子苦惱地撓了撓頭髮,苦哈哈地撇了撇嘴,這孟老闆說話怎麼這麼麻煩,一句也沒有聽懂。
林媛卻是聽懂了,但是也快要被他一口一個孟某給繞暈了。她猜的沒錯,這孟良冬還真就是個教書的料,而且依她的觀察,應該還是個挺有學問的人。
既然如此,難道這孟良冬是打算賣了鋪子進京趕考的嗎?
這樣想着,林媛也就這樣問了。
不問還好,一問可不得了,一直面無表情的孟良冬突然變得慼慼然,唉聲嘆氣起來。
“林姑娘果然獨具慧眼,看人極準。孟某的確是虛讀過幾年書,也曾經參加過幾次鄉試。只是,哎,只是不知爲何,每次信心滿滿地進考場,卻總在看到卷子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讀過的書全都不記得了。直到下了考場,才能把內容一字不落地寫出來。每三年一次鄉試,孟某參加了三次,次次如此,從此也就歇了考取功名的念頭。”
他這種情況,林媛倒是聽說過,平日裡行文如雲流水,偏偏到了考場上就發揮不出來了,說白了就是心理素質太差。而且聽這孟良冬的意思,他爲了考取功名應該已經耗費了十來年的時間了,也難怪他現在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失敗者的氣息。在她這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面前,都不曾擡起頭來。
清楚了他的情況,林媛倒是有些同情他了,畢竟能堅持一件事十年的人確實太少了,先不說別的,單是他這份恆心,就夠林媛佩服的了。
“那孟先生打算以後如何?”知道孟良冬是個讀書人後,林媛連稱呼都變了。
這還是孟良冬第一次聽別人叫自己先生,心裡還真是有幾分激動,對林媛也親近了幾分,說起話來更是沒有一點藏着掖着了。
“孟某自知命中沒有中第的鴻運了,而且也沒有做生意的頭腦,所以就想去鎮上的學堂碰碰運氣,若是能留在學堂裡做一個教書先生,也算是沒有空讀了這二十年的書。只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看樣子倒是有些難以啓齒。
林媛卻是猜想到了其中的意思,鎮上的學堂不就是林永誠兄弟倆學習的那個學堂嗎?打着駐馬鎮第一學堂的名聲,卻不幹學堂該乾的事,隨隨便便什麼人,只要有銀子就能進去讀書。那裡邊的教書先生能好嗎?
孟良冬難以啓齒,應該就是因爲這個了吧,恐怕他去學堂求職的時候,一定也被變相收取了各種費用。所以,纔會忍痛賣掉老父親經營了十幾年的鋪子。
每個人都有追求夢想的權利,林媛對他的做法不好評價。但是,有一件事她卻是很肯定的,就算孟良冬真的進了學堂裡做先生,恐怕也不會呆的太久。以孟良冬這麼嚴謹而呆板的性格,是適應不了那樣一個大染缸的。
不過,這些話她卻沒有說出來,畢竟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不管以後能不能走下去,他都要自己嘗試一番才能體會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孟先生若是在學堂裡呆的不愉快,可以到我的稻花香來,我稻花香正好缺少一個賬房先生,若是先生不嫌棄,這個位置林媛願意一直給先生留着。”
這應該是林媛能想到的唯一一件幫助他的事了,說實話,這樣一個有學問且作風嚴謹的人,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賬房先生。不過,就是不知道孟良冬看不看得上這個職位了。
但是孟良冬儼然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即便心裡不想做賬房先生,但還是站起身來向林媛拱了拱手:“林姑娘的好意,孟某心領了。若是真有那麼一日,孟某一定會回來叨擾姑娘的。”
欣賞孟良冬的爲人,林媛也沒有在鋪子的價碼上跟他討價還價,而且孟良冬也是個老實人,提出的價格很是公道,公道到林媛都不好意思跟他開口殺價了。
當場付了銀子,立了契約,交換了鋪子的地契,這家經營了十多年的乾貨鋪子從此就開始姓林了。
送走了孟良冬,林媛打算去鋪子裡好好看一看,也好給自己的糕點鋪子設計設計裝修方案。
不過,目前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找一趟老煩,小舅媽鄭如月的身子還是越早醫治越好,免得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讓小兩口喪失了生兒育女的權利。
讓六子去送孟良冬,林媛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老煩的專用房間,還沒敲門就聽到了裡邊傳來了夏徵和老煩針鋒相對的聲音。
好奇心驅使,林媛把耳朵湊到門邊,聽起了牆角。雖然早就見識過兩人嘴上的刀鋒劍雨,但是這一次還真真是把她給嚇了一跳。
不知道夏徵低聲說了句什麼,老煩那邊突然就跳起腳來,甕聲甕氣地吼道:“你這個臭小子!混賬小子!你老子讓你回去賑災,是看上了你的銀子!這跟老頭子我有什麼關係?啊?老頭子我好不容易擺脫了京城那些討人嫌的人們,在這裡過得逍遙自在!你倒好,非得讓我跟你一起去什麼南方賑災!哼哼!知道的是說你大義凜然心繫百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跟那隻小白兔穿一條褲子,幫他謀取皇……唔唔,你放開我!”
