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6章 私生子
斐然看着韓璟，最嚴朦朧之下，透着一股讓人看不清的邪魅，好一會兒，他才慵懶一笑，
“我一介草莽，連江湖義士都算不上，能有什麼事兒需要當今皇帝幫忙？”
“我近期閒了，隨便逛逛，覺得這裡清靜，就想在這裡醉生夢死一番，沒成想倒是把你引來了。”
斐然說着，從身後又拿出一壺酒，以內力扔給韓璟，
“半天涼月色，一笛酒人心。雖然沒有笛音，既然咱倆遇上了，想不想對月當歌，痛飲一場？”
韓璟接過酒壺，看着斐然毫無形象的坐在臺階上，身後不遠就是殷毅的墳冢。
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墳地來喝酒，這位怕不是有病？
“怎麼，你嫌這陵園晦氣？”斐然挑眉，忍不住調侃一句。
“我是嫌你會挑地方。”
冬日的夜空，彎月如鉤，星辰清冷，又身處一片荒涼的陵園內，處處透着一股詭異的蕭索之氣。
這樣的情境下，雖然不至於讓人莫骨悚然，但絕對生不出風花雪月的風雅。
隨後便在另一側的石階上坐下來。
韓璟看着他，認同的點點頭，
一時間，他心裡也是百味雜陳。
“星點點，月團團，倒流河漢入杯盤，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便陪你醉一回。”
聽着斐然的語氣，韓璟猛地轉過頭，看着他嘴角彎起的嘲諷，看着他眼裡毫不掩飾的怒氣，突然間的，他竟然從他眉宇間看到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誰前進的道路上沒有鮮血鋪路？越是鮮豔奪目，越是能登頂入天宮。
“我母親，何等闊達的一個人，不爭不搶，隱忍退讓。我從小在軍營摔打歷練，沒有時間陪伴，只要知道她安安穩穩的等着我，身體康健也就滿足了。母親上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爲了家族，爲了朝廷，舍小取大。”
韓璟眼裡的痛苦他能體會，自己何嘗不是歷經痛苦跟糾結？
雖然最後他遵從了自己心底的聲音，卻依然有另一種聲音在指責他。
韓璟拔下酒塞，仰頭灌了一口。
“以前我曾經想，被猜忌也好，被忌憚也罷，我只要守護好邊疆，護着百姓安了，也就值了。”
歸根結底，都是貪念惹的禍，貪嗔癡世人皆有，害人不淺，害人者也終被被人害。
斐然依靠在石碑上，靜靜的聽着韓進敘述，特別是提起他母親時，語氣哽咽，眼帶水光。
夜風吹拂，颳起地上的一層落葉，時而旋轉盤旋，時而隨風飛去，跟地面摩挲出瑟瑟的響聲。
韓璟自顧自的喝着酒，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斐然的回答，臉上閃過一抹輕嘲。
鐵血硬漢，頭可斷血可流，卻無法忍受父母慘死在自己人手中。
“不用麻煩，石碑後面，我早就備好了。”
但是針對婦孺，他心裡也窩着憤怒，藏着不爲人知的惱怒。
此情此景，膽子小的人，還真坐不住。
“所以，他死了，一了百了。不管恨也好，怨也罷，都跟着一起煙消雲散了……”
兩人相對而坐，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壺酒，也就片刻就見底了。
“都是用人命換來的罷了，談不上恭祝。”
說到這點，韓璟擡眼看着斐然，眼裡透着遺憾跟冷冽，
“佔盡天下好處又如何？世人怎會知道，我心底要的到底是什麼？”
韓璟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殷毅的墳冢，想想依舊埋骨別處的父親母親，嘴角扯了下，從始至終，他心裡都沒有多少喜悅。
“收起你那張怨婦臉吧，在世人眼裡，韓家是勝利者，獲益者。即便是用鮮血換來，也依舊是榮耀。”
“隨意，管夠。”
韓璟說到這裡，仰頭灌了口酒，順勢眼下眸中的溼意。
兩方的撕扯讓他糾結過，痛苦過，瘋癲過……好在他都挺過來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但是事實已定，再糾結也是枉然。
“……如此通透的一個人，我想不通，他怎麼忍心動手的？”
“我父親一輩子南征北戰，功勞榮耀加身，刀傷暗疾也落了一身。但卻從未有過怨言，身爲武將，爲國盡忠是天職，也是責任……誰成想最後卻死的如此難堪？讓人憤慨。”
“你說的沒錯，世人只知道我韓家得了皇位，改朝換代，佔盡天下好處，至於爲此死掉的父母，比起這偌大的江山，也不足爲重了。”
是啊，每個人都有很多不得已，可是這一切到底該怪誰？
原本，他只想父母康健，妻兒安樂，他爲國鎮守邊關，便此生無憾了。
斐然：“……”
“還沒恭祝你榮登大寶。”
斐然扔到手中的酒罈，踉蹌的站起身，片刻後，從石碑後搬出一個筐子，裡面整整齊齊擺滿了酒罈。
“風二，去酒坊，搬幾壇桃花醉來。”韓璟晃了晃手中的酒罈，扭頭吩咐一聲。
朝廷博弈，談不上對錯，說不清恩怨。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委屈點也沒什麼。但是他怎麼能污了韓家的清譽，怎麼能狠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下手？”
可是自己呢，爲何還是如此矛盾，早就盼着他去死，死了纔可以去跟底下的人去贖罪。
“耗盡所有青春，從青絲到白髮，從溫柔到癲瘋，也沒等來她的情郎。”
斐然嗤笑一聲，仰着頭看着夜空中的那輪彎月，靜默許久，
“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傻女人，一直聽話的躲在一個小院子裡癡癡地等待着，等着心愛的人去找她，盼着心愛的人去接她，日復一日的耗着，耗着兒子出生，耗到兒子長大，好到自己瘋癲。”
韓璟說罷，擡眼看着斐然的眼睛，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矯情，得了便宜還賣乖？”
斐然拎起一個酒罈扔給韓璟，自己也拿起一個坐下來。
聽着韓璟的語氣，斐然詫異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輕笑一聲。
“你……”
“呵~，你是不是猜到我是誰了？”
韓璟：“……”
以前沒發現，也從未想過，如今被他已提醒，倒是越看越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