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送上一份賀禮(5k)
次日,清晨。
趙都安起牀洗漱,在與一衆隨從簡單吃過早飯後,便勒令備車,準備親自前往沈家弔唁。
對於這個命令,海公公等人沒有任何意外,對“趙閻王”的作風瞭解無比的他們知道,昨夜沈家放棄了登門求和這個選項後,留給他們的只剩一條路。
馬車一路出了客棧,途中趙都安在街上隨手買了個花籃,笑道:
“去弔唁總不能空着手。”
非要與他乘同一車廂的般若菩薩嫣然一笑:“貧僧可爲那沈家二公子超度。”
你還挺上進……趙都安揚起眉毛,心說女人主動起來,真的沒那麼難追……慢熱不存在的。
“大人,是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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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秘書錢可柔乖巧地拎起趙都安路上隨手,花了區區幾十文錢,買的最便宜的紙花籃。
身材英挺,容貌不俗,青黑的胡茬將原本略俊美陰柔的臉龐,烘出幾分粗獷之氣。
但不知爲啥,他突然有點慌。
車廂內。
“很好,辛苦你再去一趟趙大人下榻的客棧,請他過來。衙門內的機密案牘,實在不方便送過去給他看……”
身爲家族養出的武夫,沈無極卻執拗地喜歡更適合軍中武將用的偃月刀這等重兵刃。
一聲令下,一衆梨花堂錦衣率先反應過來,齊刷刷抽刀,兩名守門家丁嚇得扭頭就跑,大聲喊人。
“來者是京城白馬監,趙使君?”
更因這層“大管家”的身份,在門內,是一介家奴總管,出了這道門,便是橫行建寧府,無人敢小覷的座上賓,其權勢地位,比沈家許多子弟都大出許多。
沈家老太君便曾獲封,可手持龍頭柺杖。
“昨晚給了他們機會,卻無人上門,這是擺明了不給我這個京官面子。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強硬態度?”
般若菩薩一雙“慧眼”靜靜審視他,半透明的妖異眸子掠過一縷亮光,笑道:
沈家真正的主事人,那名老太君,說來也是個傳奇女人,有點類似於青州的蕭夫人,但權力過渡更爲平穩,且足夠命長。
唐進忠退回隊伍。
“看來咱家是消失了太久,也老了,隨便一個後輩都敢挑戰了。”
沈無極,便是這一代家族供養出的強者,其性格孤傲張狂,卻也有傲氣的底氣,幼年便展露出超絕的天資,沈家又花重金,請江湖上各路高手教導,光是青山上下來的高手,就請了至少五位。
這裡可是建寧府,天高皇帝遠,哪怕是相國李彥輔,回到南方來,也對自家老太君客氣有加,何況一個得寵的面首?
人已走上前,對家丁說明來意:京城趙使君聞聽沈二爺死訊,特來弔唁。
大總管見狀,卻是嘴角泛起冷笑,他早得到主家吩咐,不必給這什麼趙使君好臉色。
他穿着一身常服,走入衙門內的書房,一邊吃着伙房送來的,已經有點涼了的早飯,一邊等待溫師爺進來。
滿頭銀絲的蟒袍老太監一副昏昏欲睡模樣,擡起眼皮,自嘲道:
前方梨花堂與武功殿的人開道,聞訊來抵擋的沈家護院支撐不過一合,紛紛被打倒在地。古香古色的園林內,處處栽着碧綠的古柳,池中盡是片片荷葉,青石板與鵝卵石鋪設的小徑盡頭,是飛檐翹角的亭子、鏤空門窗的大屋,假山花池.共同組成了婉約的南方園林。
“出城?”寧總督一愣,心頭生出不妙預感:“他去哪裡了?”
沈無極眼中透出怒火,他冷笑一聲:“聽聞你在宮中,擊敗了青山肖染。不過,你擋不住我一刀。”
“這位是皇宮的海供奉,你肯定聽過。這位是神龍寺的般若菩薩,你想必也聽過。所以,你確定要螳臂當車?”