謀取什麼,林媛沒有聽清楚,還想再湊近聽一聽的時候,門突然從裡邊猛地拉開了。
林媛一驚,擡頭,正撞進夏徵深沉到幾乎看不見底的眸子裡。林媛有些呆愣,眨了眨眼睛,再看時,夏徵又是笑嘻嘻地了。
有那麼一瞬間,林媛以爲自己看錯了,但是隻覺告訴自己,她沒有看錯。
“原來是你。”夏徵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好像若是眼前偷聽的人不是林媛而是別人,恐怕就要被他給滅了。
房間里老煩已經恢復了往日裡的閒適,優哉遊哉地坐在桌子邊,蘭花指捏着桌上一份桂花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裡送。
見到了林媛,連忙衝她揮揮手,叫她趕緊過去:“臭丫頭臭丫頭,快來嚐嚐,這是廚房裡新來的廚子做的桂花糕,味道可真是不一般。雖然不如御廚的手藝,但是別有一番風味,嗯,吃起來簡直是回味無窮啊。”
夏徵知道這是老煩在故意岔開話題,十分配合地哼了一聲:“什麼別有一番風味,爺吃起來覺得也就那樣,一般般,還沒有我家媛兒做的白麪饅頭好吃呢!”
這個一般般還是他跟小林霜學的呢,小林霜當然是從自家大姐那裡聽來的了。
看着這一老一少兩個人難得的配合默契,林媛也裝作剛纔的事沒有發生過,笑呵呵地走到桌子邊,捏起一塊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細細品了品。
不得不說,這桂花糕的味道,算不上頂級,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來的。這做麪點的師傅,想來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不過,跟她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味道的確是不錯,只是……”
一說起吃食來,老煩就什麼正事都顧不得了,身子往前傾湊近了一些,急切地問:“只是什麼?是不是還缺了什麼東西?臭丫頭你能不能做出來更好吃的桂花糕?”
林媛眼珠子一轉,忽而笑嘻嘻地勾了勾手指:“想不想吃?”
老煩點頭。
一旁的夏徵卻抱胸抿脣看好戲,他就知道這丫頭來了肯定沒好事,偏偏老煩這傢伙都進了人家的套兒裡了,他還不自知。
林媛拍拍手,站起身來,神秘一笑:“把你新來的廚子叫出來,本姑娘要跟他比劃比劃。”
福滿樓後廚裡,此時已經圍滿了一圈人,劉掌櫃看了看身邊眼睛放光口水直流的小夥計們,不禁樂開了花。好像上次這種情形還是在林媛首次來到福滿樓,要給老東家做青蛙的時候呢,沒想到時隔幾個月,又再一次親眼目睹了這番場景。
只是,這次,跟上次顯然不一樣。廚房裡站着可不僅僅是林媛一個人,還有一個,是廚房裡新來的糕點師傅,吳師傅。
這吳師傅已經四十多歲,做糕點也有二十多年了,沒想到今日竟會接到一個十二歲的丫頭片子的挑戰,還真是讓他又新奇又不服。
更何況,這丫頭提出的糕點正是自己最拿手的獨門秘技桂花糕。
緊了緊腰間的圍裙,吳師傅笑着對站在自己對面的林媛說道:“林姑娘,可以開始了嗎?”
