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有人來找自己的時候,姚經理重新去了鍾臣南他們的包廂一趟,說了幾句話後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過沒過多久,何端連三豆湯都沒有吃完,路遙就匆匆趕來了。
大熱的天,加上她一路飆車過來,哪怕車裡開着冷氣,額頭竟然也是出了一層薄汗。
鍾臣南在電話裡雖然並沒有說清楚前因後果,可是隻憑着那句何端在許弘文那裡受了委屈,路遙就坐不住了,顧不得還在開會,直接把主持會議的工作交給特助,然後扔下一屋子的人就趕來了這裡。
姚經理似乎早有準備,候在大廳等來何端後直接就把人領到了辦公室,自己卻轉身出去忙活了。
路遙倚在門邊,隔着幾步的距離看着何端安然無恙的坐在那兒拿着一把小勺子在喝什麼,眼睛竟然有些發熱,只是注意到她泛紅的眼眶,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咦,你怎麼來了?”一擡眼就見到路遙就站在自己跟前,何端拼命的眨了眨眼睛,還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等到確認眼前的人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她直接就把勺子一扔,起身就朝着路遙撲了過去。
何端雖然長得瘦瘦小小的,可是猛然這麼一撲,一般女人輕易還真的接不住,只是路遙自小就和路呈一起練着武術長大的,暴力值比起路呈有過之而無不及,張開手臂抱住何端,竟也只是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小姑娘的頭髮軟軟的,飄到臉上,癢癢的。
路遙吸了吸鼻子,把她的腦袋從自己懷裡撈出來,伸出手在她的眼睛底下輕輕撫了撫,眼睛裡滿是心疼,偏偏就是什麼也沒問。
倒是何端笑得有些不自然,想起自己瞞着何端出來見許弘文,到底還是有些心虛,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路遙自己竟然會有那樣一個無恥的父親,最後輕嘆了一聲,擡起手握住路遙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撒嬌道:“你來接我回家嗎?”
那一聲嘆息,輕飄飄的,偏偏撞得路遙心裡悶疼悶疼的,整個人都怪難受的。
於是十分難得的,這個一向來何端面前表現得無所不能的女強人,竟然微微垂下了腦袋,無精打采的在何端的肩窩處蹭了兩下,悶聲悶氣道:“是來接你回家的,可是我突然好想吃火鍋。”
何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學着路遙平時哄自己的樣子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忍着害羞說道:“那我陪你去吃火鍋好不好?”
路遙這才高興起來,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眼睛,但是何端能感覺得出來她的眼睛裡是暖的。
景宸走的是高端路線,不過有些客人口吻獨特,偶爾突然奇想在這裡吃火鍋的人也不是沒有,於是久而久之,景宸這邊也添加了火鍋服務,湯底更是添加了無數上號食材熬成的,既香的能讓人垂涎三尺,又十分講究養生。不過這項服務,面對的只是一小部分人,甚至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景宸還有這種特別的菜系。
因爲路銘的緣故,路家的人也是在姚經理這邊掛了數的,路遙自然也知道想吃火鍋景宸就有。只是想到今日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何端就是在這裡受了委屈,路遙心裡就有些膈應。只是這些話她還沒有傻到直接說出來,只是說想要感受一下吃火鍋的氛圍,就拉着何端去了一家十分熱鬧口碑出衆的火鍋店。
既然是要感受吃火鍋的氛圍,兩人自然也沒有選擇包廂,而是坐在了人聲鼎沸的大廳裡,周圍都是陌生的男男女女,還沒有開吃,就已經被隔壁傳來的香味誘出了饞蟲。
饒是何端的胃已經在景宸的時候填得差不多了,等到鍋底燒開之後,竟也是在路遙的餵食下吃了不少。
路遙是真的餓得很了,開了一個下午的會議,腦力消耗十分大,加上保持健身習慣的她一直以來胃口都很好,等到何端不吃了之後,她竟是一個人將剩下的食物都吃了乾乾淨淨。
吃飽喝足以後,路遙也不急着回去,這個時間段,哪個路段都堵車,索性也沒有開車,兩個人手拉着手就隨便挑了一段路散步。
夏天的風吹在臉上都是溫熱的,並不能帶來多少涼意,但許是身邊的有了一個人的陪伴,何端覺得心裡的燥熱不安一下子就回歸了平靜,就好像一條小溪在心底悄悄流過,生命瑩然,只剩下安寧祥和。