便是唐進忠等武功殿供奉,也都面色齊齊一沉!好大的威風!趙大人進皇宮,都無人敢阻攔,這沈家大宅,規矩倒比皇宮還多。
寧總督突然想起來什麼,有些顫聲地問:“對了,昨夜沈家人是否……”
“沈家人不曾去見趙使君。”
沒搭理直勾勾盯着他的女菩薩,趙都安閉上眼睛,回想昨夜看過的沈家資料。
若將沈家比喻爲地方的土皇帝,那老太君就是暮年慈禧一般的太后。
溫師爺卻搖頭道:“不必了,我已經去請過了。趙使君不在,說是出城去了。”
但一來趙都安救了他妻女,二來人家終歸是替陛下辦事的使者,寧總督覺得自己得客氣點。
過江龍?又如何?沈倦深吸口氣,壓抑怒火,走回馬車旁:“大人,怎麼辦?”
趙都安看了眼那名資料中,名爲“紅姑娘”的,沈家老太君的貼身大婢一眼,笑道:
突然,沉默寡言的唐進忠一個健步,走出人羣。
何況,他還是實權官員,而非少保這等榮譽性質的官銜。
而伴隨這一聲喊,沈家老太君眼神也深邃起來:
口中說着,寧總督頓了頓,改口道:“這樣,等下還是我親自過去一趟吧。”
早些時候,漕運衙門。
看的一衆大內供奉嘖嘖稱奇,心說還是你們在外頭當差的爽啊。
“總督,您找我。”謀士幕僚打扮的溫良走進門,拱手問道。
“當我沒查過資料?這個大總管手底下無辜的人命比本官都多,這叫爲民除害,勝造七級浮屠。”
至於沈無極的話,他並不反駁,廢話,人家高出自己一個大境界,除非開掛,否則能擋住纔有鬼。
而在這位名義上的家主身旁,真正爲家族核心的,卻是個身材矮小許多,身高只到家主肩頭的老婦人。
一股股虛幻火焰,循着偃月刀繚繞上刀尖。
……
末端金黃的刀柄立在地上,沉重的刀頭拉出一道鋒銳的弧線。
“老太君還沒問,我送的是什麼禮呢。”
不是,消息傳這麼快嗎?本官莫非已在江湖武林揚名?趙都安大爲驚訝。
“噗!”
大總管看到對方拔刀上臺階時,就已意識到不妙,卻還強撐着,猜測是嚇唬人,不敢真動刀。
趙都安看到對方手持偃月刀的姿態,腦海中浮現出對應資料。
……
“……”趙都安深吸口氣,指着浪十八與霽月,重新說道:“你確定要螳臂當車?”
趙都安這前呼後擁的隊伍抵達,立即引起了守門的家丁的注意:“來者何人?”
!!!
“菩薩不愧是一雙佛門慧眼,當真能洞察人心。”趙都安哈哈一笑,面色譏諷,朝車窗外吩咐:“沒聽見嗎,神龍寺的菩薩說了,殺人。”
常年與江南文人交往,附庸風雅,脣角兩撇鬍須精緻的幾乎如同毛筆畫上去的。
其餘錦衣不甘示弱,紛紛抽刀朝沈家的中門一陣亂砍,眨眼功夫,幾乎將整座大門拆了下來。
般若菩薩認真道:“我佛慈悲,趙大人枉造殺孽,只怕……”
……
那叫“救人一命,勝造……”
建寧沈家,數百年底蘊,除開每一代都有大量族人在朝廷擔任各類官職外,能屹立不倒,自然也不缺乏修行底蘊。
溫師爺點頭道:“早已備好。”
趙都安笑容燦爛:“沈老太君,本官聞聽二公子不幸病故,大爲惋惜,故冒昧登門,前來弔唁。來人吶,將本官備好的薄禮送上!”