林媛點頭,雖然這吳師傅沒有任何輕視自己的意思,但是她也看得出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做出比他做的更美味的桂花糕。
不過,林媛這次卻是胸有成竹,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自己心儀的糕點師傅,她可不想這樣輕易放棄。
偷眼瞧了瞧站在自己身後看得津津有味的老煩,和一雙眼睛全都定在自己身上的夏徵,林媛有些歉疚地揉了揉鼻子,若是這兩個人知道自己今天跟吳師傅比賽的最終目的,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把她給踢出福滿樓?哦不對,依着老煩的性子,應該是把她踢出駐馬鎮纔對。
做桂花糕的方法很多,基本上就是先把各種粉類混合,然後和麪蒸熟,最後再加上煮過兩遍的桂花而已。
其實這樣做出來的桂花糕跟甜糕很像,只是味道上多了桂花的香味而已。但是這個吳師傅顯然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且還是秘而不傳的。
因爲在他做桂花糕的過程中,還專門用屏風把自己給圍了起來。因着屏風上有鏤空的小小花紋,他們在外邊也只是隱約能看到吳師傅在裡邊認認真真地忙碌着,卻根本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工序,如何做法。
每個廚子都有自己的獨門秘技,這樣才能在廚師界擁有立足之地。林媛也有自己的做菜秘方,所以對於吳師傅的謹慎並不反感。不過她這次做的桂花糕卻是沒有一點想要保留的意思,而且她還存了將吳師傅收爲己用的心思,自然願意讓吳師傅看到自己的特殊工藝了。
說起特殊來,其實也不算太特殊,無非就是先把粉類在蒸鍋裡蒸熟,然後再和麪再上鍋蒸而已。除了這裡不同以外,最後林媛還在正好的桂花糕上刷了一層薄薄的油,讓它看起來滑膩膩,且口感也比沒有刷油的時候更潤滑。
因爲老煩不喜愛吃甜食,所以林媛的桂花糕做成了兩種,一種是加了糖漿的,一種是沒有加糖漿,只用了桂花的。
吳師傅雖然在屏風裡忙碌着自己的桂花糕,但還是時刻注意着林媛這邊的情形的。先是被她沒有藏匿任何技藝而驚訝,隨即又被她先蒸熟粉類再和麪的做法而震驚。
不過震驚過後卻是濃濃的佩服,粉類先蒸再和麪,既讓麪粉本身的香氣得以充分的散發,同時也讓和出來的麪糰更加細膩,沒有顆粒感。這樣做熟了的桂花糕,吃起來才達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
“佩服,佩服!”吳師傅連連點頭,這次再看林媛,更多的則是信服和讚歎,“沒想到姑娘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技藝,簡直令我大開眼界啊!”
林媛盛了一塊桂花糕在盤子裡,遞給了吳師傅,用僅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吳師傅若是有興趣,不妨到稻花香找我。”
吳師傅接盤子的手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小姑娘,心中驚異之色更甚,當着福滿樓兩位東家和掌櫃的面就公然挖他們的廚子,這丫頭也太膽大了些。
不過,說實話,吳師傅還真是有些心動了呢。對於一個長久追求技藝並且精益求精的廚子來說,林媛的技藝的確讓他着迷。而且他知道,她肯定還藏着更多不同於一般人的糕點技藝,這都是他二十多年來追求的東西。
只是,剛剛答應了福滿樓要留下來的啊,這可怎麼辦纔好呢?雖然還沒有簽訂正式的用工合同,但是這樣一走了之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劉掌櫃的。
吳師傅端着裝有桂花糕的盤子,愁的眉頭都打結了。
林媛卻是好笑地搖了搖頭,這吳師傅還真是個仁義的人,明明心裡特別想跟她走,卻又礙於之前的承諾不好意思跟福滿樓解約。
不過這樣的人才是她最賞識的人,若是哪天也有個人跑來用了跟她一樣的方法,來挖她的牆角,只怕她都要氣死了。
看來,想要跟福滿樓要人,還是有些難度的。
但是,求老煩給鄭如月看病卻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只要有美味在口,莫說是給人瞧病了,就是讓他立馬死掉,老煩肯定都會毫不猶豫地用美食把自己給撐死。
反正都是死,當然是撐死最符合老煩的個性了。
跟老煩定好,等劉氏生娃兒過滿月的時候幫鄭如月看病,林媛就坐上馬車,打算去西街瞧瞧剛剛收購的那個乾貨鋪子了。
破天荒的,林媛頭一次把夏徵叫進了車廂裡。
雖然有些訝異,但是夏徵還是樂顛顛地立馬把馬鞭甩給了六子,呲溜一聲就利索地進了車廂裡。
這麼久了,終於又可以跟林媛單獨坐在車廂裡了。夏大公子樂得心花怒放,兩隻眼睛緊緊盯着身邊日漸秀氣的小人兒,一雙手又開始不老實地來回撓了。儼然忘記了上次兩人在車廂裡單獨相處時,林媛狠狠揪住他耳朵時候的痛楚了。
林媛卻是沒有發現夏徵的手,此時的她都在想着剛剛在福滿樓偷聽到的話。思量了半天,她還是決定要好好問一問夏徵。
一扭頭,忽覺得脣角一涼,似有什麼東西滑過。
林媛大驚,條件反射地往後挪了挪身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捂緊了自己的嘴巴。
夏大公子也愣了,他不過是看這小丫頭突然皺着眉頭髮起了愣,想湊近一些,問問她在想什麼而已,怎麼,怎麼就給……
不過,剛剛那個感覺好奇妙,好神奇,好想再來一次啊。
夏大公子舔舔脣角,意猶未盡地看着林媛粉嘟嘟的脣瓣,看得林媛臉頰愈發紅了起來,連帶着耳根子脖子也慢慢染上了一層紅暈。
“看什麼看!看什麼看!再看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林媛咬緊了脣瓣,真後悔爲何出門時沒有把菜刀帶在身邊。若是有菜刀在,這孟浪的傢伙肯定不敢湊近自己!若是敢越雷池一步,她非得把他給剁成肉餡兒包成餃子不可!