廣場上有穿着比較誇張的舞蹈服裝在跳廣場舞的阿姨,大多數都是四五十來歲的年紀,身材好的不少,大多數卻都有些人到中年的發福,但是她們並不覺得自己的身材不夠完美,扭腰擺臀,一甩手一回頭,都洋溢着單純的快樂。
何端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就停下了腳步,那一刻路
遙發現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哀傷,她的心裡一悸,身體已經先於意識一步把何端抱在了懷裡,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安撫道:“不要難過,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媽媽也會好起來的。”
在與何端有關的事情上,路遙有着驚人的察覺能力,幾乎是呼吸之間她就想到了至今仍舊躺在病牀上無知無覺的何佩瑜,也有些明白何端突如其來的感傷。
“路遙,我想去看看媽媽,我突然好想她。”
路遙低下頭在她發頂上親了一下,“想她了就過去看,我們一起去。”
“路遙,我今天很不開心,心裡很難受,我一直以爲自己是不在乎的。不過,等你來了,我就不難受了。”
路遙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儘管何端語焉不詳,她還是猜到是和許弘文有關。
許市委又如何,欺負了她的何端,她照樣能讓他脫下一層血來,不過是一個靠着妻子家的權勢上位的男人,就算商不與官鬥,可是路家在N市的百年經營所形成的關係網絕對不是他短短二十年的奮鬥可以相比的,若是她真的想做些什麼,向來就算不能讓許弘文傷筋動骨,但是也會焦頭爛額一段時間。
只是這些,她並不準備說出來,她只是摸了摸何端的後頸,帶着幾分寵溺和安撫,輕聲說道:“寶寶乖,我們去醫院看媽媽。”
兩個人散步也散了半個多小時,真的要走回去停車的地方又是半個小時,路遙想了想,索性放棄了自己開車去的念頭,直接伸手攔了一輛車去醫院。
何佩瑜的病房是豪華單人間,儘管何端多次提出來並不需要這樣好的條件,只要能保證她的療養條件就好,但是路遙在這一點上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固執,何端拗不過她,於是何佩瑜的病房就從原來的兩人間換成了如今的豪華單人間。
病牀上的女人看上去似乎又瘦了一些,真的和紙片人沒什麼兩眼,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就好像已經失去多時。
這是一種很不祥的感覺,所以每次剛走進病房的時候,何端心裡都會變得很壓抑,往往要待上一段時間,這種感覺纔會慢慢減輕。
但是今天,她走進的病房的時候,心裡卻很平靜,並且不是了無生機的死水,而是波瀾不驚的湖面,透着一股祥和。
她下意識的側過頭看了路遙一眼,卻只見到路遙靜靜的看着自己,竟好似一直沒有移開視線,她的心裡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怎麼今天的情緒這麼不對勁?動不動就覺得想哭?
何端在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臉頰也微微有些泛紅,卻還是故作鎮定的移開了視線。
她像往常一樣坐到牀邊,拉着何佩瑜瘦得骨節分明的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路遙就坐在她身邊,也不插嘴,可是隻要她轉過頭,就總能發現她在看着自己。
但是今天,似乎一切都有些不一樣。
何端發現,自己握着的那隻手似乎輕輕的動了一下,那感覺太縹緲,她一時間有些不敢確定,整個人卻已經怔住了。
路遙察覺出她的異樣,擔憂的摸了摸她的另一隻手,只覺得她的手冷冰冰的,竟是沒有一點溫度,不由急道:“何端,怎麼了?”
何端沒有回答路遙的問題,她秉着呼吸,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何佩瑜的臉,不知道等了多久,知道感覺到手心又輕輕的動了一下,她的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
路遙見她一言不發突然就哭了,頓時就慌了,然後下一秒她就被人狠狠的抱住了,脖子上傳來一片溼意,她身體一僵,就聽到何端哽咽着說道:“路遙,媽媽的手動了,動了兩次。”
聲音破碎,卻又是那樣清晰。
路遙不敢置信的轉過頭,視線鎖定在何佩瑜臉上,儘管還是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可或許是心理作用,這一刻她竟然在那張臉上看出了一抹生氣。
她摸了摸何端的腦袋,又摸了摸她的臉,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乖,媽媽的手動了是好事。不哭了,我出去喊醫生過來看看,嗯?”