趙都安慵懶靠在車廂內,懶得出去,朝車窗外的沈倦道:
滿頭銀髮盤着,沒有佩戴珍貴首飾,只用素雅的木簪子固定。
以沈家數百年底蘊,如此大操大辦,各地有頭有臉的人,但凡能來的,都要來弔唁一番。
趙都安淡淡道:“你還不配與我說話,回去叫能做主的人來。”
趙都安往前走了一陣,忽然發現前方開路的下屬停了下來。
各房的話事人悉數迴歸奔喪,可見沈二爺在老太君心中的地位。
侯人猛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刀氣如匹煉砸出,“轟”的一聲,將厚重的門扇砍的稀巴爛。
正在雙方行將動手之際,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對峙氛圍。
“帶路吧。”
只是常年隱藏在深宅大院中,暗中操控偌大豪族,不知性格如何。
趙都安笑容和煦,身體微微前傾,說道:
每每與人交手,鮮少留力,倒下劈死的修行者不知凡幾。
……
“前來弔唁,須提前至少三日遞上名刺拜帖,方可入內。既是京官,大可寬限至一日,遞上名刺給我,明日再來吧。”
錢可柔覺得氣勢不能輸,故意扯開嗓子,充當人肉喇叭。
寧則臣滿意點頭,這位跟了他十年的師爺兼友人辦事從來滴水不漏,凡是交待的,鮮少錯漏。
白綾垂掛,立柱上是黑底白字的輓聯,居中的堂內,停着漆黑的極品木料打造的棺槨。
沈家主宅不在擁堵雜亂的府城區,路程一個多時辰。
“太子少保,白馬監使者趙大人到!”
“菩薩,隨我下車可好?”趙都安笑着邀請。
老婦人面龐溝壑縱橫,不見慈祥,唯有冷厲。
然而滿頭銀髮的老太君卻只是點了點頭。
趙都安與菩薩下車,帶上海公公、浪十八、霽月等護衛朝裡走。
“沈家這一代武道最強者,世間境武夫,沈無極。”
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大管家執掌沈家主脈府內一應事務,在建成道,權力何止七品?縣令見到也要低頭。
唐進忠卻扭頭看向了趙都安。
“大膽!”
般若菩薩看了他一眼,幽幽道:“貧僧乃方外之人,不參與朝廷事宜。”
“可惜,你們大概以爲,我是如寧總督一般的性格,恭喜你們,猜錯了。”
理智雖然告訴他,趙都安不會做出過激的事。
靈堂前,擠滿了大大小小的沈家人,男女皆有,並無孩童,皆頭戴白綾。
這無疑已是羞辱。
可柔你可真給大人我長臉……誰再說你不懂人情世故我跟他急……趙都安讚賞地看了眼小秘書,收穫後者一個甜甜的微笑。
旁邊那位名義上的家主,這纔將那廉價的近乎侮辱人的花籃收下,擺在靈堂一側。
“原來是趙少保親臨,不知有何貴幹?”
赫然是沈家這一代家主,死去的“沈二爺”的父親。
“我家和他們可沒關係。”
般若:“……”
沈倦一刀將這位不遜色於六品官的大總管捅了個透心涼,擡腳將屍體朝前一踹,道:“還等什麼?還不給大人破門?!”
他疑惑前行,衆人散開,纔看到前方赫然攔住一人,數名錦衣捂着胸口,節節敗退回來,道:
沈無極眉頭皺起,並不認識兩個被鎮壓在京城後湖,籍籍無名的高手,目光中跳躍火焰,死死盯着海公公,鄭重道:“晚輩從小便聽過,大內海春霖的大名,亦無數次想請教海公公的手段,不想今日得償所願,還望海公公賜教一二。”
趙都安撇撇嘴,先一步下了車:
“呵,收起來吧,人家都這般說了,本官也得尊老不是?”趙都安笑吟吟擺了擺手。
深入園林,步行數分鐘,紅姑娘帶一行人,抵達靈堂所在的大院。
……
什麼禮?自然是弔唁之禮……靈堂內,沈家上下數十口人眉頭皺起。
寧則臣心情不錯,滿面紅光,一邊吃着肉包子,一邊笑道:“昨晚回來匆忙,未來得及與你細說,教你準備的那些,給趙使君過目的案牘準備好沒有?”
般若菩薩想糾正,又想到趙都安辯經力壓東西佛門,一陣無力。
趙都安突然想起了這句話,上一個百年,巔峰期的海公公與上一代青城城主死戰,從僞天人境界硬生生打落下來,如今更因氣血衰敗,跌落到與斷水流相仿的層次。
趙都安笑了笑,忽然看向車內盤膝端坐的女菩薩:“依菩薩之見,本官該如何?”