“是,是,不看了不看了。”看着林媛惱羞成怒的可愛樣子,夏徵嘴上老實認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這丫頭又急了,肯定是又心虛了。
林媛見他這副模樣,心裡又是輕鬆又是失落,不是個滋味。
剛鬆了一口氣,就見夏徵突然嚴肅地她都有些不認識了,堅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輕聲允諾:“我會負責的!”
林媛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感覺已經到了嗓子眼兒一般。但是說真的,這次,她居然沒有了失落的感覺,反而很是輕鬆很是甜蜜,甚至還有幾分隱隱的期待。
期待什麼?她不知道,是期待夏徵所說的負責,還是期待他會突然小霸王似的撲上來,再來一個劇情重演?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就在林媛要被溺死在夏徵溫柔的眼神裡的時候,六子突然在外邊高聲叫了一句:“少東家,林姑娘,乾貨鋪子到了。”
林媛捂住發燒似的臉頰,扭過了頭,輕咳,嗯了一聲。
夏徵卻是又失落又懊惱地哼了一聲,上次是小林子,這次是六子,看來這幾人都是跟他相剋,眼看着追妻之路就要圓滿畫上句號了,非得有這些沒眼力見兒的傢伙們出來搗亂,真是氣煞他也!
掀開簾子,夏徵當先跳下馬車,隨後把林媛細心扶了下來。
六子看着逃一般似的林媛,不禁暗自嘟囔:“林姑娘這是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馬車裡很熱嗎?哎呦,少東家,我的腳。”
已經走出一半的夏徵回頭,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不小心”踩在腳底下的六子的腳丫子,十分抱歉地說道:“哎呦,不好意思,爺剛纔沒注意到,對不住了啊。”
說完,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鞋面又在六子的腳丫子,特別是小腳豆那個位置特意地捻了捻,才戀戀不捨地走開了。
六子欲哭無淚,拔下鞋子狠狠揉了揉被踩紅了的小腳豆兒,撇嘴委屈道:“爺,你連天上飛的鳥是公是母都能看的清,怎麼就看不到六子這麼大個的腳丫子呢。”
孟良冬的乾貨鋪子真不愧是經營了十多年的老鋪子了,地理位置極好,且客流量也不錯。若不是孟良冬的心思根本不在經商上,只怕這鋪子再經營個十多年都是有可能的。
單是看了鋪子的位置,夏徵就已經連連點頭,暗贊林媛眼光好了。別看這鋪子不大,甚至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但是依然能給路過的客戶留下極深的印象,且一眼就能記住這裡有個賣乾貨的。
進到鋪子裡邊,夏徵也終於明白林媛爲什麼會第一眼就看出這鋪子經營不善了。
且不說貨架上的各種乾貨都是多日未換過的陳貨,單單是貨架角落裡那薄薄的一層塵土就已經說明了問題。還有掌櫃的桌子上,擺着的不是賬簿和算盤,而是厚厚的幾本孔孟之道。
瞧着那已經被翻得比新書厚了一倍的《論語》,夏徵好笑地搖了搖頭。
這孟良冬絕對不是個懶人,只是他一門心思,根本就不在這間鋪子上,完全都投放到了做學問上。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啊。
林媛幾人進門時,孟良冬正在後堂裡收拾自己的東西,這件鋪子有店面、後堂和廂房組成,因爲只有孟良冬一個人居住,所以他就湊合着在後堂裡住了,把廂房變成了庫房,用來囤放各種貨物。
“孟先生獨身一人?”瞧着孟良冬手裡還拎着一件冬季的薄夾襖,窘迫地站在那裡,林媛善意地笑了笑。
孟良冬這才發現自己剛纔出來的急,連手裡的夾襖都沒顧得放下,乾笑了兩聲,把夾襖隨意放到了一個盛滿紅棗的貨架上,點點頭道:“孟某苦學二十多年,就是爲了考取功名,給父母雙親有個交代。沒想到連考三次都落第而歸。心情苦悶之餘,也就錯過了娶親。”
他沒有說的還有自從父母去世以後,更沒有人替他張羅婚事,他自己又不善言談,雖然連連落第,但依舊日日沉迷讀書,連鋪子裡的生意都荒廢了,更別說娶妻生子了。
林媛可惜地搖了搖頭,這孟良冬雖然嚴謹但不至於迂腐,而且別看他已經三十多歲,卻天生一副好皮相。雖然比不上夏徵那帥氣陽光的模樣,但在一般人中也算是中上等了。這樣的人若是在二十多歲時定然是姑娘們爭相要嫁的對象,林媛猜想,當時的乾貨鋪子,肯定也是日日有媒婆上門說親的吧。
真是可惜了。
夏徵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裡,他一邊在鋪子裡慢悠悠地看,記下了鋪子的大小方位,以便將來設計裝修,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這鋪子可都經營了十多年了,怎麼說也是你爹孃半輩子的心血。你就忍心把它給賣了?不怕你爹孃晚上託夢給你,把你給臭罵一頓麼?”