“對對,要去喊醫生過來。”何端也回過神來,拉着路遙就要去找醫生,路遙見她哭得整張臉跟只小花貓似的,步子卻走得很急,也不再勸她待在病房裡。
索性醫生的辦公室並不遠,兩人一起過去,很快就叫了腦科醫室的章主任過來,自從何佩瑜動過手術之後,雖然人還沒有醒來,路遙卻早就聯繫了章主任,再三拜託他要替自己多看顧一些,若是何佩瑜的病情有什麼變化,一定要及時通知她。
章主任和路父是高中同學,雖然之後一個人學商一個人學醫,倒也是在一個大學裡,哪怕日後兩人畢業了
章主任到了醫院從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做起,而路父則是進了家裡的公司開始在商場張露頭角,這兩個多年好友一直都沒有斷了聯繫。
不過路遙學業完成之後,路父就漸漸把公司交給了她,沒過多久直接連還在讀書的老麼路銘都不管了,扔下家裡的三個小孩直接就帶着老婆世界遍地到處旅遊去了。
章主任是醫生,向來沒有多少假期,不知道有多羨慕路父隨性自在的生活,不過羨慕歸羨慕,他對於自己的職業是抱着一百分的熱忱,就差沒把醫院當成自己家了。
路遙是他好友的女兒,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雖然接觸得不多,逢年過節卻也是要從自己手裡領個紅包的,她難得拜託自己一件事,章主任自然是很盡心的,幾乎隔個幾天就要過問一下何佩瑜的情況。
這樣一來,自然就和何端有了接觸,這麼一個自立自強孝順的小姑娘,任誰看了都會心疼的。得知何佩瑜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章主任心裡也爲何端感到難受。
結果今天,一直沒有醒來跡象的病人竟然動了,雖然動的只是兩根手指,可是也足夠讓章主任喜出望外了。
竟是比何端走得還要急,第一個回到了病房裡。腦部是人最重要的部位,它就像一個還沒有被開發完全的寶藏,總有人們所不瞭解的地方。翻看了何佩瑜的眼瞼,又測了脈搏和心跳,但是這些表面上的檢查還是無法斷定何佩瑜是否會真正醒來。
看着何端和路遙嚴陣以待的守在一旁,章主任當機立斷給何佩瑜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章主任,我媽媽是不是會醒過來,她的手動了,我真的感覺到她動了兩下。”何端的手握得緊緊的,站在章主任面前腰板挺得很直,就怕聽到自己不願意聽的消息。
章主任哪裡看不出來她的緊張,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既然你能感覺到她動了,這就是一個好現象。雖然還要進行一個具體全面的檢查,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會醒來的。”
說完他就走開去吩咐護士具體的事宜。
“沒事的,媽媽一定會醒過來的。”路遙握着何端的手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章主任轉頭的時候看到了,眼神一閃,卻什麼也沒說。
何端沒有注意到這些,全部的心思都牽掛在何佩瑜身上,不過有了章主任的保證,她心裡也有了底氣,現在一切只看具體的檢查結果了。
另一邊,楚靜寧並不知道何端此刻正處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因爲楚昭是個十分謹遵醫囑的病人,感冒也好得七七八八的,再待在醫院也沒有必要。
於是在楚昭提出來想直接出院去路銘家的時候,楚靜寧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就答應了,楚家着兩天都在忙着楚雲苓的訂婚宴,楚昭回去楚家也沒意思,說不定還會受氣,於是她當即就去給楚昭辦了出院的手續,而且還直接讓楚昭在路銘家裡多住兩天。
至於楚雲苓到時候訂婚的時候需不需要弟弟在場撐場面,就不是楚靜寧考慮的問題了。
不過辦好了出院手續之後,又有一件事情比較爲難。路銘是打車過來的,他的車還扔在楚氏附近的停車場裡,而楚昭還有一個小行李箱,三個人帶着一個小行李箱打車來來去去的,怎麼想都不大方便。
於是楚靜寧就十分自然的給鍾臣南打了個電話,她想着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應該也吃過飯了,過來接他們應該沒問題。
結果打了電話之後才知道,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楚靜寧很開心,這種默契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她攪拌着杯裡的牛奶,細心叮囑道:“你慢點開車,我們就在下午來過的那家甜品店裡等你。”
掛了電話後,才發現對面的兩個少年動作如出一轍的往嘴裡塞曲奇餅,眼睛卻直直的盯着自己。
楚靜寧不由笑出聲,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問道:“你們兩個看着我幹嗎?我臉上長花了嗎?”
“沒長花。”路銘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又往嘴裡塞了一個曲奇餅,“就是姐姐笑得真好看。”
“是嗎?”楚靜寧咬了咬下脣,明明路銘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坦然,可是她看着少年清亮逼人的眼神,就是覺得臉突然有些燒。
這話應該沒有別的意思吧?一定是她多想了?
這樣自我催眠了一會兒,楚靜寧才覺得臉上的熱度恢復了正常,不過看在路銘和楚昭眼裡,依舊是一副害羞得不想說話的樣子。
不過他們兩個都是愛護姐姐的好弟弟,並不過多的調侃楚靜寧,吃完了喜歡的曲奇餅乾後,就一邊聊天一邊等着鍾臣南過來接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