趙都安一行踏入庭院,就看到這羣沈家人正靜靜等待,朝他看過來。
寧總督在與妻子徹夜溫存後,起的晚了一些。
趙都安擡眼望去,那赫然是個約莫三十歲的男子,穿着一身天青色武者練功服,頭上纏繞一條白綾。
“你的心告訴我,你想殺人了。”
其站在原地,右手中竟握着一柄比人高出一頭的偃月刀!
拄着龍頭柺杖的老太君灰色的眸子幽幽盯着趙都安:“少保有心了,這禮,老身便替孫兒收下了。”
若論官銜,他這個二品大員,是比趙少保的“正三品”高的。
大總管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俯瞰沈倦,得到肯定答案後,他負手淡淡道:
人羣最中央,立着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魁梧,威嚴儒雅的約莫五十餘歲的男子。
將時間線向前拉。
“糟了!”寧總督手裡的肉包子都掉了,他臉色狂變,立即換衣服:“備馬!”
Wωω¤ тt kán¤ ¢Ο 上山的人,嘲笑下山的神……
沈無極瞳孔收窄,沒料到這也是個世間強者,近乎應激一般,手腕一擰,腳下青磚咔嚓碎裂,崩裂蛛網裂紋。
直到看到沈倦眼神中的殺意,登時肝膽巨震,扭頭就要跑,可雙腿卻如同灌了鉛般,無法動彈!
在沈家人殺人般的目光中,雙手捧着,遞到了老太君面前。
“說是去沈家,弔唁沈二爺。”溫良語氣特別溫良地回答。
家丁不敢怠慢,立即跑進去一人通報,片刻後,沈府大管家走了出來。
還有點小高興……
她穿着純黑色的,質地極佳的喪服,右手抓着一根龍頭柺杖!光滑的柺杖表面盤繞龍身,頂部是昂揚的龍首,威嚴懾人!虞國禮制,非皇家之人不可用龍形,然“皇封兵器”除外!歷代皇帝,會賞賜給功勳卓著的大臣“皇封兵器”,名義上,有“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權力。
乃是江湖中,有別於青山一脈的武道強者之一。
這位性格沉默,堅如磐石的供奉一步跨出,周身絲絲縷縷的氣機升騰,背後緩緩凝聚出高達兩米,身披重甲,覆蓋全身的浮屠將軍虛影。
趙都安抵達時,太陽已懸的老高,沈家主宅赫然是一大片南方園林,佔地頗廣。
……
而如今,一個沈無極都敢揚言挑戰了。
“趙使君依仗武力,擅闖我沈家門第,更痛下殺手,意欲何爲?”沈無極橫眉立目,冷聲喝問。
趙都安好奇看到,園林深處,一名走路姿勢與宮廷禮儀侍者別無二致的女婢走出來,神色平淡道:“老太君說了,請趙大人進院。”
“且慢!”
沈無極有些不甘地熄滅火焰。
頓了頓,她補充道:“不過趙使君若答應貧尼一個要求,自然也可勉爲其難出手。”
梨花堂“四朵梨花”之一的沈倦嘿了聲,嘀咕道:
如此,也是爲何非要將喪禮拉長這麼久的原因。
話音落下,不只以沈倦爲首的梨花堂校尉。
紅姑娘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嫋嫋婷婷領路。
沈倦精神一振,咧嘴一笑,手按刀柄便折身朝大門衝去,幾步邁上臺階,長刀“鏘”的一聲出鞘!沉聲道:“什麼東西,也敢擋道!”
遠遠望去,屋脊交錯,樓宇和平宅錯落有致。
“你去說吧,說來這還是你本家。”
裡頭供桌上還有蠟燭燃燒。
苟在後面走神的浪十八和霽月茫然地擡起頭,沒想到還用得到他們。
但……我又不傻,身邊帶這麼多高手,誰跟你單挑啊……趙都安笑眯眯指了指自己左右:
大門掛着白燈籠,地上灑着紙錢,掛着白綾,外頭有不少車馬,似都是來弔唁的。
這座院落極爲寬敞,只是被佈置的一片悲涼慘淡,北向居中,赫然是一座靈堂。
不知他何出此言,老太君也眯起了眼睛:“哦?少保送的什麼禮?”
趙都安笑容燦爛,輕輕吐出兩個字:“賀禮。”
沈家人,登時齊齊變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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