夏徵說話向來直來直去,林媛被他最後一句給逗樂了。
孟良冬也笑着搖了搖頭,自嘲道:“兄臺言重了,雙親去世這麼些年,倒是的確給孟某託過夢,不僅臭罵過,甚至還拿着雞毛撣子打過。不過倒不是因爲鋪子的事,反而是因爲孟某難以考取功名,讓他們心寒了。”
林媛心裡酸酸的,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哪裡是他父母的意願,明明是孟良冬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夏徵自然也明白,低聲嘟囔了一句:“雞毛撣子算啥,爺的老子還扛着刀追過爺呢!”
因爲這個鋪子是賣乾貨的,雖然跟糕點鋪子不沾邊,但是怎麼說也都是買吃食的,客源上不用林媛過多操心。而且,鋪子裡有不少現成的貨架,雖然用了很多年,但是因爲孟良冬的父母一直保護地很好,所以這些貨架擦擦洗洗後還能接着用。
之前跟孟良冬盤算鋪子的時候,林媛多給了他一部分銀子,連帶着鋪子裡的傢俱和乾貨也都要了過來。反正孟良冬以後是打算去學堂裡當教書先生的,留着這些乾貨也是累贅,也就很痛快地都給了林媛。
就着林媛和孟良冬說話的工夫,夏徵已經把鋪子裡的基本情況摸清了,當即就拿出紙筆來,刷刷寫下了各種數據。什麼店面多大多大,後堂多大多大,貨架多少,各種乾貨又有多少,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林媛靜靜在一旁看着,說不佩服是假的,這夏徵天生有一副做生意的好腦子。別看他方纔只是隨意地走了走,甚至還時不時地跟她說幾句不着邊際的話,但是做起事來真不是吹的。
看着他低頭認真書寫的模樣,林媛突然想起了剛剛在福滿樓聽到的話,老煩說他爹讓他回去賑災,是不是就說明這傢伙要走了?
明明非常討厭這個狗皮膏藥似的人賴在自己身邊的,怎麼突然聽到他要離開的消息,心裡會這麼不好受呢?
撅了噘嘴,又想起了在馬車上那不經意的一個意外,林媛的臉頰又開始發燒了。
伸手揉了揉臉,卻覺得它愈發熱乎了起來,未免夏徵發現,林媛趕緊快步走出鋪子,到門口去透氣了。
這個鋪子位於西街的中間地段,門前有兩棵大槐樹,正所謂門前有槐,升官發財。看來這孟良冬的父母對他的期待很高。
只是這兩棵樹愈發長大,已經有了遮擋住門店的趨勢了,看來不把它們移開是不行的了。
鋪子的兩邊是賣雜貨的,生意一般。對面是個小小的飯館,生意不錯,不是吃飯點都有不少食客進進出出。斜對面是熟人,就是莫三孃的布匹店,生意還算不錯,她來了這麼一會兒了,都不見莫三娘出來過,顯然是正在店裡忙碌着。
反正也閒來無事,林媛擡腳就往布匹店走去,新房子蓋成後,她還得需要不少牀單啊被罩什麼的,正好也可以挑幾匹漂亮點的花布帶回家。
哪知還沒進鋪子呢,就聽得裡邊一個夾槍帶炮的聲音傳了出來:“媳婦兒,你瞧瞧,喜歡啥就拿啥,娘給你買!別局着,娘心疼你,買啥都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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